回頭低聲同我說。
「待會兒,我和他們廝打在一起時,你趁機找個機會衝出去,往城外的方向跑。」
我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你一個人勢孤力薄,要不然我們還是一起等救兵來吧。」
陳敘搖了搖頭,「來不及了。
「小晚,你放心我就算死了,也會安穩地將你護在我身後,不讓任何人傷你分毫。」
說著,他就衝上前和那群士兵廝打在了一起。
我見狀提起裙擺,找準時機往門口的方向跑了過去。
可直至一隻腳剛踏出門檻時,卻不幸被一名士兵把劍攔下。
我定在原地,不敢再輕舉妄動。
就在這時,陳敘也被長槍擊倒在地。
他滿身傷口,血流不止地趴在地上,紅著眼盯著我所在的方向。
手腳並用著,一點一點地往我這裡爬。
那群士兵憎恨陳敘,傷了他們這麼多兄弟,把他的指骨用腳擰碎了。
又用劍一刀捅入他的腹部。
陳敘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因為疼痛,長長的睫尾顫了顫。
他望著我,像一條被遺棄的小狗,目光破碎。
我看著他,眼眶莫名有些濕潤。
不是心疼。
更多的是一種惆悵。
又想起,十五歲那年,親手為他梳發束冠的畫面。
腦後的高馬尾隨著步伐有規律地晃動著。
那時的陳敘滿身的少年意氣,信誓旦旦地說要護著我一輩子。
後來卻想不到,我們竟會走到相看兩厭的地步。
那瞬間,仿佛有什麼東西穿過層層疊疊的時光洪流,落在我心上,事隔多年仍能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就在那士兵想要一劍刺向我時。
千鈞一髮之際,忽地有一支箭矢射出,打落了士兵手裡的箭。
我震驚地抬頭。
是伯爵府三小姐——李安樂。
此刻,她一襲戎裝騎在馬上,帶著身後的一支輕騎小隊匆匆趕來。
「林小姐,你沒事吧?」
我心中一熱,連忙搖了搖頭,「我沒事。」
她低頭,吩咐道。
「那就好,你趕快帶人疏散府中的孩童,老人,帶著她們往城外跑。」
「那你呢?」
話落, 她拔出劍鞘里的長劍, 另一隻手勒緊韁繩,雙腿夾住馬腹, 頭ŧű̂⁶也不回地向前沖了去。
臨了,只中氣十足地留下一句,「我自是去我該去的地方。」
我在後面盯著她不算寬闊但讓人安全感十足的後背, 只覺胸中密密麻麻地傳來一陣酥麻。
陳敘強撐著最後一口氣, 看著我安全地撤離。
那雙滿是不舍、眷戀的眸子,最終沉沉地闔了住。
16
後來李安樂與叛兵搏殺之際, 關鍵時刻雲初帶領禁軍將那些叛軍重重包圍了住。
所以, 戰亂僅僅持續了一夜, 便結束了。
彼時,不知情的我正帶著城中那些老弱病殘的百姓躲在城外山上的一處山洞中。
後來又聽到不遠處有馬蹄聲和腳步聲響起, 我便組織大家拿起手邊一切能用得上的傢伙, 準備迎戰。
一抬眼, 便看見,山洞外一身銀色輕甲坐在高大馬頭之上的雲初。
他翻身下馬,走在我身前時, 我甚至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直至, 他伸出手擦去我臉上的黑灰。
柔聲道, 「怎麼認不出你夫君了?」
我一激動,連著一大串的眼淚滾落。
「你這個大騙子,終於出現了。」
雲初的眼眶也有些泛紅,將我用力地抱在懷裡。
「對不起阿晚,我來晚了。」
聞到熟悉的冷松香,我連著緊繃多日的身體瞬間放鬆下來。
任憑自己將身上的重量全都壓在雲初的身上。
真的好累啊。
我好想, 沉沉地睡上一覺。
17
後來我才知道, 雲初的本名叫姜臨。
他原是宮中那個神龍不見尾的七皇子。
只因為一婢女所出, 所以在宮中經常受他的那些皇兄欺負。
那日,他受命南下巡鹽時, 半路被安王一早埋伏好的刺客暗算,身受重傷的他為躲避安王的追殺, 只得隨著那些流民扮作乞丐的模樣, 輾轉多次才回到了上京。
卻是沒想到, 回京的第一日就在酒樓下接到了我的繡球。
後來,在林府將身上的傷養好後, 他便一直在暗中監視著安王的動靜。
直至,察覺到他勾結太后有謀反的嫌疑。
並率先一步和皇上調了兵, 平了叛亂。
此次事變結束後, 皇上將太后送去守了皇陵,並下令若無宣詔, 不得回京。
雲初最後被立為了太子。
他入主東宮那日, 親自來我家向我提了親。
爹爹看到成箱的金銀珠寶,又看了眼前這位身著華服的男人。
想到之前讓雲初去院子裡砍柴的事,眼一黑、腿一軟就暈了過去。
我比他有出息點, 勉強得扶著桌子才堪堪穩住了身形。
「太子……太子, 殿下,別來……無恙啊。」
他橫眉一挑,一把將我拉至懷裡, 危險地眯了眯眸子。
「你叫我什麼?嗯?」
「雲初。」
「欸~」
說著,他又扛起鋤頭,去院子裡新種的那塊地里幹活了。
誰說這男人沒力氣的。
這男人可太有力氣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