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我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為首的年輕警察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但他表達了對我失去親人的理解。
於是,我做完一個簡單的筆錄就回到了醫院。
余倩倩看到我輕鬆回到病房,臉色僵了一下。
我直接朝她走來。
她嚇了一跳,急忙後退幾步,一臉驚慌的樣子。
我猛地用力撞上她的肩膀,咬牙切齒地說:「別讓我再見到你,以後見一次我打一次!」
余倩倩看我的眼神有些害怕又有些憎恨。
出院那天傅銘來送我,又被我打了一巴掌:
「傅銘,如果你還是個人,還當萱萱是你的孩子,葬禮那天就不要讓我失望。」
但是到了葬禮那天,傅銘沒出現。
在場的親朋好友將他臭罵了一頓。
直到半個小時後,他才匆匆趕來。
我冷笑:「這麼晚,又在陪余倩倩呢?」
「這次是暈倒?咳嗽?還是發燒?」
傅銘的臉色不太好看,他苦笑:「楊琳,我求求你了,別鬧了,今天是萱萱的葬禮。」
「你也知道今天是萱萱的葬禮!」我厲聲質問,「那你為什麼遲到?就為了陪另外一個女人?」
傅銘被我懟得啞口無言。
一些遠房親戚那天不在醫院,根本不知道傅銘的事。
如今在堂哥和表弟的一番解釋下,眾人一時對著他指指點點:
「什麼東西?女兒下葬,還陪別的女人,我呸!」
「怪不得琳琳要和傅銘離婚呢,原來是有了別的女人。」
「我聽說萱萱和楊琳出車禍那天,傅銘這個狗東西搶救小三的女兒而不去搶救萱萱。」
「……」
傅銘的臉青一陣紅一陣,十分難看。
但他想走又走不了,只能低著頭裝死。
萱萱骨灰被端出來的時候,傅銘還想伸手,卻被堂哥一把推倒在地:
「狗東西,死前不把萱萱當女兒,死後你還想碰她的骨灰?」
「你沒資格!」
7
傅銘終究被一大幫子的親戚攔著,連萱萱入墳時都不讓他進去。
我摸著墓碑上用硃砂筆寫的女兒的名字:「萱萱你放心,媽媽絕對不會放過那些害死你的人!」
自從葬禮那天傅銘被趕走之後,就沒有再回過家。
也不知是害怕面對我,還是怕被我再趕走。
他乾脆睡在了醫院的值班室。
我順便換了家裡電子鎖的密碼。
他平日裡就去余倩倩母女住的單元小區,送點吃的和喝的。
我看著私家偵探發來的那些照片。
余倩倩提著東西,傅銘抱著她的孩子,兩人相視一笑,走在路上,宛如一家人。
一股噁心感從心底湧上來。
女兒去世才沒幾天,這個混蛋是怎麼笑得出來。
堂哥和表弟將我列印出來的照片以及一張聲情並茂描述傅銘出軌的信裝到一個個信封裡面,挨家挨戶地給余倩倩所在的小區分別發送過去。
特別是余倩倩所住的 4 樓住戶,以及樓道,全部給貼滿他們的照片。
我則登錄了傅銘醫院所在的論壇。
用傅銘的帳號登錄之後,我將他與余倩倩的照片一張張地貼上去,並且一字一句具體描述了傅銘當時是怎麼拋下重傷的女兒,去救僅僅是腦震盪的余倩倩的孩子。
下午的時候,我接到了傅銘的簡訊轟炸。
由於將他的微信和手機號拉黑,他用了別的號碼繼續找我。
我拉黑一個又一個號碼後,他開始急了,接連給我發簡訊:
【楊琳,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不要牽扯無辜的人,萱萱的死是意外,我也不想的,我和倩倩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你為什麼非得把人逼到這個份上呢?她一個寡婦帶著孩子被人指指點點,你的良心呢?】
我笑了笑,連回都懶得回,直接拉黑。
對付傅銘和余倩倩這種人,能幹就絕不扯嘴皮子。
果然沒過一會兒,門外就砰砰砰地響起了敲門聲:
「楊琳,你出來,我知道你在裡面,你給我出來,我們談談!」
「楊小姐,我和阿銘真的沒什麼,你何必這麼咄咄逼人呢?」
8
他們不知道,門口的微型攝像頭早已將兩人的一舉一動都記錄了下來。
我來到電腦面前開啟直播,並且將正對著門的鏡頭隱藏在綠植的後面。
接著,又在自己的領口別上一個攝像頭。
做好這些,我才打開門。
見我開門,傅銘眉頭緊鎖,神色不悅:「楊琳,你要鬧到什麼時候?我告訴你,你這樣做不僅損害我的名譽,還會害到旁人。」
「旁人?」我將胸前微型攝像頭對準余倩倩,「就是你旁邊這個姘頭嗎?」
「楊琳我警告你,不許這麼說倩倩!」
傅銘指著我,顯然已經失去了耐心。
我瞥了一眼手裡的手機,直播間的人數突然飆升。
我冷笑:「好,你說和余倩倩沒有關係,那麼救援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去救離你最近,傷勢最重的女兒?而跑到最外圍救助她的女兒?」
傅銘踟躕的表情落在直播間網友的眼底,那和不打自招沒什麼區別。
裡面已經有人開始罵了。
一旁的余倩倩剛要開口被我打斷。
「閉嘴吧你,別在我面前惺惺作態。」我當即給了她一巴掌,「你要是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和我女兒,事發這麼久,你怎麼不來道歉?」
「你不僅不道歉,還一直揪著我老公不放。」
「不,不是的……」余倩倩開始嚶嚶地哭起來。
直播間罵得越來越凶:
【打得好,太惺惺作態了,我一個男人都看不下去了。】
【什麼玩意兒?博主的老公眼瞎吧?為了這樣的女人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彈幕飄過「噁心」「綠茶」「狗男女」等字樣,並且有成群結隊的趨勢。
倏地,傅銘看到我手機的直播畫面,面容猙獰。
他大手一揮,朝著我手裡的手機抓來。
我靈活地側身一歪,伸出左腳絆住了傅銘的右腳。
砰——
他摔了個狗啃屎。
「啊——」余倩倩急忙扶起傅銘,摸著他的鼻血,「銘哥,你沒事吧?都怪我不好。」
傅銘起身,氣急敗壞地朝我扇來。
我聽見門外的腳步聲,連忙大喊:「殺人啦,殺人啦……」
剛剛叫的小區保安終於到了。
急忙躲到他們的身後,我故作害怕地道:「保安同志,麻煩你們幫我報警,我丈夫家暴我。」
我指著手機和胸前的攝像頭:「我都錄下來了。」
傅銘臉色鐵青,腮幫子微微抽搐,幾乎是咬牙切齒:「楊——琳——」
「銘哥,我們還是先走吧。」余倩倩轉了轉眼珠子,拉著傅銘,「別把事情鬧大了。」
傅銘不甘地被余倩倩拉走。
等他們走後,我將直播內容掛在了網上,順便傳到了傅銘醫院的論壇上。
為了防止傅銘再次來家裡找人,我找師傅立即做了一道鐵門,然後收拾好行李回了娘家。
沒過一會兒,堂哥先找了過來。
「妹子,哥我今天去了一趟那個狗東西的醫院。」堂哥喝了一杯水,開口說,「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
「醫院裡的護士、醫生以及護工、清潔工都知道了傅銘的醜事,對他指指點點。」堂哥頓了頓,「但我看他今天還在上班,顯然領導不會因為這種家庭醜事而讓傅銘停職。」
我心猛然一緊,整個人不由激動地顫抖起來:「難道我就要看著那個混蛋,什麼都不做嗎?」
9
「不是的。」堂哥說道,「我今兒又問了問我在其他醫院的朋友,把你和萱萱的事情一說,他說這件事只能從醫療事故方面入手……」
我心底一動,立馬查閱起資料來。
當時急救車剛到,就有醫務人員先一步在我和萱萱的身上貼了不同顏色的標籤。
現在想來,應該是按照病情的輕重緩急。
珀思分類標籤,一種用於區別成批病患的標籤,黑色代表死亡病人,綠色代表非重症病人,黃色代表重症病人,而紅色代表危重病人,也是最危險的,需要優先處理的病員。
萱萱身上貼的紅色,我的是綠色。
我想起來了,可是又有什麼用呢?
傅銘第一時間忽略了這一切。
淚水從指縫中滲出,不知不覺我被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哽咽著,抽搐著,直到我再度恢復平靜。
「堂哥,明天你陪我去醫院吧。」我冷靜下來,「萱萱不能枉死。」
這時,表弟也插嘴道:「表姐,我也查到一件事,余倩倩的老公好像沒死,在到處打聽她的消息。」
「什麼?」
從我爸媽將十六歲的傅銘接到我家時,我就知道他在 G 市的大山裡有個青梅竹馬。
我知道傅銘喜歡的人不是我,但他答應和我結婚的那一刻,少女的天真讓我忽略了一切。
直到一年前,余倩倩的再次出現,打破了我和傅銘之間的相敬如賓。
一次又一次的爭吵過程中,我從傅銘的話里得知,余倩倩在老家的男人出意外死了,留下她們孤兒寡母,所以才來投奔傅銘。
我心裡有了主意,撥出電話,立即讓私家偵探查那個男人的信息和住址。
另一邊,我帶著堂哥和表弟去了趟市中心醫院。
在醫院領導的面前,我提出那日傅銘搶救的順序存在巨大過失。
如果他們醫院不嚴肅處理,我會去找本市的衛生局,若是市裡不行就去省里。
醫院的領導從剛才的沉默不語變成了戰戰兢兢,一個個地叫我先彆氣,先把傅銘喊過來搞清楚事情再說。
接著,又安排那天和傅銘一個救護車的護士以及醫生進來。
等所有人都到齊時,傅銘才匆匆趕來。
見到我的那一刻,他先是一愣,面色又是一冷:「楊琳,你又來鬧什麼?你是不是非要讓我丟掉工作你才開心?」
10
院長見狀趕忙讓傅銘閉嘴。
「任何人都得為自己做錯的事情負責。」我平靜地看著所有人,「誰害死萱萱的,我就要誰受到懲罰,作為一個母親,我想所有人都能理解我。」
現在的氣氛有些凝重。
最終,還是院長打破了寧靜:「先問問那天的標籤護士吧。」
護士看了傅銘一眼,又看了看周圍的幾人,最後支支吾吾:「我、我也記不清了,我都是按照輕重來貼的標籤……」
「方護士,」我垂眸看了眼她的胸牌,一把拉住她的手,「你也是一位母親,你也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對嗎?」
「請你一定要說真話,為我那死去的孩子,討回公道!」
我說著淚如泉湧,雙膝直直地跪在地上。
方護士又急又慌,過了半晌才道:「那天,傅醫生確實沒按照我貼的標籤來治療病人。」
「方雅,你看錯了吧?」傅銘臉色一沉,瞪大眼睛,「我怎麼會這麼做呢?萱萱也是我的孩子啊。」
「我知道傅醫生你不會故意這麼做。」方護士反駁道,「但是,您怎麼知道人不會關心則亂呢?」
「因為您當時根本沒看我貼的標籤,就直奔最外圍的余倩倩母子跑去。」方護士神情不贊同地看著傅銘,「傅醫生,不是我胡說,是你當時已經失去了一個醫者的冷靜。」
另一位醫生也支支吾吾地說了句話:「那天,我也看到了,傅醫生確實……」
傅銘愣愣地後退了幾步,碰到桌上的茶杯。
隨著咔嚓一聲,杯子掉在地上碎成了碎片。
院長見此嘆息一聲,搖搖頭:「傅銘,你先停職吧。」
我從醫院大門出來,抬頭望向天空。
剛剛還是陰雲密布,現在卻已經是萬里無雲。
我呼出了一口濁氣。
「楊琳。」
傅銘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我加快了腳步。
他直接攔在我面前,目光帶著哀痛:「楊琳,我們只能這樣了嗎?」
就在人來人往的停車場,傅銘雙膝跪在了地上,一邊抽打著自己臉,一邊嘴裡說著:「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你知道的,主觀上,我沒有害死萱萱的想法,真的,你相信我。」
「傅銘。」事情發生以來,我第一次這麼平靜地望著他,「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害死萱萱。」
傅銘的臉一喜。
「但是,這改變不了一個事實。」我的聲音擲地有聲,「你把余倩倩母女的生命安全擺放在了我和萱萱之前。」
「你捫心自問,從萱萱出生以來,你抱過她幾次?給她換過幾次尿布?哄過她睡覺幾次?又聽到她叫你幾次爸爸?」
在我譴責的目光中,傅銘的臉色越來越白,手臂也頹然垂下。
「你對余倩倩的女兒呢?」我譏諷地看著他眼底的懊悔,「我想她女兒甚至都叫過你爸爸吧……」
「傅銘,你真偉大。」我不由鼓起掌來,「我真佩服你的無私奉獻。」
傅銘愣愣地低著頭,看著地面。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就這麼保持姿勢一直跪著。
直到我們走遠,身後才傳來男人撕心裂肺的吼叫。
那聲音透著悔恨、痛苦以及無盡的悲涼。
又過了幾天,表哥給我發來一段視頻,是關於余倩倩老公打上門的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