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不知道,她是真的想和你結盟。
還是想……
讓你做替死鬼。
我拉著八號後退一步,冷眼看著她被紅線拖向井口。
在墜井前的最後一刻,二號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用口型對我說:
「下一個就是你……」
二號的呼救戛然而止。
五號見狀輕蔑一笑:「真是蠢貨,我以為多有腦子呢。」
可還沒囂張片刻,她也被另一截紅綢拉入井中。
站在我這個地方。
可以清晰地看見她們被拖入井中的瞬間,井底浮起無數張慘白的臉。
都是之前淘汰的新娘。
撲通兩聲,井水恢復平靜。
八號嚇得撲進我懷裡,渾身發抖:
「姐姐,這也太嚇人了,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別怕。」我望著重歸寂靜的古井,輕聲道。
「現在,我們該去找真正的婚書了。」
14
走在路上,我感覺身旁的八號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
側首看去,正好對上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姐姐……你的銅鏡……能借我看看嗎?」
我輕輕蹙眉,她不知道銅鏡只能使用三次嗎?
正想拒絕,卻見她眼中滿是哀求:
「我……我想看看自己還像不像個人……」
她這句話讓我心裡猛地一沉。
還沒等我作出決定,遠處突然傳來喜慶的嗩吶聲。
一頂血紅色花轎正從迷霧中緩緩而來。
轎簾無風自動,露出裡面端坐著的新娘。
那新娘面色蒼白,雙眼緊閉,搭在膝上的手十指皆斷。
我認出是之前用了金線的九號新娘!
在花轎後方,十幾個紙人正邁著僵硬的步伐迎親。
我盯著霧氣深處,忽然注意到:
那些飄落的紙錢上,隱約有字。
我彎腰撿起一張,瞳孔驟縮。
這根本不是紙錢,而是一張張撕碎的婚書殘頁。
「記住,婚書只能由新郎親手交給新娘。」
我猛地抬頭,看向八號:「走,我們去『新郎』家。」
八號瞪大眼睛:「可、可我們不知道新郎在哪兒啊!」
我捏緊手中殘頁,冷笑:「不,我們知道。」
「因為這些紙錢,就是從『新郎』家撒出來的。」
15
我們衝進濃霧,循著紙錢飄來的方向狂奔。
越往前,霧氣越濃,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八號突然腳下一絆,尖叫著摔倒在地。
我回頭一看,血液瞬間凍結——
她踩到的,是一具穿著嫁衣的屍體。
屍體的臉被剝去了,只剩血肉模糊的肌肉組織。
但身上的編號清晰可見:「六號」。
「她,她不是死在村外了嗎?」八號顫抖著問。
我死死盯著屍體扭曲的姿勢。
雙手合十,脖頸斷裂,和之前死在迷霧中的六號一模一樣。
唯一的區別是,這具屍體的手裡。
攥著一張完整的婚書。
我彎腰去拿,屍體的手指卻突然收緊!
「咔嗒。」
它的頭緩緩抬起,空洞的眼窩「看」向我,腐爛的聲帶擠出幾個字:
「……找到……我的……新郎……」
我驀然意識到:
一個屍體在找的新郎,能是活人嗎?
盯著六號的手,我突然笑了:
「原來如此……『新郎』早就死了,對吧?」
屍體僵住。
我猛地拽過婚書,在它暴起前狠狠撕碎!
「婚書只能由新郎親手交給新娘——」我冷笑,「可如果新郎自己就是一具屍體,那婚書……不就是冥婚的陪葬品嗎?!」
從頭到尾,我們這些新娘要嫁的人,就是一個死人。
對嗎?
六號還不死心:
「你胡說,一個死人哪配這麼大費周章地挑選新娘。」
我輕嗤一聲:「那只能說明,你們的目的不簡單。」
我俯身盯著六號:
「你一定知道什麼內情,我還記得副本剛開始的時候你說這個地方應該早就燒乾凈的。」
「如果不是因為陰婚,那隻剩下另外一種可能。」
「我猜是祭奠,對嗎?」
六號聞言瞳孔驟縮:「你怎麼知道,難道你也是奘玄村的人?」
我剛想反駁,她卻像突然想起什麼,驚訝地看著我:
「我想起來了!」
「你是阿棠!」
16
我當場愣住,六號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進入副本之後,我從沒和任何人說過我的真實姓名。
在這個地方,我們的代號就是名字。
「你忘了?當初就是你把村子燒了的!」
「是你帶著我們逃出去的。」
話說到一半,六號神情有些落寞。
「雖然我和江婉兮沒本事,還是被抓回去獻祭了。」
六號的話像一把尖刀,狠狠刺進我的記憶深處。
她把手伸進衣服里探了探,翻出一張泛黃的紙舉起給我,紙頁在風中嘩啦作響:
【江野棠,配與奘玄村長,永世為妻。】
【落款:民國二十六年七月初七。】
我猛地後退一步,八號在一旁扶住我,輕聲道:
「阿姐別怕,阿兮永遠在。」
她的聲音變了。
不再是從前那種怯生生的嗓音,而是帶著某種詭異的思念。
我轉頭看她。
月光下,八號的嫁衣下擺不知何時沾滿泥土,就像剛從墳里爬出來一樣。
迷霧徹底散去,露出奘玄村的真容。
這裡根本沒有活人。
我後退一步,後背抵上冰涼的牆壁。
下一秒,整面牆轟然倒塌,露出後面密密麻麻的人干。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耳邊響起尖銳的嗡鳴。
破碎的畫面在腦海中閃回。
17
【染血的嫁衣。】
【焦黑的牌坊。】
【還有,被我親手點燃的族譜。】
那年的火,燒紅了半邊天。
女孩們的哭喊聲,族長的咒罵聲。
還有。
棺材被釘死時的悶響。
我確實逃了。
可我忘了,她們沒能逃掉。
那年我 17 歲,被選中做「活祭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