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又累又拮据。
為了省錢,兒子小時候沒穿過新衣服,都是撿別人不要的舊衣服。
我想著小孩子長得快,新衣服穿不了多久就會變小,但是卻忘了,無論大人還是小孩都有自尊心。
同齡的孩子不願意跟他玩,罵他是撿破爛的。
兒子哭著指責我偏心,不喜歡他。
婆婆則明里暗裡地罵我胳膊肘往外拐。
我累極了,脾氣也差,沒精力哄兒子,更受不了婆婆的指責。
所以打罵吵架是常態。
生活過得一地雞毛。
心酸又無奈。
現在想想,我這個當媽的真不稱職。
引狼入室,還沒保護好自己的家人。
7
「姨媽,還是你對我好。」張悅緊緊抓著我的手。
「你能不能帶我回家?我給你當女兒,反正你也沒孩子。」
沒孩子只是暫時的,我最近剛查出來懷孕了。
如果接她回去,那就會重複前世的路。
我清了清嗓子。
「悅悅別急,你爸說等他有錢了就把你要回去。」
她憤憤道:「我爸說話跟放屁一樣,他根本不會管我死活。」
原來她也知道辛家棟不靠譜啊。
我在心中冷笑。
「但是,我最近身體不好,實在沒有精力照顧你,要不然你先忍忍。」
「那我得忍到什麼時候啊?」
我正要回答,眼角餘光掃到張家有人出來了。
立刻裝做一副心痛的表情。
「悅悅,我知道你在這裡受苦了,但是你養父母畢竟對你有恩,你好好對待他們,說不定……」
張悅不耐煩地打斷道:「什麼恩情?那就是他們應該做的。如果不是他們買下我,我爸會給我找到更有錢的買家,我根本不用受苦。」
我一時語塞。
怪不得我對她那麼好,她還是不知足,一個蛋糕就能對我翻臉。
原來她是這樣想的……
帶著攀比的眼光,永遠不會滿意。
畢竟人類的慾望,永無止境。
不知道感恩的人,對她再好也沒用。
這些話自然也落到張母耳中。
她滿臉怒容,拿著掃把就往張悅身上揮舞。
「要不是我們,你早就被你那個畜生爸餓死了。我打死你這個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張悅想躲在我身後。
我比她更快一步躲開。
追著張母假意去勸解,「小孩子說的都是氣話,你大人有大量,別跟她一般計較。」
張母體胖,打了幾下就累得停下來喘氣,「這小賤人心腸壞著呢。」
「我讓她給弟弟泡奶粉,她竟然用滾燙的開水。」
「我還小,哪懂這些?」
「不懂?那我給你倒一杯開水,你能不能喝下去?」
張悅看著我,一臉委屈,「姨媽,我真不是故意的。」
張母也看向我,「這是你外甥女是吧?正好,我們也不想要她了。你把我之前花的5萬還有這兩年的開銷錢轉給我,人你趕緊領走。」
我皺眉,「我一個農村婦女哪有那麼多錢。」
「那你能給多少?」
我故作為難,「這得看我老公的意思。」
她不屑地翻了個白眼,「沒有錢就滾,我才不做賠錢的生意。」
滾就滾,這正和我意。
但是沒想到。
三個月後。
張悅就自己跑回來了。
這麼遠的路,也不知道她怎麼回來的。
我當然不是心疼她,而是怕張母不來接走她。
畢竟我已經有五個多月的身孕,孕相明顯。
張悅緊盯著我的肚子,眼中寒芒畢露,「姨媽,你什麼時候懷孕的?」
我還未回答,她又接口道:「你不願意接我回家就是因為懷孕了是嗎?」
「你跟我養母一樣,都只在乎親生的孩子不在乎我。」
這話說的。
沒有人不愛自己的孩子。
除了她爸。
我抿唇看著她,「我上次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叫你聽話懂事一些,你這樣跑過來,你養母該怎麼想。」
「我管她怎麼想!」她跺了一下腳,指著我的鼻子吼。
「我爸說你有錢,足夠買下我了,當初你要是買下我,我就不用受這麼多苦。」
「如今,我過成這樣,你對得起我媽嗎?」
我冷笑一聲,「我有什麼對不起你媽的?你媽當年戀愛腦,不聽勸告,非要跟著你爸這個不著調的混帳玩意兒離家出走,我們老早就斷絕關係了,要不是看在人死為大的份上,我連收屍都不想去。」
「你可憐,說到底是你爸媽造成的,跟我沒有關係。你要是不服,那就找你爸去。」
說完,我關上門,不再理她。
下午,天空下起了雨。
她在門口卻沒有離開。
想來也是,除了這裡,她已經無處可去了。
老公下班回來後,看到這一幕有些心疼。
將張悅帶進了屋裡。
他向來嘴硬心軟。
之前也是,雖然嘴上抱怨我找事,養一個孩子太耗費精力。
但是辛悅的學費補習費他都會提前準備好。
從沒剋扣過一次。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最後死了都要被屎尿淋頭。
每想起這些往事一次,我的心便冷愣一分。
說出的話也如冰碴一樣冒著寒氣,「你把她帶進來幹嘛?」
「外面下雨了,有什麼話好好說,幹嘛讓人站雨里?」
他還未經過那些黑暗的過往,依舊保留著善良的本心。
我有些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釋。
眼前這個看似可憐無辜的小女孩,將來會給我們帶來滅頂之災。
張悅在大雨中淋了一遭,許是想明白,這裡沒人慣著她。
於是收斂起那些鋒芒。
眼中蓄起淚花,雙手絞在一起,開始賣慘。
「對不起姨夫,是我不會說話惹姨媽生氣了。她讓我淋淋雨也是應該的。」
「韶華,這就是你不對了,她一個小孩子沒了媽,已經夠可憐了,你……」
他剩下的話被我瞪了回去。
「算了,今天你先在這裡住一夜,明天我再想辦法。」
張悅點頭,一臉乖巧。
但我知道,乖巧只是她的偽裝。
冷血才是她的內核。
我藉口出去買點兒東西,實則去了小超市。
給張家打了個電話。
8
回到家的時候,老公在廚房做飯,張悅正在拖地。
勤快得讓我有些詫異。
不僅如此,她還端了一杯茶過來,「姨媽,之前是我說錯話了,我給你賠罪。」
杯子很大,她又灌滿了水,搖搖晃晃的,看得我心驚膽戰。
「不用了,你放那裡吧。 」
我話音剛落。
她腳下一滑,整個人竟然直挺挺地朝我栽過來。
幸虧我早有警覺。
眼看著滾燙的熱水還有她的身體在空中劃了個拋物線,即將向我砸過來時,迅速側身躲開。
沙發是實木的,沒有包海綿。
張悅因為慣性的作用,「磅」的一聲,磕在沙發上。
額頭腫了一個大包。
我撫著肚子,驚魂未定。
這要是砸我身上,肚子裡的孩子可能就這麼夭折了。
耳邊迴蕩著她前世今生的那些話。
「要是張耀沒有出生就好了。」
「姨媽,你什麼時候懷孕的?」
「你不願意接我回家就是因為懷孕了是嗎?」
「你們有我一個女兒還不知足嗎?」
「你們重男輕女!我才不想要弟弟。」
「對不起,我不知道不能用開水燙奶粉。」
……
這些混亂的話最終變成一句——
要是弟弟沒有出生就好了。
9
最終,沒等多久。
張家的人就來了。
張悅被強制帶了回去。
我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老公有些不解,「你怎麼了?以前你不是覺得悅悅很可憐,還想帶回來養嗎?現在看到她被帶回去,居然一點兒表示都沒有。」
我撫摸著肚子,那裡有一個小生命。
他與我血脈相連。
可曾經,我被豬油蒙了心。
竟然無視他的感受,將愛與關心都給了一個外人。
現在,我不會犯傻了。
我微微一笑,「我覺得你說的對,外人的閒事還是少管為妙。有些責任原本就與我們無關。況且我曾經要幫她報警,是她自己不願意的。」
張悅這次被抓走後,一直到孩子出生,我再沒去看過她。
聽說她過得很不好。
吃不飽穿不暖,還要挨打受罵。
她親爸的錢也花光了,還欠了一屁股債回來。
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張家要錢。
就跟前世一樣。
堵門威脅恐嚇……
各種下三濫的手段層出不窮。
可惜,張家的這幾年生意不好,被人騙光了錢。
自己都不夠花,哪有多餘的錢給他呢?
更何況,如今他們已經得嘗所願有了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