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落魄的白月光,一門心思嫁入豪門。
爬床的當晚,許牧野在我身下墊了條白色浴巾。
事後他把帶血的浴巾照片,發在了兄弟群。
群里沸騰了:
【野哥牛逼,都什麼年代了還能睡到乾淨女人。】
【野哥不是和姜爾在一起嗎?她怎麼可能是雛?那玩意兒是修復的吧?】
【姜爾為了取悅野哥真是費盡心機,她死都想不到,當年破了她的就是野哥】
十分鐘前,許牧野進了浴室,全然忘記了自己登在電腦上的帳號。
我目光釘在最後一行消息上。
現在才得知,相戀四年的男友,就是當初毀了我的人。
突然間,背後一道陰沉的聲音傳來:
「你在看什麼?」
1
我是個白月光,但實在落魄。
爸媽本想安排我商業聯姻,挽救一下家族企業。
可惜我名聲臭了,接觸中的富家子弟跑光了。
身邊好不容易出現許牧野這樣家世顯赫的追求者,他們讓我千萬要抓住。
我不止抓住了,還打算把他的路堵死。
趁許牧野去洗澡,我用電腦上他的微信帳號,往兄弟群里發了張照片。
照片上是我剛剛拍下的,帶血的白色浴巾。
群里直接炸了。
而我對話框里的文字才敲了一半:
【兄弟們,女朋友來大姨媽怎麼洗】
戀愛四年,我一直融入不了許牧野的社交圈。
打算給他塑造一個嬌夫形象,捍衛自己的正宮地位。
回應我的卻是滿屏的污言穢語。
一些備註名我有印象,許牧野帶我見過。
長得都人模狗樣彬彬有禮的,私底下居然這麼混蛋。
聊天介面的最後一句話很刺眼。
【姜爾死都想不到,當年破了她的就是野哥】
2
我叫姜爾。
高三那年我失了身,醒來時酒店房間只剩下我一個人。
曖昧的氣味、一地的狼藉、下身的疼痛、空白的記憶……
無一不在提醒著我,昨晚遭遇過什麼。
羞恥和恐懼像一張大網把我罩住。
我無法接受,不敢聲張,只知道現在不是崩潰的時候。
擦乾眼淚,把自己收拾得體體面面地出門。
強裝鎮定,走進藥店。
藥店店員上下打量我的眼神,就像我是什麼骯髒的垃圾。
她嫌棄地把藥盒扔在櫃檯上,故意拖長語調。
「小姑娘,你要的避孕藥。」
我頭低得更深,慌慌張張把藥盒藏進口袋,倉皇逃離。
背後傳來幾句站在道德制高點的喟嘆:
「現在的女孩,就是不自愛。」
這一幕被同學看到了,謠言四起。
隨之而來的,是抱團孤立和排擠。
又一次,在書包里摸到用過的衛生巾,我再也受不了了。
儘管難以啟齒,還是把遭遇告訴了爸媽。
他們是我唯一可以求助的人啊。
可是他們掐滅了我唯一的希望。
我爸穿著褪色的定製西服,背影沒了曾經的意氣風發。
家裡破產了,他要我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學校的謠言爸會擺平,姜家就你一個女兒,家裡培養你這麼多年,你必須體面地活著,以後風風光光嫁進豪門。」
我落寞一瞬,又把目光轉向我媽。
她噙著淚,把手機上搜索到的相關事件拿給我看。
為數不多的完美案例,女方及時保留了所有證據,法律層面上已經贏了。
可是她依然淹沒在了無數人的口水中。
未婚夫家裡也退了婚,家人是這樣評價的:
「她確實很勇敢,可是,我們家想找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
夜裡我把自己蒙進被子,連哭都不敢出聲,更沒有勇氣為自己發聲。
學校的謠言平息了兩天,突然又大肆傳播。
我一度崩潰,站上了學校的天台。
是許牧野在混亂中抓住了我的手,把我用力拉進懷裡。
在我的視角,他迎著光奔向我,就像上天賜給我的救贖。
電腦的消息提示音響了,少女時期的泡沫也幻滅了。
我現在才知道,
被我視為救贖的許牧野,就是把我推進深淵的人。
3
螢幕上彈出一條消息,制止了群里的狂歡:
【都散了吧,沒看野哥生氣了一句話沒說嗎?】
群里頓時回歸平靜。
我被真相當頭一擊,指甲深深掐進手心。
我的高中成績一直很穩定,實驗班,省三好生,被寄予厚望衝刺清北。
就在最關鍵的一年,許牧野對我造成毀滅性的打擊,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我想現在就衝進浴室,跟他對峙,問他為什麼要毀了我。
或者再瘋狂一點,他毀了我的人生,我就讓他用生命來償還。
我沒什麼好顧忌的,我在高三那年已經「死」過一次了。
只不過,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嗎?
閉上眼。
我想起站上學校天台的那天,比任何時候都輕鬆。
摧毀一個人最狠的方式不是死亡。
精神上的折磨遠比肉體上的傷害,更加歹毒、狠辣。
我兩者都要。
再睜眼,我目光如炬。
拿起滑鼠,選中剛才的所有聊天記錄,刪除。
沒人會吃飽了撐的主動招惹許牧野,他不會知道群里發生的一切。
我會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但不代表我什麼都不會做。
4
四年了。
許牧野處心積慮接近我,在我面前裝深情裝了四年。
我必須弄清楚,他的目的是什麼。
許牧野的微信置頂是文件傳輸助手。
他把它當做備忘錄,什麼都往裡面丟。
我翻了很久,終於了解了事件的全貌。
許牧野對自己的青梅,有著變態的占有欲。
高三那年,他給蘇禾下藥,想要生米煮成熟飯。
結果中藥的人是我。
等我醒來,他早已抽身走人。
這件事的受害者除了我,還有我當時的男友,陸簡舟。
我接受不了現實,更不知道如何面對他,扯了個理由分手。
陸簡舟被甩後一蹶不振。
最失意的時候是蘇禾陪在他身邊,他們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
多年愛情修成正果,今天是他們的訂婚宴。
今天,許牧野反常地要我留宿。
失去心底的摯愛,以他的個性,也許會嫉妒、會發狂。
會喝得爛醉如泥,然後告訴我他放不下蘇禾,去大鬧訂婚宴搶走蘇禾。
可他什麼都沒做。
我甚至覺得,今天的許牧野比平時都要高興。
洗澡的時間都變久了。
我滑動著滑鼠的手指猛然剎住,螢幕上的文字看得我腦殼發暈。
許牧野的備忘錄里寫著:蘇禾是攻略者。
我重新讀了一遍,確認自己沒看錯。
蘇禾是攻略者,攻略對象是陸簡舟。
要是攻略失敗,就會被系統抹殺。
許牧野答應幫她,所以用盡手段拆散我和陸簡舟。
我站上學校天台的時候,陸簡舟也趕來了,只不過他被鎖在了天台門外。
許牧野堅信,
只要蘇禾攻略成功,系統消失,就會毫無顧忌的跟他在一起。
我揉了揉太陽穴。
這麼離譜的設定,許牧野是怎麼相信的?
突然間,背後一道陰沉的聲音傳來:
「爾爾,你在看什麼?」
5
許牧野洗完澡出來。
我迅速叉掉了微信介面,沒來得及熄屏。
電腦桌面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他的目光掃過螢幕,落在我臉上。
沒有懷疑是不可能的。
可在面對我時,還是換上了一貫的偽裝。
輕颳了下我的鼻尖:「呆呆地坐這裡幹嘛呢?」
我不打算裝了,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許牧野,下次洗澡前,記得退出電腦上登錄的微信。」
抱著我的那雙手瞬間僵住。
他臉色慘白。
我繼續道:「沒什麼重要的消息,就是蘇禾給你打了好幾個微信電話。」
是真的很礙事。
在我檢查許牧野微信時,她打一個我掛一個。
下一秒,螢幕上適時地彈出一通新的微信來電,佐證了我的話。
許牧野眸子一沉,大步走向客廳沙發,從外套口袋裡掏出靜音的手機。
手指劃了兩下。
我這邊,電腦螢幕上顯示:【您的微信已退出】
他沒看我一眼,一邊回撥語音一邊往外走。
走到玄關處,頓了一下,喉結滾動。
「爾爾,蘇禾那邊可能有急事,抱歉今天不能陪你了。」
我哦了一聲,早就習慣了。
只要別人找他有事,我都是被丟下的那一個。
以前他總說,我們來日方長不差這一天,以後給我補上。
可我介懷的又不是那頓沒吃成的飯。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心裡的遺憾是彌補不了的。
他不會懂。
也許是根本不想懂。
畢竟他對我都是裝的啊。
臨走前還虛情假意地提醒我吃他買的蛋糕。
不吃就浪費了。
我坐到餐桌前,看了半天。
水果蛋糕,所有蛋糕店裡最常見的款式。
不用提前一天預定,就算忘記別人生日,當天買當天就能做好。
蛋糕上,歪歪扭扭的糖霜字寫著【生日快樂】
這四個字,在今天零點,我從陸簡舟那裡收到了。
十分鐘前他還給我發了微信。
轉發了許牧野兄弟群里的群聊記錄。
6
陸簡舟和蘇禾在一起後,慢慢融入了他們那個圈子,被拉進了兄弟群。
許牧野再也沒在群里說過話。
要不是我陰差陽錯,也炸不出那些惡劣的消息。
陸簡舟看到後轉發給我,不想讓我被矇騙。
他還說了一句話,撤回了。
但我看到了。
他問:【你是不是因為這個才跟我分手?】
發出來是對過去有執念,撤回是猶豫後的權衡。
我是他青澀懵懂的初戀,記憶里的白月光。
這麼多年過去,我不覺得他會抱著回憶,主動放棄即將開花結果的感情。
不過,跟我相關的消息能激起他的波瀾,我已經很驚喜了。
要是再推進一下……
我回覆:【你還是知道了,對不起,當年我只是不想拖累你。】
【你馬上要和蘇禾訂婚了吧,恭喜。】
對話框在「對方正在輸入」來回跳動。
人真的會被年少時的喜歡困住很久。
我補了一句:【恭喜不了一點,我沒辦法祝你幸福。】
停留一分鐘,跟他一樣,撤回了。
對面秒回:【你在哪,我來找你。】
我勾起唇角,把手機靜音。
事件發展和我預想的一樣,陸簡舟逃了訂婚宴。
蘇禾找不到他,就會習慣性求助許牧野。
她之前打了三個微信電話,都被我掛斷了。
第四個電話打來時,許牧野洗完澡出來,終於接到。
蘇禾是攻略女是吧?
我不信。
所以要驗證一下。
攻略失敗,真的會被抹殺嗎?
7
現在,我可以獨享蛋糕了。
反正蛋糕是我一個人的,可以不用顧及別人。
拿起勺子,從中間挖著吃。
一勺下去,露出了滿滿的芒果夾心。
我自嘲地笑了。
許牧野到現在都不記得,我對芒果過敏。
可是,蘇禾對花粉過敏,卻被他寫進了備忘錄里。
大三那年,許牧野去國外交換了一學期。
托我去取送給蘇禾的生日禮物。
花朵形狀的鑽石項鍊,他說要彌補蘇禾收不到花的遺憾。
十幾萬的項鍊他說送就送。
我和他從大一開始戀愛四年,都沒收過這麼貴重的禮物。
他哄我說,他的錢以後都是我的,我幫他省就是幫自己省。
我還傻傻地信了。
可笑啊。
可惡啊。
連他買的蛋糕都看著那麼可惡。
我猛塞了好幾口,專挑芒果夾心吃。
皮膚上泛起紅疹,舌頭也開始發麻。
打開手機,撥通緊急聯繫人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我立刻掛掉。
我要讓許牧野為錯過我的「求救」電話而後悔。
愧疚感是可以殺人的。
只不過,它需要積攢到某種程度。
我托著下巴發獃,瞥見冰箱上的便利貼。
它已經卷邊,失去粘性,輕輕一碰就會掉。
是我上周末來,幫許牧野清理冰箱時貼上的。
提醒他少喝飲料,冰箱裡有我做的水果茶,記得喝。
我走過去,打開冰箱。
果然,水果茶已經長毛了,旁邊的冰可樂少了幾罐。
許牧野看到了,卻不喝,也不倒掉,任由它變質。
就像便利貼一樣,看到了,不想理。
我想起,剛剛打電話給他的小把戲,顯得很多餘。
他本來就不會接。
忙著陪蘇禾呢,怎麼會為我分心。
我仔細感受著身體的過敏反應,算好醫院距離和救護車的速度。
預留好時間,等身體的難受程度快要達到我最熟悉的臨界值。
點開撥號介面,輸入 120。
突然來了一通微信電話。
看清螢幕上的名字後,身體好像更難受了。
陸簡舟的聲音比高中時低沉許多,聽起來很卑微。
「爾爾,可以理理我嗎?我沒和蘇禾訂婚,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沒有你的新手機號碼,只能打微信電話給你,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我記得你說過,我要是再糾纏,你就跟之前一樣把我刪掉。」
「我努力做一個合格的前任,躺在你的列表里就像死了一樣,可是……」
廢話好多。
我打斷:「別可是了哥,你再說我就真死了。」
意識消失前,鼻息間鑽進淡淡的薄荷香。
我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
8
醒來,是在醫院的單人病房。
耳邊是女孩的哭鬧聲。
蘇禾拽著陸簡舟質問,陸簡舟讓她小聲點別吵,許牧野陰鷙地瞪著陸簡舟。
三人修羅場就在眼前,我恨不得自己再多睡一會兒。
陸簡舟第一個發現我醒了,出去叫醫生。
蘇禾第二個發現我醒了,指著我鼻子開罵。
「小三!狐狸精!我跟陸簡舟都要訂婚了,你現在插足是不是犯賤啊?」
我換上了疑惑的表情:「你是在罵自己嗎?」
「當年我和陸簡舟還在一起,你就天天給他遞情書、送小零食。」
「拒絕得煩了,陸簡舟這樣好脾氣的人,都忍不住罵了你一頓。」
「我記得沒錯吧?小三姐。」
蘇禾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轉身抱住許牧野手臂裝可憐,讓他為自己出頭。
她甚至都忘了,自己要是攻略陸簡舟失敗,是會被系統抹殺的。
在我的病房裡胡攪蠻纏,只會讓陸簡舟更加厭惡她。
她要是那麼快下線了,我玩誰呢?
我假意生氣,實則提醒。
「蘇禾你把手鬆開,許牧野是我男朋友。」
被點到名字的那個人一語驚醒。
他怎麼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他現在拿的劇本,是我的深情男友啊。
只要蘇禾一天不攻略成功,他就要跟我多演一天。
許牧野循著我的目光,看到進來的陸簡舟,演得更加賣力了。
拍掉蘇禾的手,大步走到病床邊,理了下我並不凌亂的碎發。
語氣里儘是懺悔和自責。
「爾爾,我明明跟店員說了芒果過敏……一定是他做的時候忘記了,不過還是怪我,我沒有檢查一遍。」
「你罵我吧,打我吧,看到你受罪我比誰都心痛,我恨不得進急診的是我自己。」
好演員是會互相給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