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報仇,那就來個大的。
貼傳單,舉報到學校,上報紙。
這一套下來,足夠讓陳行舟身敗名裂了。
我倒要看看,這一次,沒有了我在背後的支持,他還能不能考上京市的研究生。
忙完之後,我回到宿舍,拿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坐上了開往火車站的夜班公交。
我看著窗外漸漸掠過的景色,有一種終於解脫的感覺。
【為什麼你不讓我告訴任何人我要離開的事情,包括我的爸媽?】
我不明白。
因為在我心中,我的父母對我一直都很好。
【因為他們潛意識的認為,對女人來說,最重要的是嫁人。一旦他們知道了你要離開,就會想盡辦法阻止你。】
所以在白天,我回了趟家,在我的書桌上放了一封信。
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爸媽,我走了,等我考上大學就回來。學校的戲曲課,你們找別人上吧。】
當他們知道了陳行舟和蘇曉娟的事情後,應該就不會怪我了。
15
我做了一天一夜的臥鋪來到了京市。
用自己積攢下來的工資,租了一間地下室安頓了下來。
又按照日記本上的提示,站在陸婉沁上班的必經之路上練聲。
最終,我順利地拜她為師,開始準備第二年三月份的藝考。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我所做的一切,竟然會帶動三十年後的變化。
起因是,三十年後的我,因為好奇,去圖書館找到了 1985 年 10 月 9 日和 10 月 10 日的報紙。
報紙上用了整整半面,刊登了陳行舟和蘇曉娟的愛恨糾葛。
並指出了陳行舟對我隱瞞他有孩子,和他有家族遺傳病的事實。
或許是因為我爸是知名戲曲演員的緣故,這件事情瞬間成為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甚至有人跑到學校,對著陳行舟和蘇曉娟破口大罵。
於是 10 月 10 日的報紙上,就刊登了陳行舟因為影響惡劣,被停職的新聞。
【我打電話問了那個在報社的朋友,她說,這篇報道確實是她寫的,她也是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那封匿名信是我寄的。】
在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忍不住全身發抖。
世界上,真的會有這麼邪門的事情麼?
【你有沒有想過,在你的時間線中,並沒有發生這些事情。】
所以說,是我正在發生的事情,改變了她。
【是的。我們現在可以確定,你在改變你命運的同時,也在改變著三十年後的,我的命運。】
【或許,我身邊已經發生過的事,會隨著你的改變而改變。】
日記本另一邊的林聽晚,似乎有些激動,連字跡都忍不住變得潦草起來。
【那……你要不要去醫院查一查過去的病例……】
我斟酌著語氣,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才不會揭開一個連續失去了兩個孩子的母親的傷疤。
【對!如果你沒有和陳行舟結婚,那我也不應該生過兩個孩子!我這就去醫院!】
果然是同一個人。
不用我挑明,她就知道我想說什麼。
16
【我查了醫院的檔案,兩個孩子的出生記錄和死亡記錄,全部都不見了。】
【就連我精心保存的孩子們一縷頭髮,和我們之前的合照,也都憑空消失了。】
【我不死心,又去了一趟公墓。】
【就連孩子的公墓,都沒了。】
我看著日記本上逐漸浮現的字,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汗毛全部都豎了起來。
【所以,不管怎麼改變,現在的我,始終是三十年後的你。】
【我本以為,我們是平行世界。所以我不想讓另一個世界的你,重蹈我的覆轍。】
【讓我沒想到的是,我們竟然不是平行的。】
【我就是你。】
【並且,始終是你。】
我看到日記本上的字,突然變得潮濕而又模糊。
是她的淚水。
不是絕望的、崩潰的、無助的、惶恐的。
而是開心的、充滿希望的。
【你等我。】
我寫下了這三個字。
你等我。
我要一步步地改變,我們自己的命運。
17
1986 年的三月份,我順利通過了戲曲學院的藝術考試。
在拿到合格證後,我退了地下室的房子,坐上了回家的火車。
早在我離開了京市半個月後,就和爸媽打了報平安的電話。
或許是因為陳行舟的事情讓我爸丟了人,又或許,是因為我拜陸婉沁為師,讓他臉上有了光。
這次,他竟然十分支持我考大學。
我回到家後沒過幾天,陳行舟就找了過來。
曾經溫潤有禮的他,在短短的半年時間,變得蒼白,削瘦,看向我的目光中,布滿了陰鬱。
「林聽晚,我那麼愛你,你卻狠心毀了我!」
「哈?」
我忍不住側耳,皺緊了眉。
「什麼東西?」
「你說,我毀了你?」
陳行舟往前走了兩步,想伸手抓我,卻被我閃開了。
我對他,充滿了戒備。
一個毀了陪伴自己三十年妻子的男人,能是什麼好東西?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他握緊了手中的拳頭,想要向我逼近。
卻在看到站在我家院門口,那一群正津津有味兒地看著熱鬧的武生時,泄了氣。
「陳行舟,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
好想把他按在牆角打一頓啊。
「離婚再娶的男人多的是,你不向大家坦白你有個兒子,無非就是怕影響你自己的名聲罷了。」
「你既然不準備娶蘇曉娟,為什麼要把她帶到省城?為什麼把她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為什麼又偷偷去找她,和她做盡了夫妻間的事?」
「隱瞞和欺騙的人是你,背叛和出軌的人也是你,你還有什麼臉面來質問我?!」
「那你也不能毀了我的工作!你知不知道,我為了考大學,付出了多少?!」
陳行舟狠狠地瞪著我。
雙眼猩紅,怒目圓睜。
18
我嘆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
「陳行舟,我們畢竟有兩年的感情,也走到快要結婚這步了。如果不是因為蘇曉娟欺人太甚,我又怎麼會想要報復你們呢?」
「她當眾罵我,詆毀我,潑了我一臉粥的事,你忘記了麼?」
陳行舟是個爛人,也是個狠人,為了自己的家人的安全,我不能把他給逼急了。
「那你報復她就行了,為什麼要帶上我?」
他的情緒明顯的平復了一些。
「是蘇曉娟說,我永遠也贏不了她,我一氣之下……」
「算了,既然我毀了你的工作,那我就再補償給你一個吧。」
我從兜里掏出了一張報名表。
這是一個在沙漠中的有關於衛星的科研項目,正好和陳行舟的專業對口。
這是三十年後的我,為他準備的。
一旦去了那裡,他將有很多年,都不能回來。
或許我就能徹底擺脫他了。
陳行舟接過我手中的報名表,看清楚上面的內容後,眼中迸發出了光彩。
「回去好好準備吧,我相信,你一定能夠成功的。」
「我……」
他張了張口。
「如果我能成功應聘上,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麼?」
我搖了搖頭。
「那畢竟是國家的項目,你在去之前,最好先挽回一下自己的名聲。」
事到如今。
想挽回自己的名聲,他就只能娶了蘇曉娟。
三十年後的我在被凈身出戶後,又被蘇曉娟和陳壯壯狠狠地羞辱了一番。
這一對兒爛人,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就讓他們緊緊的鎖死,互相折磨去吧。
19
1986 年的 7 月,我參加了高考的文化課考試。
8 月,我收到了京市戲劇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我終於,圓了自己的大學夢。
在大學中,我每天都在忙著學習和排練,很少有時間再去打開那本日記了。
直到我大學畢業,成功進入了京市的劇團工作,我才又坐在書桌前,打開了那個日記本。
【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會來。】
三十年後的我, 應該早就等在日記本前了。
【為什麼?】
【因為我今天一睜開眼睛, 發現我竟然住在京市的一個胡同里。】
【我打開電腦, 輸入了自己的名字。這才知道, 原來我已經成為了戲曲大家。】
【真的?!】
我有些激動。
【真的。】
【林聽晚, 你成功了!往後你走的每一步,都會是繁花。】
【那陳行舟呢?】
我想知道, 我改變自己的命運後, 會不會為他們帶來什麼影響。
【陳行舟一直養著他那個病弱的妹妹,蘇曉娟不樂意, 她們兩人發生了衝突,蘇曉娟失手把人推下了樓。】
【陳行舟的妹妹沒搶救過來, 蘇曉娟也坐了牢……】
我記得之前, 三十年後的我說, 陳行舟那個病弱的妹妹, 靠著她哥哥, 一直活到了四十多歲。
【陳行舟的兒子,因為腎衰竭,也沒有搶救過來。】
我吃驚的張大了嘴。
陳壯壯不是健康的孩子麼?
他為什麼會得了腎衰竭?
【我現在才知道, 我第一個孩子病逝沒多久, 陳壯壯就犯了病。】
【當時我和陳行舟都在京市, 他找了能找的所有關係, 出錢給陳壯壯換了腎。】
所以, 這次, 當陳行舟沒有了這些關係,他唯一的好兒子,也就失去了生命。
【陳行舟痛苦欲絕,一個人喝了兩斤白酒,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半夜他被嘔吐物堵住了口鼻,窒息而亡。】
【等他鄰居聞到臭味兒時,他身上已經爬滿了蛆……】
我看著日記本上的字,內心十分平靜。
不管陳行舟最後的結局如何, 這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20
我有一種預感,我和三十年後自己的聯繫, 大概也就到此為止了。
於是我抓緊時間, 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那……我和誰結婚了?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對面的我似乎是猶豫了一下,然後寫下了一段話:
【人們都說,婚禮那天,是一個女人最美的一天。這句話不是說你美, 而是說,從今以後, 無論你多美, 你都要走下坡路。】
【那些看似美好又夢幻的婚禮,實際上有很多都是女性被剝削的開始。】
【林聽晚,我們好不容易才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就讓我們拋下所有的桎梏, 好好的為自己活一次吧。】
好好的,為自己,活一次?
我可以麼?
就在這時,我看到日記本上, 我們曾經寫下的那些字開始漸漸消散。
果然如此!
我趕快拿起筆,寫下了一個【好】字。
我要好好的,為自己活一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