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越弱小,越受欺凌。就如你一般,明明什麼都不懂,卻被拉出來墊背。你與你師父走了一樣的路,卻無人謝你們。」
大刀落下,我被砍成兩半,眾人拍手叫好。
仿佛一切苦難的源頭,都在順子符上。
可我並沒有死,長月用了傀儡術救下我。
她叫我去西山找王母娘娘。
「柳蔭你走吧!天界再不需要掌控子嗣的仙了!」
長月說完,是大仇得報的痛快,可她咳的太厲害,嘴角都開始滲出血。
「你病了?」
「不是,這是天譴……所以我來到仙界,也擺脫不了詛咒。放心,它靠男女之事傳播,只害該死之人,那些人只會比我嚴重千倍百倍!」
大家只知長月在人界慘死,卻不知她因何病而死,也不知這病,帶上了天界。
仙不過壽命長些,也是會死的。
陸陸續續,不少男仙身上開始起小疹子。
尤其是伏天元帥,連身邊的小侍女也如他一般症狀,小小感冒,竟讓滿宮人吐血不止。
天帝也病倒了,此病藥石無醫。
疾病還在不斷蔓延,無人找到解決之策,又將主意打到順子符頭上,可除了我,無人能畫順子符。
連長月剛生下的孩子,也患上此病,一時間天界人心惶惶。
看著孩子痛苦的模樣,我不忍道:「可惜了這孩子……」
長月重病生下孩子,已氣若遊絲。
她狠狠拍掉藥碗,「這孩子有何可憐?是我要生嗎?你憑什麼定義他無辜!只要我無法接受他,他就算不得無辜!我倒覺得這病剛好,隨我一併死了,也沒機會厭惡彼此,更不必覺得虧欠。」
「長月,你不怕死嗎?成仙,不就想長壽嗎?」
「我從不怕。做人時不怕,國破那刻,我想和夫君殉國,可他不願,他要臥薪嘗膽,重奪天下,那我就用身子,護他平安,給他爭取時間。
他殺我時,說不會叫我等太久……可我到今日魂飛魄散,都不曾見過他。」
長月擦乾眼淚,繼續道:「入了仙門,人人拿我的過去說事,罵我是蕩婦,都來欺辱我。
他們說我不識好歹,若早早歸順天帝,就不必受旁人欺凌。我從前是不信的,直到我的兔子死了……我把它當孩子養,可它死在我的飯碗中,伏天還逼我一口口吃下去。」
「從那一刻,我懂了……弱小的人,沒資格有軟肋。」
長月想如從前般拍我的頭,卻擦擦手,不敢靠近我分毫。
「柳蔭,我把伏天蒸了,他和我的小兔子一樣,可為何我還是不快樂!」
我牽住她的手,「跟我一起去西山,那裡不會有人再欺負你。」
「別碰我,髒!柳蔭快去洗手!」
原來……長月從不是嫌我髒,一直嫌自己髒。
「我也不怕死,長月,我們是好朋友。」
長月唇角帶笑,是一種釋然的解脫,她死死捂住嘴,劇烈咳嗽著。
她用最後的神力推我出去,然後一把火燒了自己的寢宮。
「柳蔭……我看人總不准,第一次看到你,就認定我們會是朋友,總算對了一次。你去西山後,別承認自己是柳蔭,安安心心做一個平凡小仙。」
整個天界亂作一團,烏雲密布,所有人的臉上都是驚恐。
原來仙這麼怕死。
他們撓著身上的紅點,恨不能將罪魁禍首的長月千刀萬剮。
這般苛刻的傳染方式,卻毀了一整個天界。
可惜無人反思,還在尋找替罪羊。
「柳蔭!你怎還沒死!定是你的死而復生,帶來了忘川河下的詛咒!不對!你快畫順子符啊!保護我無病無災!」
沒用的,用了那麼多張順子符的長月,依舊沒能讓孩子平安順遂。
這天界早就沒救了,死一個長月,喚不醒眾生。
我手中一道金光,狠狠朝自己命門而去。
「我以神識為祭,重塑順子符!要天下男子皆生子,既然你們如此想要孩子,那就自己生啊!這才叫公平!」
不切身經歷,怎知女子的苦楚!
我的神力散落成金光,撒落三界。
也流入了忘川河。
我聽到幻化成小魚的嬰孩們,在咯咯歡笑。
原來他們自願留在忘川河。
忘川之水,不入輪迴,則永世不忘。
「媽媽,你先是你自己,然後才是我的媽媽。」
「媽媽,我想做你的依靠,而不是拖你下地獄的累贅。」
「媽媽,我與你血脈相連,若你快樂,我做條小魚也是開心的。」
「媽媽,我愛你,請你不要因為我的出現……而落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