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城市繁華熱鬧。
街道上人來人往。
可莫名讓我覺得安心。
結婚後,我不止一次給他提過,想來這裡看看。
但都被他以種種藉口拒絕了。
第一年,他說戲班正要改制,走不開。
第二年,他說要排新戲,沒有他這個東家不行。
第三年,他說柳如煙要演新戲,他要親自指導。
後來,我沒再提過。
這個地方,也在他的記憶里淡忘了。
如今我離開他,倒是有時間在這久居。
用僅剩的銀兩付過房租後。
我收拾完屋子準備出去找份差事。
京城的小報卻一份接一份地送了過來。
6
翻開報紙一看。
全是薛家學堂和蕭家戲班的紛爭。
說蕭家家主言而無信,答應好的劇目,卻臨時變卦。
原本要給柳如煙的正印花旦之位,也遲遲未定。
沒人會和銀子過不去。
只要利益夠大,柳如煙也不會薛及和蕭林嵐的情分。
茶樓里的說書人從報紙上認出了柳如煙。
結合她在學堂受傷的傳聞,坊間都在猜測這是情愛糾紛。
有人說是蕭林嵐變心,畢竟戲班裡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也有人說是柳如煙貪圖蕭家家主的銀子才刻意接近。
種種傳言,都指向了兩人關係的破裂。
就在這些流言沸沸揚揚時。
薛家學堂發出了一紙聲明。
說柳如煙是薛家少奶奶,和蕭家只有戲班往來。
這次讓出正印花旦之位,也只是因為薛家少奶奶在蕭家受傷。
蕭林嵐答應好的承諾,卻出爾反爾。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誠信。
可蕭林嵐的舉動,卻讓蕭家戲班陷入困境。
所有戲園都因為這件事取消了和蕭家的合作。
戲班的夥計們也紛紛辭職不幹。
一時間蕭家舉步維艱。
可面對這些,蕭林嵐從未替自己辯解一句。
只任由薛家趁機擴張,搶走所有蕭家的生意。
流言愈演愈烈。
有人揭露了蕭林嵐與柳如煙和薛柏的關係。
說三人從小就在戲班長大,情誼深厚。
蕭林嵐在柳如煙嫁入薛家後,更是不斷地送禮。
不是金釵就是戲服。
幾乎是將痴情之態表現到了極致。
滿城茶客都在猜測,這次是他求而不得惱羞成怒。
才會做出違背諾言的事。
可蕭林嵐一言不發,只讓管家貼出一張和離書的副本。
證明自己已是有婦之夫。
我越來越看不懂他。
明明當初是他自己選擇了欺騙和謊言。
現在我發現真相離開,他又裝什麼深情?
鍾情柳如煙的事傳遍了京城,他又何必假裝痴心夫君?
放下報紙,我轉身出門,不想再理會京城的消息。
可蕭林嵐卻不打算放過我。
一封接一封的電報送了過來。
誤拆了第一封。
看見熟悉的字跡,我立刻扔進火盆。
接著讓僕人退回所有京城來的信件,轉身出門。
同一時間,獄卒終於給蕭林嵐送去消息。
確定了我曾去過大牢查詢恩師死因的事實。
蕭林嵐終於察覺到不對,慌亂起來。
"怎會如此?她是何時去的?"
"就在夫人離府的前一日。"
"不是說讓你把記錄都燒了嗎?好端端怎會被她發現?"
"現在她連府都不回,我已經三日未見她了,從前從未有過,快想個法子!"
獄卒心急,卻也只能無奈開口:
"事已至此,您覺得夫人還會見您嗎?"
"公子,我在牢里這些年也看透了,木槿姑娘比柳姑娘強太多了,當年老先生入獄時我就覺得蹊蹺,可您什麼都聽不進去。"
"她明知道沈老先生被關,為何偏要在那時送茶?她分明是在借刀殺人!"
"我不知真相下替她遞了毒茶已經對不住天理,現在被夫人發現也是報應,我無能為力,您只能自求多福。"
"不管夫人能否原諒您,您二人的緣分,都已經斷了,這點您心裡該明白。"
蕭林嵐握緊拳頭,眼中滿是悔恨。
原來當年那杯毒茶,竟是柳如煙一手策劃。
而他,還一直被她的假象蒙蔽。
不僅害死了姜芸,連木槿的恩師也死在她手裡。
更可笑的是,他還用一場虛假的婚姻來贖罪。
到頭來,真正該贖罪的人,卻在他的縱容下逍遙法外。
8
蕭林嵐面露疲憊,無力地靠在太師椅上。
沒等他回神。
獄卒又道:
"還有一事,老奴覺得該告訴公子。"
"這三年,您與木槿姑娘相處,老奴都看在眼裡。或許您身在其中不曾察覺,其實您早已對木槿姑娘動了真情,您當真不知嗎?"
"她不在府上時您會坐立難安,她離開後您更是發了瘋似的尋找。若真如您所說,您會為柳姑娘付出一切,那為何現在她已是薛家少奶奶,您卻是這般反應?"
"自木槿姑娘離開至今,您可曾想起過柳姑娘?"
"醒醒吧,您與柳姑娘,早就是過去的事了。"
說罷,獄卒躬身告退。
書房裡只剩下蕭林嵐一人,對著案上的茶盞,思緒萬千。
獄卒的話不斷在他腦海里迴響。
蕭林嵐三年來第一次懷疑自己的心。
他心悅的人不是柳如煙嗎?
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成全柳如煙的心愿啊。
可如今柳如煙已經嫁入薛家,為何他心中竟無半分波瀾?
倒是每次為妻子準備新戲服時,看見她歡喜的模樣,才會讓他感到安寧。
難道,他的心意當真變了?
他試圖回憶與柳如煙從相識到如今的點點滴滴。
卻發現一閉眼,腦海里全是妻子的容顏。
歡笑的,認真的,溫柔的,沉靜的。
到底從何時起,木槿已經取代柳如煙,占據了他的心?
這份情愫存在的時日似乎太久了。
久到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他與木槿本是同窗,兩人自小就在戲班長大。
照薛木槿早已成了他的習慣。
他也說過,此生只想木槿快樂。
一切的轉折,都是從柳如煙來到戲班那天開始。
他只覺得柳如煙與他見過的女子不同。
永遠溫婉柔弱,永遠對他言聽計從。
於是,他頭一次動了別的心思。
似乎,與柳如煙雙宿雙飛,也不錯。
意識到這點後,他開始暗中追求柳如煙。
將自己對木槿的呵護統統歸為兄妹之情。
這一追,便是三年。
戲班最好的時光,都給了柳如煙。
但他幾次示好都得不到正面回答,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柳如煙嫁入薛家。
自此,他成了柳如煙的護花使者。
做的一切,都是為她鋪路。
他知道薛柏與木槿有舊。
可還是攛掇薛柏迎娶柳如煙,因為柳如煙喜歡薛柏,他就要幫她。
在恩師入獄之時,更是為了成全柳如煙,背叛了木槿。
可如今,卻發現他對柳如煙的付出,不過是執念。
他心繫的人,始終是木槿。
這個念頭如同浸了毒的利刃,深深刺入他的心口。
讓他痛不欲生。
掙扎間,柳如煙派人送來帖子。
他的第一反應竟是讓人退回。
伸到半空的手頓住,淚水沾濕了衣襟。
他認輸了,他輸得徹底。
可也太遲了。
柳如煙的帖子被退回後,又派人送來撒嬌的口信。
問他為何不履行承諾讓她做正印花旦。
問他為何不肯見她說話。
可他看的信越多,心裡就越發煩躁。
似乎此時與柳如煙的任何往來,都是對髮妻的褻瀆。
想起失蹤的愛妻,他起身走了出去。
失蹤的時日終於夠了官府要求,他選擇報官。
可衙門查遍了所有碼頭記錄。
還是尋不到半點線索。
蕭林嵐徹底慌了。
"這是何意?我夫人至今杳無音信,若沒離開京城人又能去哪?"
"查不到記錄還找不到目擊證人嗎?你們到底是怎麼當差的?"
9
戲班的所有事務被他擱置一旁。
此刻的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一定要尋到木槿。
一定要向她請罪。
一定要讓她知曉自己的真心。
讓她明白,她才是他此生摯愛。
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於激動。
他深吸幾口氣,再次起身,對著衙門的官差深深一揖。
"求大人們幫我尋人,只要能找到她,千金萬兩都不在話下。"
做完筆錄離開衙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