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我自己看出來的。」
宋昭拉著我到陽台,雨聲淅瀝,蓋住了我們的聲音。
「那我問你,你怎麼得出我喜歡顧昔月這個結論的?」
我看了眼彈幕,沒有和宋昭說。
這些東西不知道什麼來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他們的話影響了我的判斷。
「我怎麼做才能讓你相信我喜歡的是你?」
宋昭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又認真地闡述他的疑問。
我飛快地眨了眨眼,心裡有些猶豫不定。
他眸光微閃:
「本想好好準備再和你表白,沒想到宋曜等不及,我不想落在他後面,也想知道你會怎麼選,所以才那麼匆忙,這是我沒有做好,但是……」
他頓了一下:「你怎麼能說我喜歡顧昔月?自從你幫了她,你去哪裡她都要跟著你,我怎麼可能會喜歡她?」
聽起來不像是喜歡。
「就算你不準備答應我,也不能隨便質疑我的心意。」
現在是生氣了。
「而且,顧昔月對你不知道是什麼心思,最好離她遠一點。」
這會兒滿是怨氣。
我謹慎地詢問:「你不喜歡顧昔月?」
「你還不信我?」
「動動嘴說句話的事,能有什麼信服力?」
宋昭沉默,他看著我,眼神突然變得微妙:
「動嘴也可以不是說話。」
被他看得心裡毛毛的,我下意識後仰。
而他也在我後仰的一剎那,傾身過來。
宋昭的臉向我靠近,在我眼裡好像變成了慢動作,他望著我,緩緩垂下眼帘。
我渾身僵硬,大腦有片刻的思維空白。
唰——
陽台的帘子被拉開。
我下意識轉頭看過去。
宋曜臉上的笑意遲鈍地凝滯,他看著宋昭傾身的動作,又看向我。
「你們在幹什麼?」
9
場面有些詭異。
同樣的一張臉。
一個散發著陰沉的氣息。
一個滿不在意。
宋昭站直身體,淡淡地說:「討論嘴的用途。」
我和彈幕一起混亂:
「怎麼有股抓姦的感覺?」
「宋昭是真的喜歡女配嗎?」
「我甚至覺得宋昭像冷宮裡的棄夫,在幽怨女主一直纏著女配。」
「好尷尬的場面,替女配心虛了一下。」
我有什麼好心虛的?
我理直氣壯地離開陽台,把那兩人甩在後面。
顧昔月在床上等我,在我上床之後挪到我身邊。
「我覺得宋昭和宋曜對我有些怪怪的。」
我深有同感地點頭,他們兩個確實很怪。
「他們好像對我有敵意。」
我點頭的動作一頓。
顧昔月抱著我的胳膊,聲音有些委屈:「他們兩個是不是不喜歡我和你在一起玩?我沒有得罪他們吧?」
我閉上眼睛,默默地想:我最近應該沒有得罪他們吧?他們要合夥整蠱我?
這一晚上做的夢亂七八糟。
一會兒夢到宋昭冷著臉教我數學題。
一會兒夢到顧昔月紅著眼說幸好有我。
還夢到打開門看見宋曜在……
我像是被火烤醒了。
睜開眼,腦子裡還有宋曜手忙腳亂的樣子。
好不容易忘記的場景又在腦子裡復活了。
天已經亮了,日光穿過窗簾的縫隙。
我沒有精氣神,猶如行屍走肉般去臥室里的洗手間洗漱。
清晨,洗手間很亮堂,刷牙的時候,餘光里一直有個亮晶晶的東西在閃。
我分過去視線,刷牙的手頓住。
一枚貼鑽的髮夾藏在護膚的瓶瓶罐罐中間。
我拿過來,放在掌心裡,陷入沉思。
這個發卡我高二的時候不就丟了嗎?
8
高二我剪了短髮,因為瘦瘦高高,基本都穿校服,從背影看很像男生。
有幾次嚇到了女廁所里的女同學,這才從夜市裡買了一個發卡戴著。
鑽很多很閃,同學們不用看我的臉,憑發卡也能認人。
高中並不安生,我剪短髮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看起來不好惹能省很多事。
顧昔月轉學過來的時候,年級里都有些騷動。
看起來像洋娃娃的女孩,膽怯又乖巧。
她沒轉進我的班級,我對她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印象。
直到體育課下起雨,我去歸還器材,器材室的門卻是鎖著的。
我找來鑰匙,打開門,置物架後邊有個女孩在抽泣。
外面的雨開始下大,雷聲陣陣。
我走到拐角,顧昔月怯怯地看向我,眼眶通紅,因突然響起的雷聲而顫抖,身上的夏季校服濕漉漉地貼在她身上。
我把我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把她帶出器材室。
學校里一直有小團體,鎖定目標,釋放他們的惡,不需要什麼理由,就是想欺負人。
他們沒有招惹過我,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因為我幫了顧昔月而打破。
小團體讓我加入他們,不然我就會經歷和顧昔月一樣的事。
老爸在我小學的時候去世,我打小就因為別人叫我沒爹的孩子和別人打架。
他們所謂的顧昔月的經歷,我都經歷過。
媽媽還給我報了武術班拳擊班,練得七七八八。
是以,這個小團體的威脅,我還真不怕。
躲過幾次群架,我逮住好幾個落單的人。
反倒是他們先告到了教務處。
媽媽處理被叫家長這件事已經很嫻熟了,在她準備大吵一架的時候,顧昔月的媽媽來了。
很優雅的女士,跟顧昔月長得很像。
她輕易地擺平了對方,然後帶著顧昔月離開。
我一直記得顧昔月跟她媽媽離開時回頭看我的眼神。
她很難過。
後來她轉到了我的班,跟我做同桌,和我形影不離。
發卡也在那段時間丟了。
顧昔月送了我新的發卡。
我低頭看著手裡的東西。
原來沒丟啊。
發卡連銹跡都沒生,鑽也都粘得好好的。
它被保管得很好。
我把發卡放回去,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洗完臉之後,我坐在馬桶上開始搜「怎麼判斷自己是不是女同?」
有一個帖子的回覆是:想不想和她親嘴?
9
我不是,我沒有。
我鬆了口氣,之前只喜歡偷看幾眼宋曜的腹肌,後面也洗心革面不看了。
良民。
我從洗手間出來,顧昔月也醒了。
她翻了個身,含含糊糊地問我:「怎麼醒那麼早?」
現在才八點,考完之後我每天睡到十一點,醒得確實很早了。
趁顧昔月腦子還沒有完全清醒,我走到床邊,鬼鬼祟祟地問她:
「顧昔月,你想跟我親嘴嗎?」
老天奶,我在問什麼東西?
我果然還沒睡醒。
我感覺自己已經死了一半兒。
我寧願回高三備考,也不想面對這麼混亂的關係。
顧昔月好像沒有聽清,她還閉著眼沒有反應。
大概過了十幾秒,她唰地睜開眼睛,把空調毯摟緊,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我閉上了眼睛,沒有力氣做出任何表情:「不用回答,你就當我在夢遊好了。」
我轉身就走,衣角被人揪住。
顧昔月紅著臉,小聲說:「我沒想過,但是可以試試……如果你想的話。」
我震驚地回頭。
彈幕在我眼前刷動:
「是閨蜜還是女同,我自有判斷。」
「女配姐看起來像是天塌了。」
「不,女配姐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我的嗓子仿佛被堵住了,說不出一個字。
顧昔月眨巴眼睛看著我。
好半天,我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不用了,謝謝。」
哈哈,好想暈過去,眼一閉,這一切就都沒有發生。
早飯是在顧昔月家吃的。
餐桌上的氣氛很凝滯。
宋昭宋曜互不理睬。
我也是個活的。
只有顧昔月在很歡快地給我剝蛋殼。
她的快樂和我們三個的氣場格格不入,最終吸引了我們所有人的視線。
顧昔月摸了摸自己的臉:「都看我做什麼?」
宋昭淡淡收回視線:「真羨慕你是個女生。」
顧昔月歪了歪頭,笑得無害:「你可以割掉啊。」
怎麼看他們兩個都不像是能在一起的樣子啊!
我看向桌上唯一的正常人,宋曜感受到我的目光,似乎微微撅嘴,看了我一眼就移開視線。
他又在委屈什麼?
我感覺自從被雙胞胎表白後,我就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尤其是空中胡說八道的彈幕,讓我想去驅邪。
從顧昔月家離開的時候,我的魂還沒回來。
回到家,外婆神神叨叨地往我的臉上灑了不知道什麼水,嘴裡念念有詞。
外婆年紀大了,精神越來越不正常。
「什麼東西,從我外孫女身上下來。」
我聽清了她的話,死馬當活馬醫,把脖子向她伸過去:「姥姥,你多灑點。」
而我如今的精神狀態和外婆靠攏了。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
我打開來看,是宋曜發來的消息:「你知道我要說什麼,你得對我負責。」
腦子裡又鑽進不幹凈的東西了。
我用力閉上眼,企圖忘掉那副景象。
可是越努力,越清晰。
手機再次震動,還是宋曜:「你也不想被別人知道吧?」
10
如果當時就有彈幕提示的話,我一定不會去開宋曜臥室的門。
或者我會先敲門。
我習慣了把當日解決不了的題做標記,所有作業做完之後去找宋昭宋曜討論。
那一晚宋昭在洗澡,我就聽宋叔叔的建議先去找了宋曜。
我誠懇地懺悔,深深地反思,哪怕關係再好,也不能隨意開人家的門。
我呆愣在原地,宋曜也有半分鐘的遲鈍。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我和他反應過來,我迅速關上門。
他立刻提上褲子。
我感覺過了很漫長很漫長的時間,我才消化掉自己剛才看到的景象。
那時我完全忘記了我要問的題目,轉身就走。
但宋昭洗完澡出來了,他擋住了我的去路,順手拿過我手裡的作業,問我哪裡有問題。
哪裡都是問題。
我還站在宋家就是最大的問題。
我去搶作業本,已經喪失了說話的能力,偏該死的宋昭腦子裡的筋又搭錯了把作業本舉高。
「怎麼臉這麼紅?今天不會的是弱智題?」
我看他像是個大弱智。
「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