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謝的就是個賤人,他知道刀子往你哪裡扎最痛,他就專往哪扎!」
六歲之前。
我媽每天都會拿江妘的照片給我看。
告訴我,棠棠,這是你姐姐。
她會跟我說很多江妘的趣事,一開始說的時候滿臉微笑,可說著說著她就開始哭。我那時太小了,不知道媽媽為什麼會哭,踮著腳想要幫她擦眼淚。
我媽卻瞬間變得暴怒。
一邊對我拳打腳踢,一邊質問我為什麼不哭。
「你姐姐走丟了你為什麼不哭?你是不是就盼著你姐姐走丟,好霸占江家的財產?」
「我就不該生下你這個冷血的怪物!」
冷血的怪物。
這是我媽給我打下的烙印。
六歲那年。
謝凜將我從我媽的魔爪中救了出來。
他說我不是怪物,我是世界上最乖的小姑娘。
二十九歲這年。
謝凜說,我不像你,是個冷血的怪物。
9
再次刷到江妘的帖子時。
白秋正陪著我在醫院等待手術。
帖子標題是:
「破鏡重圓劇本,輕鬆拿捏!」
「姐妹們,煮堡來更新後續了~」
「前段時間煮堡出了點小意外,前夫哥心疼壞了,家都不要了公司也不管了,24 小時陪著煮堡,對煮堡又是一整個予取予求的狀態。煮堡以前年少無知,嫌棄他管得多又古板無趣,閱盡千帆回來後才發現,還是前夫哥這種禁慾系男媽媽更香啊。」
還貼了一張很有曖昧氛圍的照片。
謝凜低著頭正幫江妘洗頭髮。
修長的手指在滿頭青絲中若隱若現,性張力拉滿。
雖然看不清臉。
但光看高挺的背影就能看出是個極品。
白秋瞬間咬牙切齒。
「這對姦夫淫婦!」
隨即又意識到不對。
「不是,江妘不是失憶了嗎?這也叫失憶?」
「棠棠,你趕緊截圖,把證據狠狠摔到謝凜那渣男臉上。」
「已經沒必要了。」
「他和江妘朝夕相處,難道分不清她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嗎?無非是找個藉口,讓自己更加心安理得罷了。」
我已經決定離婚。
這段時間我先去了一趟老宅,和奶奶說了我要離婚的事。
奶奶沒有阻攔,無條件支持我的決定。
然後我又馬不停蹄地從婚房搬了出來。
找律師分割了財產,出具了離婚協議,就擺在客廳的茶几上。
今天是來醫院解決最後一個麻煩。
我已經懷孕三個月了。
孩子我決定打掉。
不被父母期待的孩子,不應該來到人世間受苦。
10
手術安排在下午。
白秋陪我下樓透氣時見到了謝凜。
他西裝革履,步履匆匆,手裡提著個保溫盒。
看到我,他腳步頓了一下,走了過來。
「棠棠,你怎麼在這裡?」
白秋冷嘲熱諷。
「謝總,醫院又不是你家開的,你未免管得太寬了。」
他皺了皺眉頭,沒有理會白秋的嘲諷,細細打量著我的臉。
「臉色怎麼這麼蒼白,病了嗎?哪裡不舒服?」
我神色冷漠。
「冷血的怪物怎麼會生病,就算生病也和你沒關係。」
謝凜霎時臉色慘白。
他上前兩步,伸手想要觸碰我的臉。
「棠棠……」
白秋眼疾手快,一巴掌將他的手拍開,狠狠推開他。
「你他媽別碰江棠!」
謝凜手裡的保溫盒砸在地上。
雪白的魚湯灑了一地,魚腥味鋪天蓋地往我鼻腔里鑽。
我扶著欄杆彎腰乾嘔。
謝凜動作很快,將我攬進懷裡,溫熱的大掌貼在我的腹部輕揉。
「是不是又痛經了?」
他的動作熟悉又自然。
我痛經很嚴重。
好幾次痛到嘔吐昏迷,半夜上醫院掛急診打止痛針。
每次謝凜就會像現在這樣抱住我,給我揉肚子。
但這次不一樣。
謝凜的手碰到我腹部時。
我僵了一下。
然後轉身,揚手,一巴掌甩到他臉上。
「放開我。」
他不配碰這個孩子。
謝凜頭被打得一偏,神色不變。
依然死死將我禁錮在懷裡,不肯放手。
「別生氣,越激動越痛,等你不痛了我任你扇個夠。」
我用力推搡他。
視線不經意看向謝凜身後,倏地停手,笑了起來。
「你回頭。」
謝凜怔了一下,回頭。
江妘站在不遠處,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們。
她咬著下嘴唇,楚楚可憐。
「謝凜哥哥,你不愛我了嗎?」
謝凜眉眼未動,沉默。
江妘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你會後悔的!」
她退後幾步,決絕轉身,朝醫院大門跑了出去。
謝凜慌忙追了上去。
跑了幾步,又驟然停了下來,大步折返回來。
然後一把將我擁入懷中,扣著我的腰肢,低頭吻上我的唇。
唇舌糾纏。
我狠狠咬了他一口,滿嘴血腥氣。
他像是不怕疼,吻得越發兇狠,像是要將我生吞活剝。
半晌才終於鬆開我的唇。
「棠棠,江妘不能再出事了,我要先去找到她。」
他抵著我的額頭,輕輕喘息,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的眼睛。
「等我回來。」
11
謝凜覺得心慌。
從在醫院見到江棠開始,他的心就跳得厲害。
他鬆開江棠跑出去追江妘時,那種恐慌感更是達到了頂峰。
像是有什麼無比珍貴的東西正在飛速離他遠去。
所以他停下了腳步。
又折返回去,一把將江棠扣進懷裡深吻。
吻上她唇的那一刻,她身上淡淡的白茶香氣迎面撲來。
謝凜才發現自己真的很想她。
一吻過後。
他對江棠解釋,江妘不能再出事了,所以他現在必須離開,把她找回來。
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江棠聽。
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就好像說完就能安撫住自己那顆躁動不安的心臟一樣。
他離開前最後看了一眼江棠。
她神色冷漠。
白秋扶著她,也是面無表情。
後來他就沒時間想江棠了。
因為江妘消失了。
一百多人翻遍了整座城,也沒能將人找回來。
最後謝凜想到了個地方。
漆黑的河岸邊,江妘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裡。
看到謝凜的身影出現,她眼睛一亮,明媚地笑了起來。
「謝凜哥哥,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找到我。」
他們交往那半年。
江妘也生氣消失過很多次。
像玩捉迷藏一樣悄悄躲起來,讓他焦急地尋找,讓他牽腸掛肚。
江妘其實一直很能折騰。
她喜歡看他完全被她掌控,情緒幾乎崩潰的樣子。
而他也一次又一次縱容著。
他想自己比江妘大,寵著她也沒什麼不好。
大概愛一個人時,就會格外有耐心。
不愛時,就會覺得厭煩。
所以謝凜今天找江妘時感到很厭煩。
他已經沒有再與江妘周旋的精力。
謝凜的聲音很冷。
「江妘,玩夠了嗎?」
「你自導自演的失憶遊戲,就到此為止吧。」
沒錯。
他已經知道江妘失憶是假裝的。
這一段時間的朝夕相處,種種蛛絲馬跡,其實很容易發現端倪。
江妘臉色唰地白了。
她又哭了,哭得梨花帶雨。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後悔了,後悔當初將你推給了江棠……」
謝凜沒有說話。
眼神譏誚地盯著她表演。
江妘有點扛不住他的目光,咬著唇道。
「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什麼還要陪我演戲?」
為什麼要配合江妘演戲。
仔細剖析一下的話。
大概是因為,謝凜從小順風順水,沉穩又聰明。
這輩子栽過的最大的跟頭就是在江妘這。
她追他的時候,是驕縱的、張揚的、盛氣凌人的。
她甩他的時候,給他下藥,棄之如敝履。
謝凜被她玩弄於股掌。
而現在江妘後悔了。
用盡手段和心機,在他面前撒嬌賣痴。
他也說不清自己是報復。
還是想要看看江妘到底能演多久。
……
把江妘送回醫院後。
謝凜迫不及待地往家趕。
推開門,家裡空空蕩蕩,屬於江棠的所有痕跡都被抹去。
客廳的茶几上放著一份文件。
他拿起來一看。
上面寫著離婚協議幾個字。
他的心。
猛地墜入谷底。
12
在手術台上,我還是忍不住掉了眼淚。
三個月的胎兒已經初具人形。
尖銳的痛楚傳來時,我能感覺到它正在離我遠去。
白秋不放心,把我帶回了她家。
「小月子要好好保養,絕不能落下病根。」
我笑她老氣橫秋。
「你的語氣好像老人家。」
白秋抱住我,聲音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