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剛才不還因為我的死痛哭流涕嗎?
不是說不喜歡林之嗎?
所以這又算什麼?
果然,女人都是沒有心的。
剛吐槽完,柳如煙就拿起手機給自己的助理打了個電話:「你幫我辦兩件事。」
「柳總您吩咐。」
「我朋友出車禍住院了,找個可靠的護工過來。」
「好的。」
「另外,我想見一個人……」
11
柳如煙要見的,是三年前搶劫並殺害我的人。
她的助理還挺神通廣大,第二天一早就給她打電話回覆:「柳總,時間已經安排好了,下午三點,您直接過去就行。」
「好。」
我跟著柳如煙一起去的。
她拿出我的照片給那個殺人犯看,「記得這個人嗎?」
大概是當年我舔柳如煙的那部分聊天記錄,以及轉帳記錄讓人太過印象深刻,對方立刻點頭說:「ṱû₄記得。」
「能跟我說說當時的情況嗎?」
殺人犯輕笑一聲,挑眉看她:「你是誰?跟他什麼關係?」
「他是我愛人。」
「不可能,他當時還是單身狗。」殺人犯說得很肯定,「我還用他的手機,跟他舔的人聊了半年呢。」
「我就是那個人。」
殺人犯一愣,盯著柳如煙仔細看了看,「好像真是你,我在他的手機里看過你的照片,以前的你可沒這麼光鮮亮麗。」
柳如煙抿著唇不說話,但我看到,她放在桌子下面的那隻手,已經悄悄握緊了。
對面的人繼續說道:「沒想到你現在混得挺好嘛,有沒有感謝過他的幫助?我可看了,他給你轉了不少錢。」
「他最後……有沒有說什麼?」
「不知道,我當時也緊張,捅了他好多刀,他應該沒力氣說話了吧。」
柳如煙的手握得更緊,指甲幾乎陷入皮肉。
對方還在叭叭地說著他從我手機里看到的種種,仿佛在說故事。
我在柳如煙最窮的時候遇到了她,從表白那天起,我就一直在給她轉帳。
每晚都會轉 520,附帶一句話:「今天願意跟我在一起了嗎?」
一開始柳如煙不肯收,是我非要她收。
「喜歡一個人就要給她砸錢,你放心,每一筆我都備註了自願贈與,而且是特殊數字,就算你以後創業沒成功,我也不會問你要回來。」
後來可能是太困難了,柳如煙開始收我轉過去的錢。
每一筆都收下了,卻從不曾回我一句「願意。」
我總是在「她收了我的錢就是也對我有意思」以及「她只是困難需要幫助並不喜歡我」這兩個想法里反覆橫跳。
直到我遇害。
殺人犯拿走我的手機後,雖然有跟柳如煙聯繫,卻沒有再給她轉錢。
好在那時候柳如煙的事業已經步入了正軌,並且在之後的一年時間裡,直接起飛。
所以我的靈魂醒來時,看到的便是功成名就的她。
穿著高定套裝,站在台上侃侃而談。
身上早已沒有當年的落魄樣子,意氣風發里藏著幾分矜貴沉穩。
我還偷偷慶幸過——
要不是我死了,現在的柳如煙肯定會嫌棄我吧。
12
柳如煙離開警局後,沒有再回醫院。
林之給她打過電話,她沒接,徑直回了家。
然後,她終於解鎖了那個手機,讓我看到了裡面的東西。
相冊里全是我的照片。
有的是我主動發給她的,有的是她自己從我朋友圈保存的。
還有的,是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里,她偷拍的。
微信里她和其他人的聊天記錄都已經刪除乾淨,只有和我的聊天記錄還全部保存著。
在殺人犯從我的微信里把她刪掉之後,她開始主動聯繫我。
「在哪?Ṱúⁿ」
「能見一面嗎?有些話想當面說清楚。」
「你能不能再問一遍之前的那個問題?」
「今天願意跟你在一起。」
「明天也願意。」
「真的不要我了嗎?」
「你說過,如果我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你會生氣,那我現在換了那麼多男朋友,你為什麼還沒有生氣來找我算帳?」
「你媽媽來找我了,說你失蹤了,打不通你的電話,看到立刻回復。」
她大概是傻了,每一句話發出去都有個紅色的感嘆號,我怎麼可能看到?又怎麼回復?
她還給我打過很多電話,當然,肯定是打不通的。
我的那個號碼一直都存在,因為她和我爸媽總是往裡面充話費。
柳如煙每次充完話費都會在微信問我:「今天還不原諒我嗎?」
就像當年我每晚問她一樣,持續而無望。
13
那晚柳如煙一夜沒睡,她拿著那個手機,一會兒坐在床上,一會兒去客廳,最後坐在靠窗的地板上。
外面茫茫夜色,月光落在雪上,折射出來的光輝清冷又孤寂。
就像柳如煙這一刻的心情。
她是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
因為被其他的孩子霸凌,被院長虐待,童年過得痛苦而黑暗。
對於她來說,我這個突然出現又突然失蹤的人,是她有生之年中,唯一讓她感到溫暖而心動的人。
她寧願我一直都是失蹤狀態,也不想知道我遇害了。
心裡最後的那一絲希望破滅了,她的世界仿佛都垮了。
「遲遇,我很想你……」
她對著月亮喃喃,卻不知道,我就在她身邊。
我伸出手做手勢捏了捏她的臉,歪著頭喊她:「柳如煙……」
她什麼也聽不到,我可以肆無忌憚的說出心裡話。
「其實在你身邊的這一年多時間,我一直都不開心。」
「看著你總是換男朋友,我以為你早就把我忘了。」
「既然那麼喜歡我,為什麼不早點接受我呢?」
如果當初你勇敢一點,我們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柳如煙在我自言自語的時候,忽然起身去了外面。
這兩天都在下雪,地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
她堆了個雪人。
我飄遠了一看,跟我還挺像。
柳如煙又繞到雪人後面,在背上寫了兩個字:摯愛。
然後她就站在雪人面前,一直盯著看。
外面那麼冷,她連外套都沒穿。
我催她:「柳如煙,進屋吧。」
她紋絲不動。
甚至在最後,上前抱了抱那個雪人。
等明天太陽出來,雪人就會一點一點融化,最後徹底消失。
就像我從他的世界裡徹底消失了一樣。
14
我爸媽很快就安排了追悼會,因為他們想讓我早點入土為安。
柳如煙也去了,卻在追悼會的門口被我發小許寒攔下。
「你來幹什麼?」許寒很兇,「滾!你不配來送阿遇最後一程!」
「我知道。」柳如煙聲音沙啞。
她還沒來得及說後面的話,許寒又一頓輸出:「當初阿遇多喜歡你啊,哪怕你對他毫無回應,他每次提到你的時候也都很甜蜜,結果呢?他是死在去找你的路上!」
哦,差點忘了。
柳如煙至今都不知道,我死的時候,除了在給她轉帳,還是在去找她的路上。
因為第二天是她的生日,剛好當晚她在公司加班,我就想過去給她過生日。
當然了,我還存了點小心思,希望自己是第一個祝她生日快樂的人。
這件事我在出發前跟許寒提過,所以他一直都記得。
那天在警察局,那個殺人犯也提過一嘴。
只不過當時柳如煙陷在自己的情緒里,可能沒聽清。
現在她聽清了,表情就跟五雷轟頂似的。
許寒還覺得不解氣,恨恨地罵她:「阿遇活著的時候你不好好珍惜,死了來送最後一程,你是想噁心誰?噁心阿遇還是噁心他爸媽?」
「現在滾,這件事我不會告訴阿遇爸媽,否則他們知道了,也不會讓你進去送阿遇的!」
許寒的威脅很到位。
柳如煙果然沒有再往前走的打算。
畢竟是我在人世最後一程了,如果因為她鬧得很難看,她怕我不開心。
15
但柳如煙也沒走,她就站在追悼會的門口。
平時幹練高挑的女強人,形單影隻站在那裡,竟讓人覺得她很瘦弱。
我爸媽用了我生前最喜歡的一套衣服,代替我躺在那裡。
最後告別的時候,我媽直接哭暈了過去。
我也好難過啊。
看著那麼多人送別我。
有我的親人、我的朋友,他們都在哭。
我回頭看柳如煙,她沒有哭。
可能從警察局回來的那晚,她已經把該發泄的情緒都發泄出來了,所以這會兒特別平靜。
她跟著我爸媽去了醫院,然後又遇到了許寒。
「你有完沒完?!阿遇爸媽還不夠慘嗎?就一個兒子,還因為你沒了命,你能不能不要再出現在他們面前?」
柳如煙:「抱歉,可能以後我會常常出現在他們面前。」
「你說什麼?」
「我想替阿遇照顧他們。」
許寒愣了愣,緊接著譏笑起來:「阿遇要是能託夢,也會託夢叫你離他爸媽遠點!」
雖ṭű̂¹然這兩年他們沒聯繫,但是許寒對柳如煙的種種都有所耳聞。
他是絕對不會相信,柳如煙也愛我。
「滾!再讓我看到你,我就報警。」
柳如煙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徑直去了我父母所在的病房。
許寒追過去。
或許因為著急,有些話一不小心就罵了出去。
我媽聽到那句「你害死了阿遇」,垂死病中驚坐起。
「你們在說什麼?」
許寒尷尬得連忙收回自己拉扯柳如煙的手,試圖掩蓋:「沒什麼……」
「我都聽到了!」我媽激動起來,「到底怎麼回事?阿遇的死跟她有關?」
「不是,阿姨,我……」
許寒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了。
後來,是柳如煙自己解釋的。
她把我對他的好一一敘述,中途有幾次停頓,深呼吸之後才繼續。
直到全部講完,我也沒有聽到一個字有關於她對我的愛意。
我爸聽完就火大了,讓柳如煙趕緊滾。
柳如煙沒滾,也沒再解釋。
我媽坐在床上,用著最後的力氣對她劈頭蓋臉一頓罵。
還記得不久前,我媽去找她,是卑微且小心翼翼的。
風水輪流轉吶。
「柳如煙,為什麼不說你也喜歡我啊?」
「跟我爸媽解釋啊,說你想要創業成功再跟我表白,說啊!」
她依然聽不到我的話。
但我感覺,就算她能聽到我的話,以她那倔強的性子,也不會開口解釋。
16
柳如煙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我爸媽身邊。
這對我來說是件好事,能讓我經常看到我爸媽。
但對柳如煙來說不太好,因為我爸媽再也沒有給過她好臉色。
其實真要追究起來,那個殺人犯才是最該死的。
柳如煙也預料不到那晚我會出事。
意外罷了,完全怪到她頭上不合適。
可我爸媽那段時間太傷心了,憋著一股氣去恨她,多少轉移了一點注意力,也能慢慢熬過去。
時間是最好的解藥,也許不能讓人心裡的傷疤消失,但總能癒合。
我看著我爸媽從最開始的提到我就崩潰,慢慢的只是紅眼眶。
再到後來,我媽會在下意識地叫了我的名字又無人回應後,對著空氣嘆一聲:「我又忘了,阿遇已經不在了……」
有一次剛好柳如煙去我家,她還在外面,我先飄進了屋裡,就看到了這一幕。
我當場崩潰,在我媽面前一遍遍地說對不起,可是她聽不到。
我也很想告訴她,雖然之前他們不同意我跟柳如煙在一起,但我知道他們只是怕我受苦。
他們從小對我精心呵護,我又怎麼會不知道他們是愛我的。
原本我是打算,那晚去給柳如煙過完生日後,如果柳如煙還是不肯跟我在一起,那我就放棄了。
總不能一直讓爸爸媽媽傷心啊。
誰又能想到,轉折點就在那一晚。
「媽媽,對不起……」
你們生養我一場,我卻沒有好好孝順過你們。
本該清閒養老的日子裡,總是讓你們以淚洗面。
我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我爸開了門,和後面的柳如煙一起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