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前夕,兩家長輩見面商議婚禮安排的日子。
茶已續到第三壺,桌上的菜漸漸涼透,未婚夫周銘則終於姍姍來遲。
他身邊還站著他的好妹妹沈眠,我資助了十年的女學生。
"抱歉啊,我這個妹妹剛好也沒吃飯,就順路帶來了。"周銘則說得輕描淡寫。
沈眠乖巧地向周家父母打招呼,卻在抬手時露出了中指上那枚閃亮的鑽戒。
周母眼尖,一把抓住她的手:"這……這不是小陸的婚戒嗎?"
"阿姨,我就是好奇戴著玩的……"沈眠作勢要摘,眼眶瞬間紅了。
周銘則立刻護住她:"媽,你嚇她做什麼!"
包廂里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我緩緩起身,在眾人錯愕的注視下,握住沈眠的手,將那枚戒指穩穩推回她的指間。
"戴著吧,挺適合你的。"
我轉向周銘則,嘴角掛著淡淡的笑:"至於婚禮……我看你們更合適,我就不參與了。"
1
我和周銘則的婚禮前夕,我資助了十年的貧困生在朋友圈曬出一張照片。
並配文:【順利入住婚房,哥哥準備的床又大又軟!】
【一想到我是第一個躺在這張床上的女人,就幸福感爆棚!】
她得意洋洋地比著剪刀手自拍,中指處還戴著我的婚戒。
我評論了個問號,下一秒,周銘則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只是帶妹妹感受下家的溫暖,你在陰陽怪氣什麼?」
背景音中,沈眠還在小聲地勸阻:「哥哥,為了她生氣不值得。」
周銘則笑著和她打趣,轉眼切斷了和我的通話。
周銘則從沈眠那裡回來時,我正在餐廳用晚餐。
他面露詫異,語帶譏諷:"這次學聰明了,沒像以前那樣等到深夜。"
若是從前,聽到這樣輕蔑的話語,我一定會和他據理力爭,強調這是我們曾經的約定。
但這次,我只是平靜地收拾餐具:"嗯,以後都不會了。"
他將公文包和車鑰匙隨手一扔,就開始躺在沙發上刷手機,不知看到什麼消息,嘴角浮現笑意。
見我遲遲沒有為他收拾,周銘則起身走近。
輕咳一聲後開口:"你都這個年紀了,心胸怎麼還這麼狹隘?沈眠看到你的回覆都嚇壞了。"
我冷笑回應:"那她倒是挺脆弱。"
周銘則伸手搭上我的肩膀,這是他惹惱我後慣用的示好方式。
"你資助沈眠這麼多年,她一直記著這份恩情。作為姐姐,收拾完記得給她道個歉。"
十年來,我資助沈眠從貧困山區女孩,到如今渾身名牌的光鮮白領,視她如親妹。
但自從她通過我認識周銘則,對我的態度就日漸輕慢,反而對周銘則一口一個"哥哥"。
不過現在,這兩人對我而言都已不再重要。
"陸雪宜,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我轉身時,周銘則怒氣沖沖地推了下櫥櫃門。
碗碟應聲而碎,我來不及縮手,被門夾破的傷口頓時滲出血珠。
他慌亂收手,皺眉道:"不會躲嗎?等著,我去拿醫藥箱。"
找了許久後,他突然停住動作。
一個月前,沈眠曾曬過一張照片。
周銘則單膝跪地,小心翼翼地用棉簽為她處理膝蓋擦傷。
畫面角落,正是家裡的醫藥箱。
配文寫著:"有哥哥關心,這點傷痛都不算什麼了。"
為此我和周銘則大吵一架,他卻指責我缺乏同情心。
"沈眠身世可憐,我多照顧些怎麼了?你就這點氣量?"
此刻,周銘則尷尬抬頭:"還是去醫院處理吧。"
傷口確實需要包紮,我隨他出了門。
2
行至中途,周銘則收到一條消息,突然調轉了方向。
他偷瞄我幾眼後支吾道:
"社區醫院應該關門了,去沈眠那裡拿醫藥箱更快。"
我並非看不出他的心思,但懶得與他計較,只催促道:"快點。"
沒想到車停在了我們婚房樓下,他匆忙下車交代:"等我一下。"
我靠在座椅上,意識逐漸模糊。
半夜被凍醒時,傷口已凝結血痂。
我踉蹌著下車後,幸得好心路人相助,這才被平安送回了家。
回家給手機充好電後,才看到好友兩小時前發來的視頻。
畫面中,沈眠緊貼著周銘則,正與他的朋友們把酒言歡。
有人不慎碰到沈眠,立即被周銘則瞪了一眼,他隨即將沈眠拉得更近。
保護之意不言而喻。
熟悉的情景讓我心頭一緊。
記得有一晚我應酬到深夜,剛到家就被周銘則拉去朋友聚會。
我那時很高興,以為他要介紹我給朋友認識,還是強忍不適前往。
可到了那裡,周銘則卻只把我當個擺設,自顧自和他的兄弟們推杯換盞。
他離席去衛生間時,有人搭上我的肩調笑:
"周少對你這麼冷淡,不如跟我?"
因為周銘則冷淡的態度,我竟成了可隨意搭訕的對象。
我急忙推開,卻被從頭澆了一身啤酒。
"給臉不要,裝什麼清高!"
周銘則回來時剛好撞到這一幕。
那人立即反咬說我勾引他,我慌忙解釋,卻只換來了一句怒吼。
"夠了!還嫌不夠丟人?"
他非但不相信我,還親自打電話把我送去警局。
我被拘了一天一夜才被他保釋。
後來才知道,那天,他正陪沈眠通關新遊戲。
事後,他只用了一句"都是誤會",就把我打發了。
可如今看他維護沈眠的眼神,我的心徹底冷卻。
儘管疲憊,我還是撐起身子打包周銘則留在我家裡的東西。
3
次日醒來,我收到了周銘則發來的微信。
【給你點了早餐,記得吃。】
他自然地略過昨晚把我丟下的事,企圖用早餐輕輕揭過。
兩分鐘後,沈眠又更新朋友圈:周銘則正為她把熱粥吹涼,桌上擺滿豐盛早餐。
我點贊後沒多久,他帶著怒意的語音發來。
"沈眠腸胃不好,我監督她吃早餐怎麼了?"
"她從小缺愛,我只是幫她彌補這份缺失,這你也要計較?"
一個點贊就讓他如此激動,不知道他究竟是憤怒還是心虛。
手機響起行程提醒,今天是我和周銘則試禮服的日子。
我關閉通知,順帶將有關婚禮的所有提示一併清空。
打開門時,我看到角落放著冷掉的加麻加辣麻辣燙。
周銘則口中給我點的早餐。
他怕是早就忘了,我有嚴重胃潰瘍,即使是微辣的食物都會讓我痛到滿頭大汗。
中午,周銘則罕見地回了家,一進門就質問我:"今天試禮服怎麼不提醒我?不知道那家店難約嗎!"
他將公文包重重摔在桌上。
緊接著,他看到那份原封不動的麻辣燙,冷笑一聲:
"故意和我賭氣?就因沒陪你吃早餐?陸雪宜,能不能別這麼矯情!"
我平靜道:"你忘了我不能吃辣?"
我看到他臉色驟變,看來還沒完全遺忘。
周銘則他們家是做建築行業的,三年前,大批原材料價格上漲,我幫他牽線聯繫到了一位價格公道的供應商。
飯局當天,他卻為看沈眠的辯論賽,放了供應商的鴿子。
我拉下臉來再次為他求來一場飯局,供應商皮笑肉不笑地盯著周銘則問:「我有這麼大的面子嗎,還能勞駕得了周少爺?」
周銘則連忙拉著我賠笑,他不斷地使眼色讓我替他喝酒賠罪。
那晚我吐到胃痙攣,落下永久病根。
為不讓他內疚,每次發病時我都強忍著不流露出痛苦。
沒想到反而成了他漠視我的理由。
周銘則皺眉道:"最近太忙,忘了你有胃病。"
"我去扔掉。"他站起身去端那碗麻辣燙,卻沒拿穩,湯汁順著封口淋了全身。
4
慌亂翻找紙巾時,一條女士圍巾從周銘則的包中掉落。
款式新穎,明顯不是給我的。
我順手撿起來那條圍巾,遞給了周銘則。
他臉色有些不自然地解釋:"上次沈眠落在我車上的,還沒來得及還。"
隨即眼神閃爍地補充:"你知道的,她總是亂放東西。"
"哦,"我漠然道,"那你可要保管好,別給她弄壞了。"
雖然圍巾很快被收起,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
這是去年底他在國外商場買的。
當時他還拍照問我是否喜歡,說要送我作生日禮物。
可我生日當天,周銘則還沒吃兩口飯就被沈眠打電話叫走,,禮物的事也不了了之。
現在看來,周銘則只是將它送給了自己真正想送的人。
"對了,"周銘則突然開口:"婚禮安排的商議提前到明天吧,我爸有個聚會和之前安排的日子衝突了。"
因為周銘則對我的態度不好,連帶著他父母對我們家也始終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哪怕是我家一直在扶持他們。
臨時更換商議時間,這分明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但有些事確實越早說清越好。
"可以。"我點頭。
5
第二天,我陪著兩家父母等到菜都涼了,周銘則還是遲遲沒來。
就在周家父母臉上快要掛不住,準備再次打電話催促時,周銘則牽著沈眠的手匆匆趕來。
「抱歉啊,我這個妹妹剛好也沒吃飯,我就順路把她捎來了。」
沈眠主動地向周銘則父母揮手打招呼。
這時,周銘則的母親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手上怎麼會戴著小陸的婚戒?」
沈眠心虛地將手抽回藏在背後,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周銘則連忙擋在她面前,「媽,你嚇到眠眠了,她年紀小喜歡圖新鮮,不過是想試戴一下婚戒而已,你反應也太大了吧。」
周家父母好歹多活了幾十年,並不是沒看出周銘則對沈眠的特殊和袒護。
況且,他們顯然也不想讓我這個各方面條件都優越的兒媳被一個還沒畢業的女大學生取而代之。
周母站起來緩和氣氛打著圓場:「既然人都到齊了就快點落座吧,飯都快涼了。」
可我媽顯然看不下去了,她忍不住開口:「那戒指就這麼給沈眠戴著了?周銘則,你這麼做不太合適吧。」
對於我資助沈眠這件事,我父母一直都知情,甚至還親自慰問過沈眠幾次。
可現在沈眠見了我父母甚至連聲招呼都懶得打,所以我媽也沒打算給她留面子。
周父當場對周銘則板起臉:「周銘則!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婚戒哪能是隨便給人帶著玩的?還不快點拿過來還給小陸!」
沈眠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她慢吞吞伸出手,十分不情願地取下了那枚戒指。
可她還沒往外遞出,就被周銘則制止了下一步動作。
周銘則表情難看地埋怨周父:「爸,不過是一枚戒指,這還沒結婚呢,就成陸雪宜的私有物了?況且陸雪宜都沒說什麼,您在這裡幫什麼腔啊!」
我低笑著搖搖頭,為周銘則竟然能理直氣壯地說出這些毫無三觀的話而鼓起掌。
在全場人的目光注視下,我站起身走到沈眠面前,作出了令所有人都意外的舉動。
沈眠下意識後退一步,警惕地看著我:「你想幹嘛?」
我並沒有對她做什麼,只是接過她摘下的戒指,重新幫她戴回到中指上。
「戴著吧,挺適合你的,你倆正好湊成一對情侶戒指,百年好合。」
周銘則不可置信地看著我:「陸雪宜,你在說什麼啊?她只是我妹妹。」
我無意與他爭辯,只是笑著說:「隨便吧,反正都與我無關了,正好趁著雙方父母都在場,咱們乾脆把話說開。」
「周銘則,從現在開始我們的婚約正式解除,婚禮取消。」
6
「陸雪宜!」
周銘則帶著怒意將我拽到角落,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地說:
「我說你最近怎麼突然這麼大度了,原來是在這裡等著我呢?不過你要胡鬧也該有個限度,咱們兩個關起門來怎麼吵架都行,但是爸媽他們年齡都這麼大了,你非得說這些話讓他們擔心,讓所有人都陪著你不開心嗎?!」
「周銘則,我一直都在很認真地和你溝通,我沒開玩笑,更沒有想和你鬧。」
我認真地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我們結束了。」
在周銘則漸漸冷卻的目光中,我冷靜地甩開他的手,走到我爸媽面前,「爸,媽,我和周銘則不是一路人,你們支持我的決定嗎?」
其實之前爸媽就一直因為周銘則對我的態度太差而感到不滿,但因為周銘則是我選定的男朋友,他們始終尊重我,支持我的選擇。
現在我幡然醒悟,他們自然是十分欣慰地對我表示支持。
周銘則盯著我,緊緊咬著唇,眼眶都有些紅了:「陸雪宜,你這次真的過火了。」
周父周母也上來打圓場,「小陸,我們知道是銘則平時太驕縱了,這次是他的不對,但是你也不能因為一個結婚戒指就要和他分開啊,這……是不是有點太小題大做了?」
他們沒有站在我的角度思考過,自然不能理解我的感受。
我掏出手機,翻找出沈眠的朋友圈給他們看。
「婚戒拿去給別人戴著玩是小事,那讓一個無親無故的成年女人住在我們的婚房裡也算小事嗎?」
這張照片下面,沈眠帶狗頭的評論依舊刺眼醒目,我揶揄道:
「她還說自己是第一個睡在這張床上的女人呢,看上去的確很幸福。」
我繼續給他們展示著沈眠的朋友圈,順帶一一講解。
「我剛因為夾傷了手生活不便的時候,周銘則正在陪著沈眠吃早飯。我為了幫周銘則談合同應酬到半夜時,他正忙著陪沈眠準備辯論賽。我被舉報騷擾他人關在公安局的時候,周銘則徹夜陪沈眠攻克一款最新的競技遊戲。」
「或許這些在你們眼裡看來都是小事,但無孔不入地滲入到我的生活中,每時每刻都在上演。」
「夠了,你別說了!」
周銘則一把奪過我的手機,臉上血色褪盡,眼底滿是慌亂無措。
我爸媽眼底是止不住地心疼,他們厲聲對周家父母說:「這樁婚事,已經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這時,一道怯怯的聲音傳來。
「陸姐姐,銘則哥只是可憐我從小在深山長大,這才對我多了些照顧,我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