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妻子離婚後,我們仍然在一起生活。
身邊朋友都不理解。
明明我早已厭煩妻子不修邊幅、滿臉怨婦的樣子。
為什麼一定要離婚不離家呢?
嗤。
我當然盤算過的。
離婚離家,苦孩子也苦自己,何必呢?
1
離婚兩個月。
我的生活依舊井然有序。
每天早晨,餐桌上總是會擺好熱騰騰的早餐。
兒子吃完飯,背上書包。
出門前會大聲和我說一句:「爸爸,我去上學啦!」
而關琴——我的前妻。
她會把兒子送到學校後再回來,把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
要非說有什麼不一樣。
大概就是我不需要再面對關琴像水桶一樣的身材,臃腫得讓我作嘔。
也不需要我硬著頭皮在床上花幾分鐘草草了事。
她不盡興,我也屈辱。
現在沒了婚姻的束縛,我覺得自己一下子就輕鬆了,也年輕了。
就連出去應酬,都放得開了。
合作商點的陪酒公主,想摟多久就摟多久。
那些被突然查崗、被催著回家的日子,簡直讓我覺得恍如隔世。
說實話。
這兩個月,爽透了。
2
和幾個朋友吃飯時。
他們聽說我和關琴離婚了還住在一起,滿臉不可置信。
「江哥,那你離婚是圖啥啊?」
「哦!我懂了!江哥這是捨不得嫂子呢!」
「要我說也是,畢竟這麼多年感情在這兒,還能真離了不成。」
他們說著說著,酒杯就端到了我面前。
幾個人對視一眼笑著問我:「我猜又是嫂子低頭了是不是?」
這幾年關琴沒少跟我提離婚。
哭訴、抱怨,甚至發瘋。
每次我開車把她帶到民政局門口,她又低頭道歉。
從兒子出生以後,一直到現在。
她反反覆復了七年。
剛開始,我以為她是剛生完孩子。
醫生也說產婦情緒波動很正常。
我想著總不能是產後抑鬱吧。
就算是產後抑鬱,也不能抑鬱到兒子上小學吧。
朋友的話讓我忍不住嗤了一聲。
什麼感情不感情的。
都三十多歲了,還當自己是黃毛小子嗎。
3
這次離婚,其實是關琴主動提的。
晚上兒子睡著以後,她突然把離婚協議扔到我面前。
「江永良,我們離婚。」
這份協議在床頭櫃的抽屜里不知道放了三年還是五年。
每一次提離婚,她都會拿出來。
我不知道她又受了什麼刺激,隨口就說了句,「你想清楚了就離。」
第二天一早。
兒子背書包剛出門,她就回頭提醒我,「待會兒民政局見。」
我一愣。
手裡的包子差點兒沒拿穩。
一直到民政局,我才發現離婚協議已經被關琴改過了。
「我要求也不多,財產一人一半。」
「公司我不要,你給我現金。兒子跟你跟我都行。」
「現在我們住的這套房子是學區房,兒子跟你就給你,兒子跟我就給我。」
第一次,我在關琴臉上看見了對離婚的篤定。
關琴說兒子跟他,她也不會給兒子改姓。
所以我沒要兒子。
4
冷靜期一個月,我就提心弔膽了一個月。
生怕關琴後悔。
這幾年的日子,不說生不如死,但也讓我覺得幾乎窒息。
我始終想不明白是什麼讓關琴變成這樣的。
至於離婚不離家這件事。
準確來說,是我爸媽提出來的。
聽說我和關琴離婚,他們連夜買機票從三亞趕回來。
他們不知道,我和關琴連離婚證都拿到手了。
我媽把我拽進廚房,抹著眼淚。
「你離婚我不管你,那你也不能把我孫子給小琴啊。」
「今天就是說什麼,我都不可能讓她把小宇帶走。」
我把離婚證拿出來以後,我媽鬧得更凶了。
那天晚上,我住在了家裡。
關琴把常年空著的客房收拾了出來,讓我對付一晚。
後來的幾天。
我爸媽開始輪番給我和關琴做思想工作。
讓我們離婚不離家。
我媽勸我:「你就當家裡請個免費保姆不行嗎?家裡上上下下不需要個幹活的人嗎?」
我聽進去了。
我確實不喜歡家裡有外人。
5
我不要兒子。
是因為關琴的確更適合帶他。
從兒子出生到現在上學,基本都是關琴一個人弄的。
我只負責賺錢、給錢。
去年兒子幼兒園畢業。
關琴讓我一起去參加畢業典禮。
一路上,關琴一直和我念叨著小學、面試、家委會。
我聽不進去,也煩得要死。
比起我以後找個保姆帶兒子,不如把兒子交給關琴。
我媽說她也能帶。
我問她什麼是家委會,她才支支吾吾地偃旗息鼓。
但我媽有一句話說得對。
離婚離家,的確會苦了兒子。
至於關琴為什麼會同意。
說實話,我也沒弄明白。
就像我沒弄明白她為什麼突然變得讓我覺得不可理喻一樣。
朋友的一句話點醒了我。
說不定是關琴後悔了。
但因為領了離婚證,不得不低頭。
6
關琴突然找我要錢。
這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她送兒子上學回來時,我正巧準備出門。
她攔住我,說有事情要談。
領了離婚證以後,我和關琴基本不怎麼說話。
除了在兒子面前偶爾應付兩句,真的就像我媽說的僱主和保姆一樣。
她做飯洗衣服,我看電視刷手機。
所以她突然說有事情要談,讓我一下子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沒想到關琴給我算了筆帳。
她說按照現在住家保姆的待遇,一個月差不多一萬。
就算鐘點工至少也要八千。
現在我們住的這套房子在協議上已經給了她,也過戶了。
所以我現在住在家裡要交房租,吃飯也要交伙食費。
說真的。
她大可以直接找我要錢。
看在兒子的面子上,我還能不給她嗎?
可現在這麼算來算去的,讓我覺得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
我沒跟她繼續糾纏。
拿著車鑰匙出門前,給她卡里轉了九萬塊錢,特意備註了工資、房租、伙食費。
7
一連好幾天,我都是在外面住的。
其實剛離婚那兩個月,我也經常不回去。
但心情完全不一樣。
我喊朋友出來喝酒。
見面才知道,他老婆最近在跟他鬧離婚。
我剛想安慰他兩句,他反而無所謂地搖了搖頭,「沒事,鬧得越大,越不想離。」
的確。
關琴鬧了這麼多年。
反倒是最後一次安安靜靜的把婚離了。
我搓了把臉,「那你老婆為什麼鬧啊,你惹她了?」
朋友悶了一杯酒,「還能因為什麼,她想翻我手機,我沒讓唄。」
他一邊說,一邊把手機扔在桌子上。
「哥,以前嫂子翻你手機嗎?」
我愣了愣。
腦子裡竟然一點兒也找不出這樣的畫面。
「不翻……不翻吧。」
我張了張嘴,越說越遲疑。
倒不是懷疑關琴翻我手機,而是朋友說的那句「不知道有什麼好查的,我又不會出軌」讓我突然一陣寒慄。
8
關琴懷孕那年。
我的初戀余晴突然加上了我的微信。
她人在老家,過得不怎麼好。
聽說是輾轉了不少人才打聽到我的消息。
我給她轉了幾萬塊錢,她非要從老家過來,當面謝我。
我們也的確見面了。
但我沒有出軌。
余晴說她和她老公已經分居了好多年,興許她老公早在外面有了人。
我勸她別多想。
勸著勸著,她就撲進我懷裡哭。
那天她情緒激動,我沒辦法推開。
晚上,我給她開了酒店,把她送到了房間。
我知道她想讓我進去。
吃飯時,她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她錯過了我很後悔。
是關琴的電話讓我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她有老公,我有老婆。
我不是那樣的人。
後來我們偶爾微信聊天。
她說她想在這個城市留下來,總比老家小城市有機會。
我給她安排了個工作。
她總是以感謝的名義,約我出來吃飯。
我們睡的那次。
她跟我說,「你老婆真的知道你在外面有個情人,也不會離開你的。」
但我保證。
關琴肯定不會知道。
9
關琴電話打過來時,我和余晴剛碰面。
除了那一次。
這些年我和余晴幾乎是發乎情,止於禮。
我拒絕了她想要當我情人的想法。
我承認,余晴是我年少不可得的白月光。
我們處對象時年紀都很小,當初分手也是她爸媽覺得我沒文憑、沒出息。
那個時候我們沒人能預見未來。
我一直沒和余晴說,其實她結婚那天,我偷偷去看過。
所以現在。
我也不想讓余晴背負上小三的罵名。
就像現在這樣,我們心意相通,偶爾見上一面。
挺好的。
余晴看到是關琴的電話,愣了愣,「你老婆電話不接嗎,可能有急事。」
是的。
我沒和余晴說我和關琴離婚的事情。
我不想因為我的決定而干涉到她的婚姻。
當然呢。
我暫時也沒想過真的和余晴結婚。
我搖了搖頭,「沒事,我們先吃飯。」
余晴親手做了幾道我愛吃的家常菜。
她高興地應了一聲「好」,把圍裙從腰間解下來,搭在椅背上,給我盛湯裝飯。
看著她忙碌的樣子。
我在多年前的遺憾好像突然間就釋懷了。
10
我到家時,門口鞋架上擺了兩雙破舊布鞋。
門還沒推開,就聽到關琴的爸媽在大聲地數落著關琴。
我皺了皺眉。
走到旁邊的樓梯間抽了根煙。
我和關琴結婚十幾年,她爸媽基本很少過來。
每次來都是吵個不停。
關琴在家裡排行老二,上面有個姐姐,下面有個弟弟。
一碗夾生飯,關琴一直吃到和我結婚的那年。
她爸媽其實也沒多看得上我。
只是因為關琴不受寵,我爸媽又看中關琴吃苦耐勞。
後來關琴陪著我一起創業,生意做起來了,她爸媽才高看我一眼。
兒子出生以後,關琴爸媽來的次數算是頻繁了些。
但每次來不是要錢,就是訴苦再要錢。
這一次我和關琴離婚,不知道要怎麼鬧。
我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碾了碾,深吸了口氣,才輸密碼開門。
我進門時,關琴正在廚房洗水果。
她爸媽坐在沙發上。
看到我,她媽蹭的一下站起來,「好女婿,這麼早就下班了啊?」
「好女婿」三個字,讓我一下子想起中午關琴打過來的幾個電話。
關琴在廚房背對著我,整個人有些僵。
猜到關琴應該沒提離婚的事,我順著問了一句,「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11
晚上,兒子沒吃幾口就回了房間。
關琴爸媽一邊說兒子挑食,一邊說都是關琴慣的。
一頓飯吃得我心底窩了不少火。
關琴低眉順眼地扒拉著碗里的飯,從頭到尾連口菜都沒夾。
我沒忍住,嗤了一聲。
被關琴氣笑的。
前幾天她找我算帳的樣子還讓我歷歷在目。
那架勢和現在坐在餐桌上的她,簡直是兩個人。
從前每一次吵架,我就總說她,「只會窩裡橫。」
現在離婚了。
這點兒蠻橫也還是只會用在我身上。
我把筷子放下來,盯著關琴的爸媽看,「爸媽,有什麼事直說就行,拿小琴和小宇撒氣幹什麼。」
關琴猛地抬頭。
她的眼睛裡寫滿拒絕。
可關琴爸媽哪裡管她,噼里啪啦就把這次來的目的說了出來。
小舅子在老家犯渾,把人打了。
對方一口咬死要 50 萬,不然就把他送進去。
關琴用腳踢了我一下。
和從前每一次一樣,她不願意讓我管她家裡的事。
離婚以後,這還是她第一次和我有肢體上的接觸。
我點了點頭。
「小舅子總這樣也不是事兒。」
「我們幫他一次兩次可以,總不能幫他一輩子,不行就送進去幾天長長記性。」
12
這話是我說給關琴聽的。
晚上關琴洗澡的時候,關琴的爸媽拉著我說個不停。
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沒和他們說離婚的事。
我和關琴這麼多年。
就算沒有愛情了,還是有親情的。
我實實在在是受夠了關琴的情緒無常,但我不能否認她為這個家的付出。
而且關琴的爸媽鬧起來不管不顧,真鬧到公司,影響的也是我。
我安撫了下關琴爸媽的情緒。
也當著他們的面給老家的朋友打了電話,託人幫忙。
聽到要不了 50 萬也不用蹲局子,他們才放下心來。
我一直坐在客廳。
都睡下後,關琴出來找我。
她低著頭,「江永良,你別管我弟,我們離婚了,你不用管。」
我本來心情挺好的。
甚至已經強制自己把前幾天關琴和我斤斤計較的事情忘掉。
但我沒想到關琴這麼不領情。
我故意問她,「那你怎麼不和他們說我們離婚了?」
今天看到關琴父母時,我突然就想明白了。
為什麼關琴會同意離婚不離家。
她壓根就不敢和她爸媽說跟我離婚的事,也沒有辦法控制她爸媽會不會打著想外孫的名義過來。
說到底,是關琴離不開我。
13
關琴把之前我轉給她的那九萬塊錢還給了我。
連帶著這兩個月的也沒要。
她特意挑了兒子不在的時候和我說的。
「這九萬算我還你的,還有這兩個月的六萬,剩下的三十五萬我存了定期,等到期了還給你。」
前幾天關琴爸媽打電話過來時,關琴在廚房做飯。
電話開著免提,我正好聽到了。
她弟的事情解決了。
但她爸媽沒說怎麼解決的。
臨掛電話前,她爸媽囑咐了她好幾次,「就你能出去找什麼工作,在家把男人孩子伺候好了才是正經事。」
我很少會贊同關琴爸媽的話。
但這一次,的確說到了我的心坎上。
沒離婚的時候,關琴的情緒總是反反覆復,我不勝其煩。
別說伺候我,能讓她不要突然爆發情緒和我吵架生氣就很不錯了。
反倒是離婚以後,她整個人的情緒好像好了不少。
當時我爸媽勸我離婚不離家時和我說,「要麼把小宇撫養權搶回來,要麼就讓小宇在自己眼皮底下長大。」
他們擔心萬一關琴二婚了,兒子會跟著改姓,喊別人叫爸。
現在想想,怎麼可能呢。
我們離婚分給她的錢,她都存了定期。
而且那些錢,她也只會且一定會用在兒子身上。
給兒子的,我有什麼可計較的。
加上現在關琴也不和我吵了,我也依舊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還真挺好。
我靠在沙發上,把電視聲音調大。
裝作什麼都沒聽到。
14
余晴最近聯繫我聯繫得頻繁。
她工作得不開心,經常被同事排擠。
我很詫異。
余晴情商很高,長得也漂亮。
都是三十多歲的女人,關琴的腰至少是余晴的兩個粗。
當初她和我說她老公嫌棄她時,我幾乎難以置信。
余晴打趣我說:「你們男人不都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我去了趟余晴工作的商場。
我和余晴都是高中畢業。
後來約著一起去城裡打工,就沒再念書。
給她安排工作時,我托朋友在商場裡安排了個門店經理。
業績一直做得很好。
現在已經負責幾個門店。
她抿著唇,幽幽怨怨:「那說到底也是在給別人打工。」
我聽出來余晴的意思。
她想自己當老闆了。
晚上吃飯時,余晴一個勁兒地灌我酒,給我暗示。
這幾年,我和余晴越來越了解彼此。
雖然我們不是夫妻,但她永遠能第一時間感受到我的情緒和需求。
知道我介意彼此已婚,她從不提那些事。
但這次,她格外主動。
這是我和余晴睡的第二次。
我承認我對余晴不一樣,至少和那些逢場作戲的一夜情不一樣。
15
余晴的店開在鬧市街的街口。
這個店面是我花了些代價,從好幾個人手裡搶過來的。
余晴很感激。
她打算開一家韓餐料理店,裝修風格什麼的都是她自己設計的。
和我說未來的規劃時,眼睛裡都閃著光。
頂著大太陽,她激動得像個孩子。
簽完合同以後。
她坐在店裡,突然問我,「要是我回去離婚,你能娶我嗎?」
她問得認真。
我卻被嚇得一個激靈。
透過玻璃櫥窗,我好像看見了關琴。
像魔怔了一樣,我的腦海里閃過無數個關琴歇斯底里發瘋的畫面。
我的第一想法是,關琴跟蹤我。
可又很快否定這個想法。
這些年關琴最多就是打電話、打視頻查我的崗。
唯一鬧得比較厲害的一次,是因為兒子剛出生沒多久突然發燒。
她聯繫不到我,自己打 120 去了醫院。
我爸媽趕到以後,她跑到我的飯局上,大鬧了一場。
那次說實話,挺跌面兒的。
但確實怪我。
我思考的功夫,關琴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就像沒出現過一樣。
而余晴一臉失望和沮喪,「對不起,我沒有逼你的意思。」
16
那天之後,我和余晴默契地沒有再提那個問題。
她幾乎每天都會給我發店面的裝修進度,也親自去韓國學習了料理。
她去韓國那段時間,我鬆了口氣。
其實我挺怕的。
挺怕她真的跑回去離婚,又來找我結婚。
余晴和關琴不一樣。
余晴敢拼敢闖,她就應該像現在這樣,追求自己的夢想。
至於關琴。
我不否認她能吃苦。
當初我們剛創業,起早貪黑去進海鮮,再拉到菜市場賣。
我撐不住躲在後面睡覺時,都是她在守著攤子。
但這些年,她變了太多。
余晴不在的這些天,關琴也幾乎很少在家。
早晨送兒子去上學以後就沒再回來,晚上趕著吃飯前半個小時才匆匆出現。
我問兒子:「這些天是誰去接你放學的?」
「是媽媽呀。」
兒子埋頭寫著作業。
我懷疑他根本沒聽清楚我的問題,或者就是關琴教的。
吃完飯,關琴在廚房收拾碗筷。
我走進去問她:「這些天你在忙什麼?」
走近後,我才聞到她身上撲鼻的油煙味。
沒等她回我,我就退了出去。
就像我說的。
關琴和余晴,真的不一樣。
17
關琴依舊是早出晚歸。
好幾次連晚飯的時間都沒趕回來。
給我打電話讓我帶兒子出去吃,或者讓我隨便做點兒。
說實話,我很生氣。
雖然我們離婚了,我不應該過問她的行蹤。
但她現在已經連兒子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大概是看出我的情緒。
兒子怯生生地扯了扯我的袖子。
「爸爸,媽媽和我說過了的,她最近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就像爸爸從前一樣。」
在兒子面前。
我和關琴從來都是恩愛的模樣。
這些年的爭吵、冷戰,全都是背著兒子的。
這是我們的底線。
給孩子一個完整的、美好的家庭。
當時關琴和我商量,「不管多忙,晚上都要回家陪小宇吃飯。」
我同意了。
只是後來的爭吵太頻繁了,我只能借著應酬躲出去。
第二天再和兒子解釋,「爸爸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可我忙,我能賺錢。
關琴忙,能忙什麼。
難道忙著找下家,找男人不成?
18
關琴回來得很晚。
她的身上一股木渣子、油漆混合著汗液的味道。
我皺了皺眉。
心裡的那點兒怒火熄滅了不少。
關琴這個樣子,誰會要?
看到我,她愣了一下,主動問起我:「你怎麼還沒睡?」
我突然有種被抓包的感覺。
手忙腳亂地拿起電視遙控器:「睡不著,找個電視劇看。」
電視打開了。
才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好笑自己竟然會覺得關琴這個樣子能找到男人,好笑自己竟然會因為懷疑關琴找男人而心虛。
轉天早晨。
我刻意觀察了下關琴的穿著。
她好像瘦了些。
但穿得依舊又土又老。
我本來打算跟著去看看關琴這些天在幹什麼的。
但余晴的電話打了過來。
「永良,上午十點店裡開業,別忘了過來捧場啊。」
我踩了一腳剎車,車子停在十字路口。
我的確忘了。
關琴的車已經轉了個彎。
想到關琴昨天晚上回來時的樣子,我肯定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所以徑直開去了余晴的新店。
19
店裡很熱鬧。
中午就已經坐滿了人。
有不少之前她在商場結識的朋友過來。
有人問起我和她的關係,我握著杯子,低頭喝了好幾口水。
直到余晴說:「算是這家店的大股東。」
我才稍稍放心下來。
我和關琴離婚的事情,只有我幾個要好的兄弟知道。
就連我的秘書都不清楚。
同樣的。
我和余晴的關係,我也不希望被任何人知道。
更何況她還是已婚。
無論是誰先越的界,都應該在外人面前避嫌。
下午我還有會要開。
吃過飯,我和余晴打了個招呼先走了。
走去停車場的路上,卻真的看到了關琴。
烈日炎炎。
她依舊穿著早晨的那身衣服,在給路過的行人一個個發著傳單。
我震驚地停在原地。
先是機械地回頭看向余晴的店面,腦海里想著關琴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再是快步走到關琴面前。
「你在這兒幹什麼?」
我扯過關琴手裡的傳單,粗略掃了一眼。
是一家餛飩店。
下周六開業。
關琴張了張嘴,汗珠順著她的臉頰滑了下來,聲音也有些啞。
「發傳單。」
她從我手裡搶過傳單,一點點展平剛剛被我攥出來的褶皺。
20
我很少會陰陽怪氣關琴。
她胖,她丑,她情緒不好。
我忍讓了很多年。
可這一次,我的確是氣急了。
我把她的傳單扔在地上,扯著她往停車場走。
有兩個小姑娘看到後,追了過來,用足了力氣想把我的手鬆開。
「琴姐,怎麼回事?」
「琴姐,你認識他嗎?我現在就報警!」
呵。
報警?
「關琴,你說你認不認識我。」
我嗤了一聲,鬆開了手。
關琴和兩個小姑娘低著聲音不知道說了什麼,兩個人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我先帶關琴去了趟附近的商場。
給她買了身衣服,才帶她去的公司。
售貨員給她挑衣服時我才發現,關琴真的瘦了。
瘦了很多。
和我們結婚前幾年的時候差不多。
我們剛認識的時候,關琴瘦得有些營養不良。
後來生意好起來,我花了好長時間才給她養好。
關琴換好衣服。
冷著臉站在我面前,「還有其他事情嗎?」
我看愣了神。
這身衣服還挺襯關琴的。
前幾天余晴試過,不好看,不適合她。
21
帶關琴去公司是比較臨時的決定。
但也算剛好。
下午的會議很重要。
公司談了筆單子,就差臨門一腳。
對方的楊老闆最看重人品,前幾次聊天時還提起了關琴。
他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說我和關琴白手起家,如今感情和睦,幸福美滿。
他和他的太太也是如此。
這麼多年,一起攜手走過了所有的風風雨雨。
關琴和楊老闆打了個照面。
去公司的路上,我和關琴說了利害關係。
「我們雖然離婚了,但畢竟我們有個兒子。」
「我現在賺錢也是為了我們的兒子。」
我說得理直氣壯。
關琴聽了進去。
會議開得很和諧,合同也順利簽了。
晚上,我讓秘書去把兒子接到了飯店。
楊老闆的太太也過來一起用餐。
吃飯時。
他們看著兒子,滿臉動容。
「當初太看重錢了,我太太流產後沒怎麼休息就陪著我繼續打拚,落了病根。」
他們沒有自己的孩子,但收養了幾個棄嬰。
關琴偶爾會回應楊太太幾句,大多圍繞著孩子。
就像我說的,關琴情緒再差也只是對我。
兒子跟她,最合適不過。
22
晚上到家。
兒子突然說有事情要說。
他像個小大人一樣,把我和關琴按坐在沙發上。
「爸爸媽媽,我已經長大了。」
「所以我有事情想和你們談一談。」
聽到「談」,我沒忍住低笑一聲。
兒子用手摳著指甲,好半天才鼓起勇氣說:「爸爸媽媽,我知道你們離婚了。」
他的話音落下,我滿臉錯愕。
關琴卻很平靜。
兒子繼續開口:「其實我們班很多同學的爸爸媽媽都是分開的,你們不用瞞著我。」
他說我和關琴都是獨立的個體。
而每一個個體都應該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
這種權利不應該被任何人剝奪,包括我們的兒子,也就是他。
兒子說這些話時,我的眉頭頻頻皺起。
說實話,我不相信這些話是兒子能說出來的。
兒子說到底才七歲。
「你教他的?」
我壓著怒意,把目光挪到關琴臉上。
關琴搖了搖頭。
她的眼睛裡盈滿了淚水,突然就一滴滴地往下砸。
兒子撲進她懷裡,「媽媽,你別哭。」
兒子向來和關琴親。
「爸爸,不是媽媽教我的,是今天我自己去問老師的。」
他張開手擋在關琴面前,一副護著自己媽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