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貓懷孕了。
我找寄養寵物店算帳,卻誤發給上司。
【懷孕了你也不想負責嗎?】
【難受得睡不著,疼的每晚都在哭。】
我盯著深夜發瘋錯發的消息,嚇得辭職信都準備好了。
隔天上班,一向冷臉的上司,在我面前小心翼翼低下頭。
「那晚,我一開始只是想偷親一下的……」
1
自打發現消息發錯了,我嚇得一宿沒睡好。
早上從冰箱裡拿了剩的涼包子,塞嘴裡就走了。
火燒屁股似的打完卡,轉頭就跑去衛生間吐。
胃裡翻江倒海似的難受。
包子變質了。
我擦擦嘴出來,一轉頭看見同事。
同事扯著嗓子打趣:
「江秘書該不會是懷孕了吧?」
我聽見「懷孕」這兩個字都快應激了。
一轉頭,看見剛到公司的楚明舟站在我身後。
我趕忙擺擺手。
「沒懷孕,我就是身體有些不舒服。」
楚明舟走過來,上下打量著我。
「臉色差得像鬼似的,身體不舒服就請假,我沒有壓榨員工的癖好。」
我仔細打量著楚明舟的臉色,試圖看出來點什麼。
我和楚明舟是校友。
學校里說他是冰山校草,那都是美化之後的稱呼了。
楚明舟臉臭嘴毒,我在入職當天就感受到了。
昨晚發現消息發錯人之後,我嚇得連夜把辭職信都寫好了。
楚明舟看起來和之前沒什麼不一樣。
我試探著問:
「楚總,今天忙嗎?」
楚明舟像是看傻子一樣看我。
「我要是不忙,你們就都要喝西北風了。」
進了辦公室,我掃了一眼楚明舟的電腦,見到上面八百個工作群瘋狂彈消息。
我的頭像早就不知道被壓在多深的地方了。
估計是沒看見。
我鬆了口氣。
「楚總,我下午想請假。」
楚明舟掃了我一眼,問:
「去幹嘛?」
「去醫院一趟,辦點事。」
2
楚明舟給了假。
我爭分奪秒往醫院跑。
最近確實不太舒服,正好趕上小假期,可以好好養一養。
醫院出診斷很快。
確診闌尾炎,建議手術。
卑微社畜再次請假。
【楚總,我做個手術,得住院,再請兩天病假。】
楚明舟很快回復了個「好」字。
我安心地放下手機,進了手術室。
可就在我放下手機的那一刻,電話開始一通接一通的打過來。
楚明舟的回覆已經刷屏了。
【江秘書,你上面發的話是什麼意思?】
【早上是孕吐嗎?你孕期反應很嚴重嗎?】
【抱歉,那天喝多了,我本來只是想偷親一下的。】
【我沒有逃避責任,我只是害怕開口太突然你會不接受。】
【對了,你去醫院了,你早上問我今天忙不忙,是想讓我陪你一起去嗎?】
【你說你要做手術,什麼手術可以孕期做?】
【江苒,你是對我的態度失望了,要把孩子打掉嗎?】
【我求求你,回我句話。】
3
我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整個人有氣無力。
手機放在一邊嗡嗡嗡響個不停。
我不耐煩地拿過來,以為是楚扒皮又給我安排了什麼工作,結果一看,發現是公司小群炸了。
以往安靜得像是死了的群,這會兒 99+。
幾個同事私底下建的小群,這會兒一個個頂著小號在群里蛐蛐。
【笑死,第一次見到楚總臉色那麼可怕,感覺要吃人了。】
【江秘書是捅了什麼簍子,能把人惹成這樣?】
【話說,還沒找到江秘書嗎?】
【剛翻出來住址了,這會兒應該已經殺到她家了。】
見到這些消息,我人都要麻了。
我把自己最近惹的禍想了個便。
順走了楚明舟一隻鋼筆。
養死了他幾條魚。
但種種列下來,應該罪不至此。
我遲疑著看楚明舟給我打的幾十個未接來電,回撥過去:
我聲音透著一股半死不活的無力感:
「楚總,找我有什麼事嗎?」
另一頭的楚明舟呼吸很重。
仔細一聽,還能感覺到哭過後的沉悶。
他聲音怪怪的。
「江苒,你在哪裡?」
我如實回答:
「醫院。」
「手術做完了,是嗎?」
我嗯了一聲。
「做完了,小手術而已,楚總不用擔心。」
楚明舟不說話了。
我以為他電話忘記掛斷了。
楚明舟嗤笑著出聲,有些像自嘲地說:
「這在你眼裡,只是一場小手術而已嗎?」
我眨了眨眼睛,一臉茫然地盯著自己腹部的傷口。
難道闌尾炎是什麼很嚴重的病嗎?
會組織同事給我捐款嗎?
還不等胡思亂想完,電話掛斷了。
我放下手機,見到剛剛安靜不到幾分鐘的小群,又開始猛彈消息。
【大消息,剛剛楚總花天價買了塊墓!】
【什麼!楚家誰出事了?】
【沒聽說啊,楚家誰出事的話,外界不可能一點消息沒收到。】
【聽說楚總的弟弟回國了,該不會是誰病危,所以連在國外的人都回來看最後一眼吧?】
群里猜的七嘴八舌。
我拿著手機悄悄吃瓜。
直到病房門被人推開,我才回過神。
剛剛群里八卦的正主,這會兒正站在我床尾,沉默地盯著我。
我心虛地放下手機,問:
「楚總怎麼抽時間過來了?」
今天下午有雨。
楚明舟身上帶著股潮氣,像是心急到下車的時候連傘都沒打。
楚明舟坐在病床邊看著我,一言不發。
看著看著,他悄悄紅了眼眶,低下頭呢喃: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我趕忙擺擺手。
「不至於,就是一個小手術。」
我吃力地掀起病號服,給他看我肚子上的刀口。
楚明舟看見刀口的那一刻,眼淚瞬間落下來。
滾燙的淚珠砸在我手背上,慢慢變得冰涼。
楚明舟彎下腰,半跪在病床邊。
「對不起,苒苒,對不起……」
楚明舟一哭,我也想跟著哭。
沒想到那個玉面羅剎,原來是這麼關心員工的好老闆。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楚明舟掉眼淚。
我和他是校友,他比我大兩屆。
我會和楚明舟認識,還是因為他弟弟,楚硯。
和楚硯交往的時候,楚硯順路帶我見了他哥。
楚明舟給人的感覺就不是很好相處。
不冷不熱一眼掃過來,嚇得我呼吸都屏住了。
楚硯背後悄悄和我說,以後見到楚明舟繞道走,楚明舟不是什麼好東西。
大三的時候,楚硯和人打架,事情鬧得不小。
楚家為了把事情壓下去,當即要把楚硯送出國去。
楚硯出國的時候,說讓我等他。
我沒理會,很乾脆提了分手。
楚硯富家公子一個,在國外風生水起,回國之後更是如魚得水。
一旦離了學校,我和他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再不可能有交集。
我以為就此橋歸橋路歸路了,可在楚硯嘴裡「不是什麼好東西」的東西主動過來找我了。
「和你接觸過一段時間,覺得你很有能力,要不要來我這邊試試?」
楚明舟撥通我電話的那一刻,我天都亮了。
楚明舟雖然嘴巴壞了一點,但別的地方都還不錯。
不然,我也不會罵罵咧咧的跟他五年。
楚明舟指尖在我腹部刀口虛虛晃了一圈就趕緊挪開,像是怕弄疼了我。
「都是我的錯,我會補償你。」
我看著楚明舟那雙泛紅的眼睛,膽子也開始大起來。
我抱著赴死般的勇氣,問:
「那能不能這個月不扣我滿勤?」
楚明舟看著我,笑了。
笑得眼眶裡的淚水都落下來了,透著難言的苦澀。
「在你眼裡,我們之間的聯繫就只有這些嗎……」
5
楚明舟沒回我是行還是不行。
我也像泄了氣的皮球,沒膽子再問第二遍。
楚明舟沉默寡言,不怎麼愛說話,只是一有空就來醫院看我。
就連我出院那天,都是楚明舟來接我的。
直到楚明舟扶著我上了樓,扎著圍裙進廚房給我做飯,我才意識到不對勁。
「你雖然出院了,但也還是行動不便。」
「這陣子我和你住一起,等你徹底康復了,我就放心了。」
楚明舟自說自話地背對著我忙活,沒一會兒就做了四菜一湯出來。
還不忘給我的肥貓放好貓糧。
楚明舟扯了扯嘴角,自嘲似的說:
「就當是老闆體貼下屬了。」
楚明舟好到讓我心發慌。
尤其是看見楚明舟添貓糧的時候,我更是一陣心虛。
但住在一起,也確實有了更多機會。
趁著楚明舟洗澡的時候,我偷偷拿了他的手機。
我想刪掉自己那天半夜發錯的消息,可解鎖後的頁面卻停留在瀏覽器。
【懷孕五個月引產有可能切除子宮嗎?】
【女人流產小月子食譜。】
【破鏡真的能重圓嗎?】
【怎麼說服家人把親弟弟流放?】
【男人什麼時候最性感?】
搜索記錄亂七八糟。
我驚訝地捂住嘴巴。
來不及思考太多,浴室的門已經開了。
我匆匆放下手機,裝作什麼也沒發生。
我結結巴巴開口:
「我家只有一個臥室。」
楚明舟嗯了一聲,站在床尾的位置鋪下墊子。
「我打地鋪就好。」
老闆不僅親力親為照顧我,晚上還自己打地鋪。
我良心都在痛。
幾次想開口說過來一起睡吧,反正床大。
要不我打地鋪,你睡床也行。
猶豫半宿,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的時候,突然身邊的位置往下一沉。
我緊閉著眼裝睡。
房間裡安靜到就連楚明舟的呼吸我都聽得清清楚楚。
滾燙的大手落在我小腹上,小心翼翼撫摸著。
楚明舟的聲音很輕,像是喃喃自語,卻又透著一股執著的陰森。
「苒苒,我不會再讓你失望了。」
「就算楚硯那個蠢貨回來了,也不能從我手裡搶走你。」
我突然有些慶幸現在是晚上,楚明舟看不見我懵逼的表情。
這還是人話嗎?
我怎麼有點聽不懂?
我突然想起這幾天楚明舟的反常。
我住院期間,一日三餐也都是楚明舟叫酒店送過來的。
鴿子湯,豬蹄湯,鯽魚湯,吃得我都快下奶了。
今天晚餐,楚明舟飯後還給我做了紅糖的甜品。
這哪是什麼老闆對下屬的關愛。
這不妥妥的月子餐嗎?
我死死閉著眼睛,嚇得額頭上出了一層冷汗。
直到楚明舟回到自己的地鋪上躺下,我才吐出一口氣。
我飛快用被子蓋住腦袋,一鼓作氣抽出枕頭下的手機。
這幾天休假的時光讓人爽到忘了牛馬的身份。
我退出消消樂,點開那個好幾天沒碰過的軟體。
一堆工作群下面,是楚明舟的幾十條未讀消息。
【苒苒,不要打掉孩子好不好?】
【我保證我會是非常好的丈夫,也會是非常好的父親。】
【那一晚的事我沒有後面的記憶,我以為只是親了你一口,沒想到會給你造成那麼大的傷害。】
【我真的從沒想過做對不起你的事。】
我一條條仔細看,好一頓回憶才估摸出「那一晚」是什麼時候的事。
五個月前,我和楚明舟到外地出差。
去的地方環境很不好,住的酒店也很差。
那陣子正是暑伏。
我房間的空調還壞了。
我白天找過前台,前台卻不給我換房間,說住滿了。
晚上應酬完,我扶著喝多的楚明舟回他的房間。
蹭到空調的那一刻,我突然就不想走了。
我心裡安慰自己,享受半個小時就回自己房間。
反正楚明舟喝多睡著了,他也不知道。
結果這一閉眼,直接一覺到天亮。
半夜迷迷糊糊當成自己家了,把襯衫脫了,穿弔帶睡一宿。
隔天睜眼,和不知道醒了多久的楚明舟四目相對。
楚明舟表情說不出的怪異。
我匆忙起來,不假思索扯謊:
「昨晚領導你喝多了,不讓我走,我又實在困,沒想到後面睡著了。」
楚明舟盯著我扔在地上,褶皺成一團的襯衫,猶豫著問:
「我做什麼了嗎?」
我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沒有,什麼也沒做。」
幸好那天是出差的最後一天。
楚明舟也不是愛計較的人,回來之後對那晚隻字不提。
我以為那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我回來後把寄養在寵物店的貓接回家,發現貓的肚子越來越大,以為懷了。
抱過去醫院檢查,醫生和我說公貓肚子再大也不可能是懷孕,這和男人生不出孩子是一個道理。
我回家調監控,發現是貓每天晚上咬開凍干罐子偷吃……
我退出聊天介面,盯著電子版病例上明晃晃的「闌尾炎」三個大字,不禁陷入沉思。
6
楚明舟很早就起床去做飯了。
等我醒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占了半張桌子的七八樣點心。
他從廚房出來。
那雙以往握著鋼筆或是敲擊鍵盤的手,這會兒正端著盤子。
我每吃一口,都感覺自己的內心在遭受譴責。
我慢慢放下筷子,說:
「我感覺我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能回公司上班,就不麻煩老闆你照顧我了。」
楚明舟沒回答,只是夾了一隻蝦餃放在我碗里。
「好好吃飯。」
楚明舟出門前,叮囑說:
「今天冷,你不要出門,也別碰冷水。」
「我叫了鐘點工,一會兒人就到,家裡這些東西不用你收拾。」
確定我把他的話聽進去了,這才和我道別。
他前腳一走,我後腳在家裡急得上躥下跳。
我現在是真的恨自己沒給楚明舟懷過一兒半女!
楚明舟買了塊墓。
聽人說,楚明舟打算請人給那個孩子算出來個好名字刻在碑上。
到時候萬一再去醫院要那一團血肉要入土,醫生面色複雜地端著個切除的闌尾給他。
我甚至不敢往後想。
這種情況下,打死我也不敢說實話!
手機突然「叮鈴」響了一聲。
我拿起來一看,見到是工作群。
【分公司那邊缺人手,有沒有誰想調過去的?】
見到這條消息,我眼睛都亮了。
我趕忙私戳說我願意,隨後填了報名表。
我起身開車往公司去,打算把辦公室里的東西收拾回來,趁早去分公司報道。
出了電梯,推開我辦公室門的那一刻,見到了坐在我工位上的楚明舟。
他手裡掐著一份列印的報名表,第一排就是我的名字。
楚明舟雙腿交疊地坐在椅子上,抬眸看我。
「江秘書請假知道跟我說,要調走這種大事反而不說了。」
見到他手裡那張報名表,我頭皮都麻了。
支支吾吾半天,也只找了個牽強的藉口。
「抱歉楚總,我忘了。」
楚明舟閉了閉眼,長嘆口氣。
「為什麼要調去那麼遠的地方?」
我小聲回答說:
「離我老家比較近。」
楚明舟笑了。
「離楚硯更近,是吧?」
差點忘了,楚硯回國了。
楚硯爭強好勝,他不可能心甘情願處處受制於人。
楚家也不會蠢到放兩個兒子在一起明爭暗鬥。
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把人分開。
這麼一想,估計分公司的掌權人就是楚硯了。
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楚硯的聲音懶洋洋地傳進來:
「被你拆散了五年,我想把這五年缺失的彌補回來,只是離得近一點又怎麼夠呢?」
楚硯的胳膊搭在我肩膀上,一如當初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我轉頭看他,發現他似乎又長高了一些,身上那股少年氣已經褪得乾乾淨淨。
楚明舟抬眼看他,嘲諷說:
「這五年里你在國外左擁右抱的忙壞了,你要彌補哪個?」
「你彌補得過來嗎?」
楚硯心虛著悄悄垂眸掃我一眼。
我對此沒什麼意外的。
在我小的時候,我父母說一句去外地發展之後就雙雙跑了,杳無音訊。
是我奶奶把我拉扯大的。
在我高二那年,奶奶也因病去世了。
我沒有什麼家境可言,唯有一張還算不錯的臉。
我之前和楚硯沒有任何交集。
楚硯如果不是見色起意,我不會和他扯上關係。
他能對初次見面的我一見鍾情,對別人自然也會。
他在國外這幾年會發生什麼,我從一開始就很清楚。
楚硯像是破防了一樣,一股腦把鍋往楚明舟身上甩。
「要不是你當初做局坑我,找藉口把我送走,我也不會和江苒分開五年!」
楚明舟平靜地盯著他,隨後勾唇笑了。
「那你怎麼不死在國外?」
「你如果不回來,或許苒苒也不會打掉我和她的孩子。」
楚硯憤怒的表情都僵硬在了臉上,疑惑著歪了歪頭。
「孩子?」
楚明舟像是陷入到某種腦補小劇場裡無法自拔。
「見到她始終對你念念不忘,你很得意吧?」
我恍然想起來,我做手術那天,好像就是楚硯回國的日子。
我唯恐楚明舟再說出什麼離譜的話,趕忙跑過去隔在兩人中間。
「和他沒關係,不要吵架了。」
楚硯垂眸看看我,又抬頭看了看有些委屈的楚明舟。
只是稍加思索,就琢磨出了個大概,最後表情變得一言難盡。
他憐憫地盯著楚明舟,語氣里的嘲笑壓都壓不住:
「哥,你還真是一點都不曉得,女人被疼過之後是什麼樣。」
楚明舟像是落敗的前夫。
他最後惱羞成怒,叫保安把楚硯趕出去。
楚明舟當著我的面,把報名表撕碎。
「苒苒,我不會阻礙你奔向更好的生活,但前提是你的選擇真的是正確的。」
「顯然,楚硯不是良配。」
他把報名表扔進垃圾桶,好脾氣地過來我身邊,語氣一如早上出門時候那樣。
「回家好好休息,我讓司機送你。」
7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心神不寧。
楚硯賤嗖嗖的聯繫我,發的第一句話就給我嚇得六神無主。
【我去醫院查了你的信息。】
緊隨其後的就是一張病例照片。
我從小到大去醫院的次數屈指可數。
唯一一次做手術的,就是這次闌尾炎手術。
我立馬就服軟了。
【哥,咱倆都和平分手了,求你別搞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