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我喝得又咳又嗆。
妹妹拍著我的背,替我順氣,「喝這麼急幹什麼。」
「口渴。」我望著她笑,眼眶裡裹滿了淚,「這酒不錯,反正有人買單,我們打包幾瓶吧。」
妹妹紅著眼眶,點點頭:「點最貴的!」
11
我家是個小漁村,不過近幾年發展新農村,修了個海上樂園,倒也繁榮。
兼職這幾年我們始終沒忘記村長爺爺的囑託,賺的錢一半都捐給了村裡的小學。
我在裡面當老師,妹妹又計劃著要開個店。
總不能坐吃山空。
收拾行李的時候,我指著那裡的一塊布料,問:「你怎麼把這帶回來了?」
「什麼?」妹妹順著我的視線,從箱子裡扯出一條男士內褲。
她「嘖」了一聲,笑著說:「顧瑾的內褲都是真絲的,拿回來擦灰不沾手。」
看著我嫌棄的目光,她又補了句:「新的,放心吧。」
「好吧。」
她又從箱子裡拿出一尊佛像,結結巴巴地問我:「姐……你你你,你怎麼把顧家的財神爺撈回來了?」
「來財啊。」
我倆相視一笑,將財神爺供起來,每日三炷香地拜。
之前圈裡有個小姑娘是夏婉的死對頭,機緣巧合下我們加了微信。
聽她說,婚禮當天夏婉把高中的同學都叫了過去,特別是曾經追過我的那些人。
就是想讓他們欣賞欣賞,曾經的校花狼狽不堪,被人當猴耍的模樣。
我不由感嘆,夏婉為了報復我真的是煞費苦心啊。
我沒去,他們都傻了。
不過我給他們準備了豐厚的賀禮。
後來,夏婉穿著精緻的白裙子跑上台,說她願意做顧霄的新娘。
結果她在國外談的黑人男朋友抱著孩子,千里迢迢跑來找孩兒他媽。
聽說顧家兩兄弟當場就瘋了,將整個婚禮砸得稀巴爛。
整場婚禮,雞飛狗跳,賓客們連席都沒摟就跑了。
我和妹妹聽說後,連夜起來把撈來的財產埋進了院裡那棵海棠樹下,用的時候就挖一點。
12
日子就這麼慢悠悠過了一個月。
海邊賣烤魷魚的阿壯說他老婆要生了,跑來讓我們幫他看攤。
我和妹妹一擼袖子就去了。
真別說,他這小攤還挺賺錢的,我和妹妹忙得腳不沾地。
大片的魷魚撒上燒烤料,噴香。
就在這時,聽見不遠處有人喚我。
一抬頭,就看見顧霄和顧瑾,還有顧家的一眾保鏢。
心裡有一個聲音告訴我。
完了。
妹妹樂呵呵地在一旁收錢,見我不動,還碰了碰我的手臂,「姐,別愣著了,兩串魷魚不要辣椒。」
「妹啊,別魷魚了,快跑吧。」我嘴唇都在打顫。
她感覺到不對,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
我倆面無表情,眼珠子四處掃了掃,顧家的保鏢一步步往前將小攤圍住。
妹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我耳邊說:「跑不掉了,跳海吧。」
我倆對視一眼,看了看身後一望無際的大海,有些膽怯。
卻還是慢慢挪動腳步,往邊上去,腿肚子都在打顫。
像是預料到我們的動作,兩兄弟齊齊出聲:
「寶寶,別動。」
「老婆,別動。」
我倆不動了,因為怕死,其實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倆撈的錢還沒花完。
見我們不動了,顧霄和顧瑾清澈的目光在我倆身上掃了掃,像是在確認哪個是他的寶寶、老婆。
過了一會兒,也不知道顧霄是怎麼認出我的,他看向我,嗓音有點啞:「寶寶,過來,那邊危險,聽話。」
我看向他,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不聽話。」
開什麼玩笑,過去更危險。
聞言,顧瑾將目光落在妹妹身上,他愣了愣,努力扯出一絲笑:「老婆,別動,我們不會傷害你們。」
妹妹緊張地挨著我:「好……我們不動。」
笑死,根本是不敢動。
見我倆油鹽不進,顧霄將那群保鏢撤走,兩兄弟站在小攤兩邊,顯得有些滑稽。
13
阿壯喜得麟兒,跑來收攤,還送了我們幾串魷魚。
我和妹妹抱著魷魚顫顫巍巍在前面走,兩兄弟亦步亦趨跟在身後,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回到家,顧家的保鏢把小別墅圍得水泄不通,我倆苦澀一笑。
我回頭看向顧霄:「你們怎麼找到這裡的?」
他輕嘆一聲,溫柔地笑了笑:「想找到你,總能找到的。」
妹妹接著問:「找我們幹什麼?回去做你們的玩具?還是覺得我們跑了,你們的遊戲沒成功,又繼續下一個計劃?」
顧瑾搖了搖頭,喃喃道:「不是的,我們沒想……傷害你。」
「既然這樣,那你們就回去吧。」
「不可能!」
顧霄衝過來,抱住我:「寶寶,之前是我們做錯了,你跟我回去,我用下半輩子來彌補好不好?」
「怎麼認出我的?」我問。
顧霄蹭了蹭我的頸窩,像之前那樣:「因為你看我的眼神恨意太濃烈了,寶寶,我錯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用力推開他,看他的眼神里只有冷漠:「你覺得可能嗎?」
「為什麼不可能?」他問。
「我還會像之前那樣寵著你,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哪怕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去給你摘,好不好?」
「如果,你愛的是顧瑾也沒關係……我……只有你在我身邊就好。」
我冷笑一聲:「你以為我是古代的皇帝嗎?今天晚上翻你的牌子,明天晚上翻他的牌子?」
「顧霄,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們離開,別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他臉色頹敗,哽咽得快要說不出話:「我不離開,沐晴,其實我是真的想要跟你結婚的。」
「但你是顧瑾的女朋友,我想讓他把你讓給我,可是我說不出口。」
「婚禮那天我告誡過他,那個遊戲不玩了,你們好好結婚,從此我離你們遠遠的,只要你幸福就行。」
我打斷他:「顧霄,帶著你弟弟滾得遠遠的,我們就很幸福了。」
「不可能!」他還不死心。
我懶得和他掰扯,轉身進屋。
他在身後嚷嚷著:「我是不會放棄的,我會一直等你。」
我回頭冷冷說了句:「神經病。」
那天晚上,不知道顧瑾和妹妹說了什麼,她在夢裡一直流眼淚,打濕了半塊枕頭。
醒來我問她夢見了什麼。
她沉思了片刻,笑著說:「夢見了烤全羊,所以流的全是口水。」
我盯著她紅腫的眼睛,嘆了口氣,真是個大饞丫頭。
跟我一樣。
14
顧家兩兄弟沒走,買下了隔壁的別墅,住了下來。
顧霄天天跑到學校蹲我,顧瑾則跟在妹妹身邊,陪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死皮賴臉跟了小半個月,大有要跟我們在這小漁村耗一輩子的念頭。
我有時候氣急,會罵他:「顧霄,你是不是小說看多了,跟我玩什麼追妻火葬場,累不累?」
他頓時紅了眼眶:「沐晴,求你,別這樣對我,好嗎?」
「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只要你說,我都會做,別不要我,行嗎?」
我內心毫無波瀾,甚至覺得有點好笑:「那你去死吧,死了我就原諒你。」
丟下這句話,我就走了。
只是我沒想過他竟然真去死了,還是在我家門口。
等我趕到的時候,他站在海邊,一步步往前走,海浪拍打過去,他差點站不穩。
顧瑾在一旁怎麼叫他,他都不理。
妹妹冷眼看著他們,有些許無奈。
等我趕到,顧霄正好回頭,他望著我,紅著眼眶,聲嘶力竭地問:「沐晴,是不是我死了,你才會愛我?」
有時候我都在想,這些霸總是不是都修過表演學啊。
眼看著一個浪花差點將他拍走。
我有些想笑,但還是忍住了。
我朝他招手,讓他走近些,隔著這麼遠,說話都費勁。
他屁顛屁顛就過來了。
15
我望著這個我曾經愛過的人,從包里翻出一本書。
遞給他:「打開看看吧。」
那是我大學時寫的,裡面記錄著我和顧霄之間的愛情。
書出版的那天,我和妹妹在酒吧慶祝。
妹妹說她好像喜歡上顧瑾了,我想著就退出這場三角戀吧。
可是我捨不得,捨不得放棄走出顧霄的溫柔鄉。
後來,我們知道他們是雙胞胎時,也是有過短暫的歡喜的,但只是一瞬。
因為這短暫的背後,是萬丈深淵。
「故有晴空?」顧霄念著書名,疑惑地望著我:「這是?」
我看著他,平靜地回答:「故是顧霄的顧,晴是沐晴的晴。」
顧霄像是意識到什麼,面露痛苦之色。
我緩了緩:「對於夏婉……」
「我跟她是清白的。」
顧霄急著解釋,眼裡的紅血絲更明顯了:「我讓她滾出國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笑了笑,從手機里翻出之前的微博截圖,一張張翻給他看。
那句恭喜呀,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那時候是我看不清自己的心,我沒想用那顆粉鑽的……是她搶著要戴的。」
我說:「那你們親吻呢?還需要我把照片拿出來給你看嗎?」
「不要……不要,沐晴。」
他哽咽著,淚水滑落下來:「求你再原諒我一次,我該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16
我嘆了口氣:「顧霄,都這樣了,你覺得我們還有可能嗎?」
「別糾纏了,放過我吧。」
我轉身想走,他伸手拉我,從褲兜里摸出一串佛珠。
艱難地走到我面前,獻寶似的:
「寶寶,你看,我去求了新的佛珠,比之前那串還好,我們也像這串佛珠一樣,好不好?」
我看著他笑了笑:「之前那串早斷了,後面是我自己去寺里求來的,不過你猜,我看見了什麼?」
「我……」
他愣怔了一瞬,看著我苦澀一笑:「真的沒機會了嗎?哪怕一絲絲也好?」
顧霄去求佛珠的時候,就提過一嘴,說那個廟裡的姻緣也很靈。
確實,整顆姻緣樹上,全是掛著他想要娶夏婉的祈福帶。
那時候我還在想,怎么姓顧的都有個白月光叫婉婉,連字都如出一轍。
現在回想,那串斷了的佛珠,就是伏筆。
「回去吧,別來找我了,你的愛太重,我命薄,承受不起。」
我沒再理他,轉身離開。
貪得一場鏡花水月,終得一場曲終人散。
17
回去時,妹妹跟在我身邊,顧瑾追上來攔住去路,正當我以為他要表演時。
他痛苦地抓了抓頭髮,又別過臉去。
抹了抹眼睛,小心翼翼地問:「孩子,是什麼時候打的?」
妹妹笑了笑:「你和新歡去看極光的時候。」
「那你叫什麼名字啊?」他又問。
妹妹抬頭望了望天,眼眶裡裹滿了淚,卻倔強地不肯落下來:「記住了,我叫沐雨。」
回家關上門時,兩兄弟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但我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雖然有點惋惜,但有些人一旦錯過真他媽謝天謝地。
後來在我的追問下,妹妹才告訴我,畢業那晚她知道自己懷孕後,就打算攤牌的。
只是……
所以她讓我回去收拾東西,她獨自去了醫院。
我是又氣又心疼,連著給她煲了十天的雞湯、魚湯、豬蹄湯。
海棠樹下那麼多錢,我可不想拿來給她買藥,怪浪費的。
次日,隔壁沒了動靜,顧家兄弟走了。
我聞著海風都是甜的。
18
三年後,我和妹妹離開了小漁村。
開啟了我們的環球旅行。
我倆一起去看山,去看海,去會眾生,去尋自己。
偶爾也能聽到國內的消息,聽說夏婉被她那個黑人男朋友囚禁。
她求著顧家兩兄弟救她,倆人轉頭就給那個黑人打了一筆錢。
讓他好好照顧夏婉。
顧家的公司也開始走下坡路。
妹妹還打趣說,因為財神爺被我們帶走了。
後來,聽村裡的阿壯說,顧霄在送那件婚紗去小漁村的路上出了車禍。
救援趕到的時候,婚紗上沾滿了血。
因為搶救不及時,他可能再也醒不來了。
妹妹問我,要不要回去看看她。
我搖了搖頭,因為卡達的珍珠島比他好看。
顧瑾沒了主心骨,每日只知道酗酒,再次知道他的消息時,是在新聞上。
聽說他喝醉不小心踩翻了井蓋,等發現的時候人都硬了。
妹妹當晚就點了幾個男模慶祝。
又過了三年。
我遇見了顧霄,他醒了。
當時,我正在巴厘島曬陽光浴。
他離我五步遠,有些狼狽,艱難地扯出一個笑:「沐晴,好久不見。」
我沒想跟她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