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一片死寂。
「不然呢?你一直是我的妹妹,我也只把你當做妹妹。」
「你要的那種情感,我給不了你。」
說完,我提著行李箱就走了。
15
後面的時間就過得很快了。
暑期我找了個兼職,開學後又讓自己沉浸在知識的海洋里。
爸爸往我卡上打了生活費,但我一分也沒動。
媽媽應該沒有跟爸爸說我和江稚的事。
對於他們倆,我是愧疚的。
他們讓我這個孤兒在有愛的家庭里長大,一直都把我視如己出,從不偏袒江稚,江稚有的,我也會有。
養育之恩,怎麼樣都回報不了。
而且我對江稚的感情,也並不清白。
那晚江稚對我做了那些事後,我常常問自己,反感嗎,討厭嗎。
答案都是不反感,也不討厭,甚至還有點欣喜。
後來我才漸漸明白,我也喜歡江稚。
我不是喜歡女生,只是江稚剛好是女生而已。
她很好,值得世界上任何一個人的喜歡,尤其是跟她朝夕相處的我。
可是我也只能止步於喜歡了。
江稚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不能毀掉她。
我也不能爸爸媽媽失望傷心。
16
畢業後我選擇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上班。
這期間,江稚給我打了無數次電話,我沒有接。
媽媽也發過微信,讓我回家過年,可是我沒有臉再去見她了。
就這麼行屍走肉了幾年。
又是一年大年二十八,爸爸突然打來電話,讓我今年過年必須回家。
「如果你今年不回來,那你就永遠也別回來了,我不管你和你媽你妹妹吵了多凶的架,今年你必須回家吃飯!」
「還有,你不回來的話,就不要再給我們卡上打的錢了,就當我們沒有你這個女兒好了!」
話說得有點重了。
我考慮了好久,還是決定回去看一看。
無論如何,他們畢竟是我的親人,這麼多年了,我其實很想他們。
17
我風塵僕僕回到家,有些局促不安地敲了敲門。
屋裡傳來了飯菜的香味,我光是聞著就覺得好幸福。
是媽媽開的門,她的臉上多了許多皺紋,頭髮的邊緣起了白絲。
她見到我先是愣了愣,然後立馬紅了眼眶。
「媽。」
我小聲地喊出聲。
「誒,回來了就好。」
她轉頭就往屋裡喊:「晚星回來了。」
接著一道身影立刻沖了出來,緊緊地抱住了我。
「姐姐。」
我有些緊張地看著媽媽,結果她只淡淡地拍了拍我的肩:「先洗個手準備吃飯吧。」
江稚像只無尾熊掛在了我身上,我幾次想推開她,發現根本推不動,只好隨她去了。
偶爾用餘光瞥她,她長高了,比我還高半個頭,更成熟了,也更漂亮了。
爸爸見我回來,也樂呵呵地說:「晚星,給爸倒杯酒吧。」
這是在做夢嗎?
我居然還可以和他們一起心平氣和地吃年夜飯。
我原以為,幾年不見,相處會很尷尬,或者冷漠。
結果氣氛一如當初。
媽媽簡單地問了幾句我的近況,工作怎麼樣。
我一一回答。
在桌下,江稚的手一直不安分地摩挲著我的手。
我想抽出來,額,根本抽不動。
又不敢使太大的勁,怕讓爸爸媽媽看見了,會破壞掉眼前溫馨的一幕。
幾瓶啤酒下肚,我有些醉了,爸爸笑呵呵讓我先去休息。
媽媽讓江稚把我送回我的屋子。
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一時之間,我有點摸不准這幾年究竟發生了什麼,讓媽媽態度轉變如此之大。
18
可惜這些年來,我的酒量見長,區區幾瓶而已,我最多微醺。
我笑著推脫說:「不用,我找得到路。」
說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回了房間。
江稚追著我後面,差一點就能捉住我。
清脆的鎖門聲響起,江稚無奈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來:「姐姐,你幹嘛這麼怕我?」
不是我怕你,是好不容易回趟家,我想安生點過個好年。
到了凌晨,門鎖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冷笑一聲,我不會讓同一個錯誤發生兩次。
門鎖開了,但江稚打不開。
我看了看抵住門的桌子,穩穩得挺安心的。
睡到迷迷糊糊的,感覺窗戶在響,我一個激靈,睡意全無。
不會吧,我的小祖宗,這裡可是三樓。
我趕緊走到窗前,打開窗戶,一個人影伴著冬日冷風跳進屋裡。
還沒來得及指責她,一個冰涼的吻落了下來。
眼前的江稚,整個人帶著冰意,卻感覺她的身體異常火熱。
她不由分說地開始攻城略地,我想後退一步,卻被一隻手扣住後腦勺,只有被迫接受這漫長又炙熱的親吻。
我被她吻得全身發麻,腦袋暈暈的,漸漸地放棄抵抗,也開始回吻她。
良久良久,江稚才放開我。
她的眼睛在黑夜裡亮亮的:「姐姐,你欠我第三條什麼時候兌現?」
我喘著粗氣:「總之不是現在。」
江稚也沒有再堅持,緊緊抱著我:「姐姐,我真的,想死你了。」
後來她抱著我一直喋喋不休地在說這些年的近況,訴說這些年有多麼想我。
然而我喝了酒,又長途跋涉地回家,本就腦袋暈暈,困得要死,說著說著我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我發現全身光著的,而罪魁禍首江稚不見人影。
去衛生間洗漱,在鏡子裡看到了脖子上曖昧的紅印,趕緊找出一個厚厚圍巾擋住。
19
媽媽爸爸分別給了我和江稚一個紅包。
我不好意思地接過來:「我都奔三的人了,應該給你們發紅包才對。」
媽媽說想跟我出去散步。
南方的冬天,是沒有雪的,只有陣陣刺骨的冷風。
媽媽穿著又長又厚的羽絨服,就脖子空蕩蕩的,讓她忍不住縮著脖子走路。
我想也沒想,就取下圍巾給她圍上。
剛圍上我就覺得不對勁,糟糕,忘記了脖子上的草莓。
想拉起衣領,媽媽已經看到了,她垂下眼眸:「你和江稚...」
我搶話道:「我和她沒有在一起,這些年我從來沒有聯繫過她。」
大街小巷貼著紅色的對聯,一片喜氣洋洋的街道,我突然感到一陣冰涼襲來。
我不敢看媽媽失望的表情,只好一直低頭看著腳下的磚塊鋪成的路。
媽媽拉著我的手,滿懷歉意地說:「這些年來,媽媽一直欠你一句道歉,媽媽錯了,你能原諒媽媽嗎?」
「當然可以!」
我回答得太快,媽媽笑了出來。
「其實媽媽早就知道,都是江稚的錯。你從小到大都很乖巧,很聽我的話,自己還是個孩子,就把那么小的江稚都照顧得好好的。可以說,你是江稚的第三個家長。」
「而江稚雖然看著很完美,實際上性子最犟。」
「當時媽媽一時氣昏了頭,打到你身上很疼吧。」
說著,她就流下了眼淚。
我手忙腳亂地拿出紙巾:「是我們太叛逆了,不哭了,都過去了,媽。」
媽媽擦了擦眼淚,認真地說:「晚星,媽媽還是那句老話,只要是你喜歡的,媽媽都支持。」
「但媽媽希望你不要受江稚影響,不要因為寵她,就把自己的一生搭進去,你要想清楚,你因為喜歡她才跟她在一起,而不是因為她是你妹妹。」
這一番話說下來,我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所以我真的很感激爸爸媽媽能來成為我的爸爸媽媽。
在外漂泊的這些年裡,我也漸漸明白,其實我有病。
20
童年的陰影需要一生去治癒。
在父母領養我之前,其實我就有了記憶。
我清楚地知道我被親生父母拋棄的事實。
所以在有了江稚後,我努力讓自己成為對這個家有用的人。
爸媽出差的日子裡我盡心盡力地照顧江稚,巴不得把整個心都掏出來那般付出。
究其根本,其實是我害怕,我怕新的爸爸媽媽再一次把我拋棄。
我希望他們看在我這麼努力照顧江稚的份上,留下我來。
可能就是我太盡心盡力了,江稚太依賴我了。
進而對我產生了特殊的感情。
還沒有逛多久,江稚就氣喘吁吁地找到了我們。
媽媽意味深長地拍拍我的肩膀:「你仔細想清楚。」
說完就找個藉口走了。
江稚有些委屈:「還以為姐姐又走了。」
我伸出手,她一臉驚喜地握住。
我們牽著手走過小時候經常玩的小公園,老舊的長街,還有我們一起讀過的小學。
那時候我每天都在她的班級門口等她放學一起回家。
她所有的朋友同學都知道我是她的姐姐,每次我出現,江稚的眼裡也只有我這個姐姐。
所以江稚從小到大的玩伴只有我。
我嘆了一口氣:「阿稚,你有沒有想過,是我把你養歪了。不是你很黏我,而是我太需要你了。」
江稚瞬間握緊了我的手:「你太需要我,我也非常需要姐姐,這樣不好嗎?」
我想了想,算了吧,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沒得了。
我招了招手,示意江稚低下頭。
她以為我要對她說什麼悄悄話,耳尖紅紅地靠過來。
我扯過她的衣領,親了她一口側臉:「挺好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