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岸邊,穿著黑色的夾克,手裡拿著手電筒,臉上掛著無辜又關切的微笑,靜靜地看著她。
四目相對。
「老婆,你殺錯人了哦。」
我輕笑出聲,語氣輕鬆得就像在跟她討論今天天氣怎麼樣。
她的瞳孔,在瞬間縮成了針尖大小。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的尖叫,劃破了清月湖寂靜的夜空。
林清瓷的腦子仿佛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嗡嗡作響。
她不敢置信地低下頭,借著月光,死死地盯著水裡那張臉。
看了足足有十幾秒。
她看清了水裡那具穿著風衣的屍體,看清了那張死不瞑目的、屬於高昀澈的臉。
然後,她再看向我。
我泰然自若道:「你們偷情的情趣還真是一如既往,喜歡穿我衣服的感覺刺激嗎?」
那一刻,她眼中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療養中心車裡的兩名護工聽到尖叫聲,立刻沖了過來。
他們看到的是這樣一幅景象:
湖水裡,泡著一個瘋子和一個死人。
岸上,站著一個被「嚇傻」了的、臉色慘白的無辜丈夫。
我跌坐在地上,指著湖裡的林清瓷哭喊:
「殺人了!我老婆殺人了!」
遠處,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
這聲音成了壓垮林清瓷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同時也瞬間激活了她骨子裡的求生本能。
她猛地抱著頭,開始在齊腰深的水裡瘋狂地打滾,攪得水花四濺。
「啊——!怪物!別過來!別過來!」
她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吼,聲音里充滿恐懼。
她一會兒指著高昀澈的屍體,一會兒又驚恐地指著我,整個人狀若癲狂。
「怪物!我殺了怪物!哈哈哈哈!我殺了它!」
當第一批警察衝到湖邊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詭異的景象。
林清瓷,你以為同樣的招數,還能讓你逃脫第二次嗎?
好啊。
你想裝瘋?
我成全你。
我用盡全身力氣,聲音顫抖地幾乎要說不出話,對警察哀求道:
「同志,我妻子……我妻子她又發病了!」
「她不能被當成犯人,她需要立刻送回精神病院!」
「求求你們了,送她回去接受最強效的治療!求求你們!」
警察看著我,又看看水裡那個已經徹底「瘋掉」的女人,眼神里流露出一絲同情。
因為林清瓷「病情嚴重,無法進行正常審訊」,當晚她就被再次送回了康寧精神療養中心。
我以一個心力交瘁的丈夫的身份,在主治醫生王醫生面前,含淚簽署了一份特殊治療同意書。
文件上,「ECT電擊療法」那幾個字,被我用筆尖重重地划過。
「王醫生,」我抬起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聲音沙啞地開口,「無論用什麼方法,請你們一定要治好她!」
「我聽說……電擊治療,對這種嚴重的、有暴力傾向的幻想症,很有效是嗎?」
王醫生推了推眼鏡,眼神里充滿了職業性的同情和一絲猶豫。
「顧先生,您要考慮清楚。ECT療法,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電休克療法,雖然見效快,但副作用非常大。」
「它可能會導致患者出現記憶混亂、認知功能下降等問題,而且過程……非常痛苦。」
「我確定!」我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語氣斬釘截鐵。
「只要能讓她恢復正常!只要能讓她不再活在那種可怕的幻覺里!我什麼都願意!」
「再大的痛苦,也比她現在這樣瘋瘋癲癲地好!這是為了她好!」
5
王醫生被我的「深情」打動了,他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好吧,顧先生,我們尊重您的決定。我們會為林女士安排最高強度的治療方案。」
於是,林清瓷的「好日子」,正式拉開了序幕。
每周一、三、五,成了她固定的受刑日。
她會被幾個強壯的護工死死地按在治療床上,綁住手腳。
冰冷的電極片貼上她的太陽穴。
當王醫生按下開關的那一刻,強烈的電流瞬間貫穿她的大腦。
她會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渾身劇烈地抽搐,痙攣。
牙關被強制撬開,塞上口墊,也擋不住白色的泡沫從她嘴角湧出。
她的眼球向上翻起,只剩下駭人的眼白。
整個過程持續幾十秒,卻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當電流停止,她會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在床上,渾身被汗水濕透。
醒來後,是撕心裂肺的頭痛,和長達數小時的噁心、嘔吐。
她的記憶變得支離破碎,常常分不清自己是在現實還是在夢境。
有時候,她甚至會忘記自己是誰。
但這僅僅是開胃菜。
更精彩的是,在我不動聲色的打點下,林清瓷被安排進了療養中心的重症暴力區。
這裡,住的可都是貨真價實的,經過權威認定的瘋子。
她裝瘋,可別人,是真的瘋。
林清瓷住進去的第一天。
午飯時,她因為多看了一個正在用手抓飯吃的光頭病人一眼。
那個光頭病人就咧開嘴,對她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
下一秒,光頭病人閃電般地撲了過來,將她死死按在地上。
然後抄起旁邊的不鏽鋼飯盆,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砸在她的頭上。
直到護工趕來拉開,她的頭已經被砸得鮮血淋漓。
她躺在地上,看著光頭病人被拉走時還在沖她傻笑,感到了發自內心的恐懼。
第二天。
她半夜睡得正沉。
同病房那個總喜歡抱著東西睡覺的病人,把她當成了一個新到手的、巨大的泰迪熊。
那個重達兩百斤的胖女人,用整個身體壓了上來,緊緊地抱著她的頭,壓向自己的胸口。
窒息感瞬間將林清瓷淹沒。
她拚命掙扎,卻無法撼動那座肉山分毫。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活活悶死的時候,巡夜的護士發現異常,才救了她一命。
她癱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
第三天。
林清瓷剛領到的午飯,一盤淋著肉汁的米飯和兩個饅頭。
還沒等她端回座位,一個流著口水、眼神呆滯的壯漢就從她身邊經過,順手將她餐盤裡的饅頭全部搶走,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林清瓷餓了一上午,又想起前兩天的遭遇,怒火中燒。
她衝上去想搶回來,嘴裡還罵著:「你他媽的瘋子!」
結果,那個壯漢停下咀嚼的動作,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然後,抓住了她伸過來的右手。
咔嚓一聲脆響。
她的一根食指,被對方以一個詭異的角度,硬生生掰斷了。
劇痛讓她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
在這裡,她過去裝瘋賣傻時學來的那些伎倆,那些虛張聲勢的嘶吼,毫無用處。
換來的,只有更直接、更兇狠、更不講道理的毒打和折磨。
林清瓷試圖向醫生和護工求救,說自己沒病,說自己是裝的。
可她越是這麼說,醫生和護工看她的眼神就越是同情。
「林女士,您的妄想症又加重了。」
「這是典型的病識感缺失,您放心,我們會加大治療力度的。」
於是,她的電擊治療強度被調到了最高。
她的鎮靜劑劑量被加到了最大。
曾經以為精神病是自己的脫罪天堂。
現在卻每天都活在無盡的恐懼和折磨之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一個月後。
在我心情愉悅地喝著下午茶時,接到了王醫生的電話。
電話里,王醫生的語氣有些複雜。
「顧先生,您的妻子……她最近情緒非常激動,一直哭著喊著要見您。」
「她說,她有非常重要的話,必須當面對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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