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知道錯了,求您一定要來見她一面。」
我放下精緻的骨瓷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時機到了。
「好的,王醫生,辛苦你們了。我下午過去。」
我來到了康寧精神療養中心的探視室。
隔著探視窗,我看到了林清瓷。
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藍白條紋病號服,鬆鬆垮垮地掛在骨瘦如柴的身上。
頭髮被剃得亂七八糟,露出了頭皮上幾道深淺不一的疤痕。
她的臉上再也不見一絲一毫的囂張和得意,形容枯槁,眼神里充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恐懼和哀求。
看到我出現的那一刻,林清瓷像是看到了救世主,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撲到玻璃前,拿起了那部黑色的通話器。
「灼哥……」
她一開口,聲音就劇烈地顫抖著,帶著哭腔。
「灼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她聲淚俱下,那張憔悴的臉上布滿了淚痕。
「都是高昀澈那個賤人!是他!是他勾引我的!」
「是他教唆我,說只要把你除掉,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你名下所有的財產就都是我的了!」
她毫不猶豫地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一個死人身上。
「灼哥,你忘了我們以前的感情了嗎?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啊!」
「你忘了那場車禍了嗎?是我為了保護你才會成精神病的,我為你擋過災的啊!」
聽到這裡,我差點笑出聲。
那場車禍,明明是她和高昀澈合謀策劃的。
所謂的「為我擋災」,不過是她事後用來pua我的說辭。
「求求你,灼哥,放我出去吧!我不想待在這裡了,這裡是地獄!是真正的地獄!」
她哭得涕泗橫流,用頭一下下地輕撞著玻璃,發出咚咚的悶響。
「我出去以後,我給你當牛做馬,我什麼都聽你的!我把我們家所有的財產都給你!求求你了!」
「我一心一意只愛你一個人!絕不二心!」
我靜靜地聽著,臉上始終掛著笑,就像在看一隻小丑。
等她終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動了,我才緩緩拿起我這邊的通話器。
「老婆,」我通過話筒,用我能發出的最溫柔、最體貼的聲音回應她,「你在說什麼胡話呢?」
「你病了,病得很重。」
「你說的這些,都是你的幻覺啊。」
「醫生說了,等你什麼時候能徹底忘記這些不切實際的幻覺,什麼時候,才是真的好了。」
「你要乖乖配合治療,才能早點康復,知道嗎?」
林清瓷愣住了,她臉上的眼淚還掛著,嘴巴微微張開,整個人都凝固了。
她設想過無數種可能。
想過我會憤怒,會質問,會哭泣,甚至會心軟。
她眼中的哀求,慢慢褪去。
「顧灼!」她撲到玻璃上,面目猙獰,「是你!都是你設計的!你這個毒夫!」
我拿起電話聽筒,微笑著看著她。
「老婆,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
「別裝了!」她嘶吼著,「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啊,」我歪了歪頭,眉頭挑了挑,「我只是想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7
林清瓷用頭和拳頭,狠狠地撞擊著那層冰冷的屏障。
「你這個毒夫!你這個蛇蠍心腸的男人!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搞的鬼!」
她的理智徹底崩斷,聲音嘶啞地咆哮著。
「你等著!你給我等著!等我出去,我一定親手殺了你!一定!」
「就像我計劃的那樣,把你溺死在那個冰冷的湖裡,再把你大卸八塊!剁碎了喂狗!」
「你以為你贏了?我告訴你,沒門!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全家!」
探視室外的王醫生和兩名護工臉色大變,立刻沖了進來。
他們手忙腳亂地試圖將已經徹底癲狂的林清瓷製服。
我看著被兩個高大的護工死死按在地上,卻依舊拚命掙扎,衝著我咆哮的她。
我從公文包里,一樣一樣地,拿出了我為她準備的「大禮」。
一張張照片,是他們開著我的車去各地旅遊的親密合影。
一疊疊帳單,是他們揮霍我血汗錢的消費記錄。
最後,是一個小小的U盤。
「這裡面,是你和高昀澈策劃車禍的電話錄音,還有……你們商量著要怎麼殺我的全部對話。」
我將U盤對著她晃了晃,輕聲說:
「老婆,你放心,我會請全中國最好的律師,來為我辯護。」
「我會讓他們向法官證明,你,林清瓷,在殺害高昀澈的時候,神志清醒,邏輯縝密,是一個完全正常的、具有完全刑事責任能力的人。」
那一瞬間,林清瓷面如死灰,眼裡的光徹底熄滅。
在她歇斯底里的咒罵聲中,我哼著小曲離開了。
幾天後,法庭上,座無虛席。
這起離奇的「精神病人誤殺情人案」,吸引了全城的目光。
我作為最重要的證人,坐在了證人席上。
林清瓷的辯護律師,還在試圖用「精神失常」為她脫罪。
輪到我發言時,我沒有看林清瓷,而是面向法官和陪審團,緩緩開口。
「法官大人,在陳述事實之前,我想先給大家講一個,長達十年的故事。」
我從我們相識講起,講到那場意外的車禍,講到我十年如一日的照顧,講到我所承受的每一次打罵。
我的聲音平靜,卻帶著讓整個法庭都為之動容的沉重。
然後,我拿出了我的證據。
車禍的真相,財產的侵吞,謀殺的計劃……
當U盤裡的錄音,清晰地在法庭上響起時,全場譁然。
「清瓷姐,只要撞得不重,稍微讓腦子受點傷,我們就能說你瘋了……」
「把他推下水,按住他,就說他是自己想不開……」
一句句,一聲聲,都是他們罪惡的證明。
輿論徹底引爆。
林清瓷坐在被告席上,面如死灰。
她看著我,眼神里不再有恨,只剩下無盡的恐懼和……一絲哀求。
她知道,她完了。
8
最終,法庭宣判。
被告人林清瓷,故意謀殺罪名成立,詐騙罪名成立,數罪併罰,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當法官敲下法槌的那一刻,我看到林清瓷癱倒在椅子上,像一灘爛泥。
她裝瘋十年,最終,卻要在最清醒的狀態下,迎接自己的末日。
走出法院,陽光正好。
我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空氣里,再也沒有了血腥和腐臭的味道,只有自由和新生。
記者們蜂擁而上,將話筒遞到我面前。
「顧先生,請問您現在是什麼心情?」
「對於這個結果,您有什麼想說的嗎?」
我看著鏡頭,露出了一個久違的、發自內心的微笑。
「我想說,正義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還有,」我頓了頓,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看到了上一世那個遍體鱗傷、死不瞑目的自己。
「我想對所有正在經歷黑暗的人說,請不要放棄希望,因為黎明,終將到來。」
故事的最後,我賣掉了那棟充滿噩夢的房子,用本就屬於我的錢,開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每天,與花草為伴,與陽光為伍。
我沒有再開始新的感情,也沒有去期待什麼。
因為我已經明白,最好的愛,是愛自己。
有一天,一個客人問我,為什麼店裡種了那麼多向日葵。
我笑著告訴她:「因為它們永遠向著太陽。」
就像我一樣。
上一世,我為她而死。
這一世,她因我而亡。
愛錯人的代價,我用一世的痛苦去償還,而她,用她的一生來賠付。
這很公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