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怡欣像是很驚訝媽媽竟然敢這麼和她說話。
當即站起身來指著媽媽的鼻子,
「你算老幾?這麼和我說話?不就在你家住幾天,你神氣什麼!」
媽媽哪裡還讓著,抬起胳膊就要掄她,
楊謙卻突然擋住了媽媽的胳膊,順勢往後一推,
「向婉,你要對我女兒幹什麼!」
媽媽踉蹌了下好容易站穩,眸光短短一滯,
「現在這世道,怎麼能浪費糧食?你知道這點豆子我找了多久嗎?」
楊欣怡一臉不在乎地離了餐桌,
「那又怎麼樣?你當時可是說了來你家吃住都不用擔心的!」
楊謙更是眉頭微蹙,
「是啊,婉婉。再說怡欣只是個孩子,她哪能懂這麼多。這飯,我也難以下咽……要不你再出去找點別的?」
「小言也只比她大了一歲!可比她懂事多了!」媽媽眼圈微微一紅,閃過一抹複雜情緒。
「怡欣可和邱言不一樣,她從小就沒吃過苦!」
楊謙一臉不悅,放下了手中的碗。
楊謙說的理所應當,仿佛我就活該為他們父女付出。
我莫名想起小時候,我因為貪玩不小心將媽媽的音樂盒摔在了地上。
媽媽對我破口大罵。
直到爸爸回家時,媽媽還用拖鞋底抽打著我。
知道事情原委後,爸爸說我只是個孩子,而且也不是故意的。
大不了再買一個一樣的音樂盒。
媽媽氣的將手中的拖鞋摔在了爸爸的臉上,好幾天沒回家。
媽媽苦笑了一聲將我從回憶中拉回。
「楊謙,你們父女倆吃完這頓飯就走吧。」
「婉婉?」
楊謙瞬間軟了下來,將手搭在媽媽的肩膀上,
「我不是這個意思……」
媽媽剛想推開他的手時,
「你們在做什麼!」
5
門突然從外打開,爸爸快步走了過來緊緊抓著媽媽的手腕。
「向婉,你有心嗎?女兒失蹤了,你卻在這兒和你初戀調情?」
「邱鉞,你一回來就發神經!」
媽媽從齒縫間擠出一絲冷笑,
「她那麼大人了,非要跟人跑了,我哪兒能管的住!」
爸爸嘴角抽了抽,拳頭砸向一旁的楊謙。
楊謙將將躲開後,媽媽又擋在了他的前面,
「邱言失蹤了你去找去啊,回家發什麼瘋。」
爸爸喪氣地放下拳頭,黑著臉轉身摔門而出,
「楊謙,你最好在我回來之前滾蛋!」
楊謙往後撤了幾步,望了眼媽媽。
見媽媽也沒有理他的意思,叫著楊怡欣進了廚房,
半個小時後,二人大包小包地落荒而逃。
走前還將桌上剩下的豆飯盆也要端了去。
「這飯是留給小言的,你們不許拿!」
看到他們拿桌上的盆,原本呆滯的媽媽突然站起來想要搶,
卻被楊謙推攘在地。
楊怡欣走之前還不忘唾了一口,
「呸,和邱言一樣,活脫脫兩個瘋子!」
媽媽微微張了張嘴,愣了好一會兒,
「小言,你到底去哪兒了?」
我瞬間覺得很諷刺。
這就是媽媽拼了命也要去照顧的白眼狼父女。
而我,大雪天裡失蹤了一星期多,才得到了媽媽丁點兒的關心。
過了好久,媽媽的通訊器響了起來。
見是爸爸的號段,她猶豫了一下才接了起來,
「又怎麼了?」
「小言可能沒了……」
對面的聲音頹廢而沙啞。
「你在胡說什麼?邱言怎麼可能會死。」
媽媽一臉錯愕,連忙反駁道。
「剛剛哨兵組織通知說在片區抓到了一個捕獵者,」
爸爸的聲音低沉地厲害,哽咽了好一陣子,
「審訊時他親口說的,遇害者和小言年齡相仿。」
「你神經病吧!年齡相仿就是小言嗎?」
媽媽一下有了底氣。
那邊還想說些什麼時,媽媽就掐斷了信號。
掏出我的手鍊開始摩挲著。
「小言,你一定沒事的,對嗎?」
我看著擰著眉頭的媽媽,覺得莫名其妙。
媽媽一直也不愛我,我死了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
順著捕獵者指認出來的地點,爸爸帶了一對哨兵開始排查。
很快就找到了我遇害的房子。
當看到屋內一地的焦骨時,所有人都震驚了。
過了好一會兒,人群中才冒出一個聲音,
「這個禽獸怎麼能幹出這樣的事!怪不得怎麼審他都不肯說作案手段。」
爸爸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著,跪倒在了地上,淚水不住的流。
他崩潰地扯著自己的頭髮,像是要把自己從悲痛中撕扯出來。
緩了好一陣子。
爸爸抽噎著從地上撿起一塊塊骨頭,臉上充滿了內疚和自責,
「小言,爸爸對不起你,爸爸不該走的。」
我從來沒有見過爸爸這副模樣。
我伸出手想摸摸爸爸因為流淚凍得通紅的臉頰,可是生生的穿了過去。
「頭骨呢?」
爸爸撿著撿著發現了不對勁。
一旁的一個哨兵顫抖地說,
「屋內沒有的話,會不會被扔在外面了……」
爸爸愣了一下,跑到了門外開始挖。
過了一周多的時間,積雪已經到了膝蓋上面,而且被壓得很實。
挖著挖著,雪中滲出了紅色。
是爸爸的手凍裂了。
我好想攔住爸爸,可是卻什麼都做不了。
「找到了!」
另外角落裡,一個哨兵突然喊出聲。
雪中露出那縷頭髮時,他先是嘔了下,又馬上強忍住繼續刨,
「邱哥,你看下這個是不是?」
爸爸聞聲立馬過來,當爸爸捧起我的頭顱時,我的一塊頭皮生生被撤下。
爸爸顫抖地將那塊掉了的頭皮撿起,小心翼翼地貼合上去,緊緊把我抱在懷裡,
「小言,別怕,爸爸找到你了。」
因為藏在積雪裡,我的頭顱整個凍實了。
眼睛緊緊閉著,口腔和鼻腔溢出血,怪異模樣張合著。
這副猙獰的模樣,我自己都不敢繼續看,而爸爸卻一直抱著不肯撒手。
「我要殺了那個畜生!」
爸爸攥緊拳頭砸在牆上,眾人久久沒有說話。
爸爸回家時,媽媽正在床上窩著抹著凍傷膏。
「跟我去一個地方。」
6
媽媽被爸爸盯得打了個冷戰,
「外面那麼冷,我不去。我還要在家等小言回來呢。」
「那你為什麼要讓小言自己出去給你找藥?你受了多重的傷?家裡的還不夠用嗎?」
爸爸連連質問,將媽媽拽了起來上下打量,問著問著崩潰大哭。
「我……」
媽媽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走,和我去看審訊。」
爸爸拽著媽媽來到了哨兵基地。
當爸爸將我的頭顱從背包中掏出來放在桌上時,那塊凍掉的頭皮滑落了下來,遮住了我的臉。
意識到眼前是顆頭顱,媽媽乾噦了下。
「邱鉞,你有病吧,讓我來看這個。」
爸爸轉頭狠狠剜了眼,沒有說話。
剎那間,被綁在審訊椅上的捕獵者也面色慘白。
「我本來只想敲暈她搶了她的背包,沒想做別的。」
捕獵者潸然淚下。
「可是她騙我能拿她換燃料,她還讓我聯繫她媽,通訊器里那女人像是和這小妮兒有仇一樣,說讓我燒了她……」
「我當時一衝動就……」
「那小妮兒的頭太瘮人了,我就隨手扔到窗戶外了。」
捕獵者抽噎著,一掃當初那副兇狠,
「我被雪截在那兒快一星期,真的太冷、太餓了。」
爸爸一拳拳砸了上去,捕獵者沒有絲毫躲閃任由爸爸打著。
一旁的媽媽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嫌棄地將那塊頭皮撿起。
當露出我血跡斑斑的臉時,媽媽再也忍不住嘶吼出聲。
她顫抖地捧起我的頭顱,輕輕地貼在額頭上,
一直重複著,「這不是真的……」
可是媽媽,是你親口說的讓他拿我當燃料啊。
我真得被他燒了,你怎麼又不相信了呢?
捕獵者斷氣後,哨兵將崩潰的爸爸拉了開,
「邱哥,夠了……他已經死了。」
爸爸轉身看見媽媽的動作,一把將我從媽媽懷中搶了過來。
媽媽重重地摔倒在地,
「你不配抱著小言,你竟然還讓人把小言燒了,你是她親媽嗎?你怎麼心思這麼惡毒!」
「家裡燃料那麼多,你為什麼不肯救她!」
「我和小言都死在外面你好和楊謙他們過是吧。」
爸爸崩潰大哭,滿基地都是他的嘶喊聲。
而媽媽也緊緊抱著他的大腿,不住地捶打著他。
「小言是我的女兒,讓我再抱抱她……」
一旁的哨兵了連忙將廝打在一起的二人拽開。
「我以為對面是個騙子……」
媽媽癱坐在地上,喃喃道,
「小言那麼聰明,怎麼會被抓呢,你不是還教過她不少防身術,再說了她不是還隨身帶了把刀……」
想到這裡,媽媽從桌上撿起一把軍工鏟衝出門去。
7
她去了楊謙家。
進門時,楊謙正在美滋滋嘬著酒。
「婉婉,你這是後悔要來求我和怡欣回去了嗎?」
楊謙猥瑣地笑著,
「看來邱鉞從哨兵基地弄來不少好東西啊,要不我也去當個哨兵試試。」
媽媽沒有理他,只是四處張望,目光鎖定在了正在用我的軍工刀鑿冰塊的楊怡欣身上。
媽媽一把奪過楊怡欣手中的軍工刀,
「這是小言的!」
楊怡欣伸手想要搶,可看到媽媽手中的軍工鏟後沒有再上前。
只是鄙夷地瞥了一眼,
「你不是說送我了嗎?我都不計較你發瘋攆我出來了,你竟然還要將送我的東西要回去。」
楊怡欣交叉著手臂,一臉的理所當然。
「我喜歡這個刀子,只要你把它還我,我可以原諒你和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