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出一聲悽厲的尖叫不顧一切地從地上爬起來,沖向顧辰哲,奪過他手中那張決定我兒子生死的紙。
「我一定要知道,裡面到底寫了什麼!」
我迫不及待地張開那張紙,醒目的標題讓我愣在原地。
5
作文的題目是——《我的世界》。
就在我想繼續往下看時,楚芯一把將那張試卷從顧辰哲手中奪了過去。
「哎呀,蕊希姐,別那麼較真嘛。」她笑意盈盈,隨手就將那張紙揉成一團,漫不經心地塞進了她那個價值不菲的愛馬仕包里。
動作行雲流水,仿佛做過千百遍。
而我的丈夫顧辰哲,我的婆婆林秀蘭,我的公公顧建國,仿佛根本沒看見地上生死一線的初尋狂。
我懷裡初尋的身體,最後一絲微弱的溫度,也終於消失了。
胸膛也停止了起伏。
我抱著他冰冷僵硬的屍體,就那麼枯坐在冰冷的地上,坐了一夜。
天亮後,我麻木地拿出手機,聯繫了殯儀館,準備為初尋火化。
電話剛接通,顧辰哲卻沖了進來把搶過我的手機,狠狠地摔在地上,螢幕瞬間四分五裂。
「你不准動他!」他雙眼布滿血絲,面目猙獰地對我咆哮,「我說了,他沒死!」
他不顧我的哭喊和撕咬,叫來了兩個身強力壯的保鏢將初尋冰冷的屍體像捆綁牲口一樣捆起來。
「既然他這麼喜歡裝死,那就讓他去深山裡好好反省三天!」
他讓人把初尋的屍體,拖了出去,將我捆在房間裡。
幾人離開後,我掙脫束縛,瘋了一般朝著那片深山的方向追去。
在半山腰的一片空地上,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兒子那件被撕成碎片的校服。
藍白色的布條,被血染成了觸目驚心的暗紅色,散落在一片狼藉的草地上。
而在那些布條之間,是……是森白的,帶著齒痕的骨頭。
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跪倒在地,吐得昏天暗地。
野狼……是飢餓的野狼……
我跪在那片血泊之中,一塊一塊,撿起我兒子的骸骨。
我不敢想像,我的初尋,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遭受了怎樣殘忍的撕扯。
我抱著那堆零碎的的骸骨,回到了家裡。
顧辰哲不在。
我麻木地坐在沙發上。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我顫抖著點開,楚芯的朋友圈,赫然更新了。
照片上,是顧辰哲陪著楚芯,在人聲鼎沸的遊樂園。他笑得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年,手裡還拿著一個巨大的米老鼠氣球。
照片的配文是:還是辰哲哥最疼我啦!我說想來,他就馬上推掉所有工作陪我來了!超開心!
那張燦爛的笑臉,和我懷裡這堆冰冷的骸骨,形成了最諷刺的對比。
我再也撐不住了。
我將兒子的骨灰盒緊緊抱在懷裡,癱倒在地,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哭。
絕望中,我的指尖觸到了一個沙發角落裡的紙團。
我愣住了。
我顫抖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那個紙團,一點一點,展開。
正是顧初尋那份,殺死了他的,滿分作文。
6
我幾乎是屏住呼吸,將那張滿是褶皺的紙,湊到眼前。
通篇,是以一隻流浪狗的視角,來描寫它眼中的世界。
「我的世界,沒有顏色,只有黑、白、灰。每天,我都在垃圾堆里尋找食物,躲避那些會用石頭丟我的大孩子。我很孤獨,也很害怕,害怕被這個世界徹底遺忘。」
「直到有一天,他出現了。他不像別人那樣踢我,他會偷偷把自己的午飯分給我一半。他的手很溫暖,撫摸我的時候,我感覺我的黑白世界裡,第一次照進了一束光。」
「我不知道這束光能停留多久。我每天最害怕的,就是主人再也不出現。我渴望被愛,又害怕被拋棄。我希望,他能永遠,永遠地愛我……」
文章的立意新穎,情感真摯,字裡行間,都是一個極度缺愛的孩子,發出的無聲的呼救。他把自己比作那隻流浪狗,而那個偶爾施捨溫暖的「主人」,或許就是他想像中,那個真正愛他的父親。
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一滴,砸在試卷上,將那清秀的字跡暈開。
我更加不解了。
這樣一篇令人心碎的文章,這樣一聲來自孩子靈魂深處的吶喊,為什麼……為什麼會招來殺身之禍?!
我要找到顧辰哲問個究竟!
驅車來到了楚芯的別墅,裡面火通明,似乎正在開派對。
我正要衝進去,卻聽到楚芯打電話的聲音。
「這次的報酬您可得再加點。憑空編造『靈魂互換』這種事情害死了人,可是要折損我的功德的。」
楚芯不耐煩地嗤笑一聲,聲音里滿是輕蔑和得意。
「怕什麼?顧辰哲那個蠢貨,我從小到大說什麼他信什麼。我就順口跟顧辰哲提了一句『這哪是人寫的,簡直像是狗的靈魂附在了他身上』。你看,他立刻就當真了。」
「我再添油加醋,說我找了個大師算過,只有用狗的方式對待他,用狗籠關著他,才能把不屬於他的靈魂給驅趕出去,換回他原來的靈魂。你看,他不是就乖乖照做了嗎?蠢得可笑!」
轟——!
我的大腦,像被一顆炸彈引爆。
原來,就是這樣是一個荒謬到可笑的謊言害死了我的兒子。
我渾身冰冷,但這一次,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滔天的恨意。
我冷靜地,從口袋裡拿出另一部備用手機,按下了錄音鍵。
將裡面那清晰的、足以將他們釘死在恥辱柱上的對話,一字不差地,全部記錄了下來。
這一刻,我不再是那個只會哭泣的周蕊希。
我要讓害死我兒子的人付出代價!
7
兒子的葬禮,在一個陰雨天舉行。
我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裙,面無表情地站在靈堂中央。
葬禮進行到一半,靈堂的大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
顧辰哲沖了進來。
他懷裡,抱著那隻叫「莉莉」的貴賓犬。他雙眼布滿血絲,頭髮凌亂,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精英模樣。
他指著靈堂中央那小小的骨灰盒,對我歇斯底里地咆哮:「周蕊希!把我的初尋交出來!我知道你把他藏起來了!這個是假的!你用一個假的骨灰盒,想騙誰?!」
來賓們一片譁然,對著他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