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得最瘋狂那年。
京圈太子爺為了娶山溝溝里的我,不惜放棄他養尊處優的生活,與家族決裂。
少年的熱烈擰過了大腿。
可沸騰過後,熱烈冷卻。
他開始對一個實習生上了心。
我與他吵得精疲力盡,但仍不想放手。
直到聽到他說:
「我後悔了,結婚這事兒真該聽我媽的,和一個塑料袋都不捨得人的人過日子,真挺沒勁的。」
1
凌晨一點,周時行還沒有回家。
今天,哦不對,昨天是我生日。
以往我每次生日,即使周時行遠在西伯利亞,他也一定會推掉所有工作,不遠萬里趕回來,為我準備驚喜。
可這一次,他沒有出差,沒有忙碌。
公司距離家只有短短的兩公里。
他卻繞了三十公里,去了城南的一家會所。
他不想見到我,他在跟我置氣。
為了一個剛來的實習生,那個叫姜淼淼的女孩。
女孩十八歲,大一新生,寒假來周時行的公司實習。
我們本可以相安無事,可他卻偏偏選了她做他的助理。
那個曾經發誓助理永不用異性的周時行,食言了。
我們大吵了一架,換來了長達十多天的冷暴力。
「小可,媽知道你心裡難受,但有些事你該明白的。經營婚姻絕不是靠愛,而是靠利益。時行能給你提供物質保障,那你能給他提供什麼。你現在跟他鬧來鬧去,只會把他越推越遠。」
「小可,萬事沒有圓滿的,你睜隻眼閉隻眼,再稍微服個軟,照樣可以舒服地過完一生,那些細枝末節根本撼動不了你。」
手機螢幕時閃時滅,全是我媽發來的微信。
她比我還要難過。
因為她從一開始就猜中了我的結局,但無能為力。
她只能教我在火坑裡如何自保。
我麻木地,任由眼淚流下來,無力地回了一個「好」。
這是我對婚姻的妥協,也是對周時行的挽留。
十年的愛戀,我傾注了所有的感情,也見過他愛我愛到瘋狂的模樣。
我真的,不甘心。
2
到達會所的時候,已經快凌晨兩點。
我站在包廂門口理了理頭髮,深呼了一口氣。
剛觸到門把手,就聽到了裡頭的歡聲笑語。
以及我的名字。
「行哥,你不對勁啊,我記得夏可生日就是這兩天了,你以前可都是奴役我們給你的小嬌妻準備驚喜的,怎麼最近你除了跟我們鬼混就是鬼混。」
我下意識地收回了手,退回陰暗中。
我透過玻璃小心地看著周時行的臉色,不想錯過一丁點細節。
男人沒說話,只是一味地抽著煙。
煙霧繚繞,讓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眾人頓時被勾起了好奇心,一邊小心看著周時行的臉色,一邊大膽試探發言。
「這真是稀奇,竟然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行哥和嫂子鬧彆扭。我記得有次嫂子輕皺了個眉頭,行哥就嚇得不行,連忙掃蕩了商場所有奢侈品奉上,當時京圈都在傳,野了一輩子的周時行要為一個灰姑娘金盆洗手了。」
我記得這件事,是我和周時行戀愛的第一年。
是熱烈的開始。
當時我們確定關係不到三個月,他就迫不及待地帶我認識了他的圈子。
那是天平的另一端,是我這輩子都無法融入的另一個世界。
即使他們不談生意,只談玩樂,我也絲毫聽不懂。
我乖巧地坐在周時行的身邊,有些無聊,還有些自卑,恐懼。
我以為我隱藏得很好,可還是被他發現了。
那是我第一次在周時行的眼睛裡看到恐慌,他用力又不敢太用力地握著我的雙肩。
語聲輕柔,不厭其煩地問了我一遍又一遍,
「我們可可到底哪裡不開心了,告訴我好不好。」
我可以拒絕周時行的樣貌、家世。
但我拒絕不了那份獨屬於我的溫柔。
就在那一天,我徹底沉淪了。
再後來,就發生了那件京圈太子爺為愛橫掃奢侈品店事件。
如果這都不算愛情,那什麼才是呢。
周時行依舊不語,眾人的膽子又大了幾分,開始出主意。
「要我說行哥你還是別較勁了,早些把嫂子哄好,你也不至於這麼痛苦了。」
「聽說你昨天在拍賣會上拍下了一套價值連城的翡翠手鐲,你要是拉不下面子送,那我幫你?」
聞言,我心跳倏地一停,慢了半拍,呼吸也急促起來。
原來,他沒忘記我的生日。
心中一陣暖流淌過,臉上也不自覺地帶了幾分輕鬆笑意。
我準備推門進去,但男人卻在此刻發了聲。
「那不是給她的。」
眾人一愣,還沒反應過來,緊接著男人醇厚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後悔了,結婚這事兒真該聽我媽的,和一個塑料袋都不捨得人的人過日子,真挺沒勁的。」
頓時,腦袋嗡嗡作響,我聽不見周遭的一切。
煙霧散去,我終於看清了男人的臉。
是只有我在他工作時見到過的冷漠,以及終於吐出真相的釋然。
我腳步虛浮,倉皇地逃回了車上,再也控制不住地淚如雨下。
我的家世普通,甚至可以說是貧窮。
勤儉節約像烙印一樣深深地刻在了我的骨子裡。
一開始,周時行就是被我這份淳樸吸引了。
他說,我和別的女人不一樣。
他說,我是真的愛他,而不是把他當成了錢的附屬品。
我也確實如此,即使和他結婚後,我也依舊保持著我原來的生活習慣。
我還是會買打折的衣服,還是會在某寶上搞活動時,湊滿減湊到凌晨。
而收集塑料袋,是我的眾多習慣中的一個。
之前的周時行,可是誇過我可愛的。
可他現在說,他後悔了,我沒意思。
這時,地下車庫裡突然出現了周時行的身影。
他急切焦灼,四處張望,像在尋找什麼。
我呼吸一窒,他難道發現我了?
他這麼著急,是還緊張我?
那我要原諒他嗎。
我的思緒還沒捋完,只見一越野車後面突然躥出一道倩影。
少女歡快,俏皮地跑到周時行面前,然後笑盈盈地把手中的餐盒遞到他面前。
「周總,您的宵夜來啦!」
比起姜淼淼手腕上的翡翠手鐲,更讓我移不開眼的是周時行臉上寵溺的笑容,那是曾獨屬於我一人的溫柔。
周時行回家,是第二天下午。
男人眉眼間帶了笑,他走到我身邊,把我圈在了懷裡。
眼前出現一套珠寶首飾,比那隻手鐲貴了十倍不止。
周時行見我不說話也不惱,依舊好脾氣地哄我。
「還在為那天的事生氣?那天是我做得不好,我會把…」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我故意放大的電視音打斷了。
「如果有一天我出軌,我就把我所有的家產雙手奉上,凈身出戶!」
昔日的誓言在此刻震耳欲聾。
這是十年前周時行在婚禮上說的。
我關掉電視,黑色的大螢幕上映出了五年後,早已花殘月缺的我們。
我望著那個黑影,淡淡道:「周時行,我要跟你離婚。」
「你之前說的話,還算數吧。」
4
昨晚我想了一夜沒想明白,周時行明明早就不想跟我過了,為什麼不直截了當跟我離婚,偏要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
如今我明白了,他捨不得他的財產。
他從始至今從未真正了解過我,信任過我。
男人騰地站起身,珠寶散落了一地。
周時行握著我的雙臂,急切道:「離婚?為什麼要離婚,憑什麼要離婚,我不同意!」
「就憑你身上甜得發膩的香水味。」
周時行一怔,似是想起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懊惱。
「可可,都是誤會,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呵,誤會?你讓她當你的助理是誤會,讓她半夜送宵夜是誤會,送她翡翠手鐲也是誤會嗎!」
手臂一緊,疼痛加劇。
「夏可,你他媽跟蹤我?我最討厭別人跟蹤了,你什麼時候也變成這樣了!」
「我送她東西還不都是為了你,當初你當著公司那麼多人的面刁難一個小姑娘,害她差點抑鬱自殺,往輕了說是職場霸凌,往重了說就是殺人未遂!我這是替你消災!」
我呼吸一緊,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你到現在都覺得是我推的她?」
「不然呢!公司那麼多雙眼睛都看著呢!」
「夏可,我真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曾經那個善良,質樸的夏可到底去哪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
周時行但凡看了那天的監控,就會知道。
是姜淼淼故意把自己絆倒,故意讓滾燙的茶水灑在自己的胸口。
而我伸出的那隻手不過是想拉她一把而已。
可眾人看到的卻是我這個惡毒的老闆娘嫉妒新來的實習生,惡狠狠地把她推倒在地。
只是事到如今都沒意義了。
善良質樸的夏可早就在周時行的心中幻滅了。
如今的我,是他多看一眼都會厭惡的狗皮膏藥。
周時行面露不耐,強裝的愛意在此刻早已消失殆盡。
「我們先冷靜幾天,至於離婚,你想都別想。」
5
「嘭。」
大門再次緊緊關閉,偌大的房間又剩了我一個人,萬籟俱寂。
周時行急匆匆地離開了。
我蜷在沙發上,窗外大雪紛飛,
周時行剛走了幾步就接起了電話,眉眼間的淡淡笑意忽而變為焦急,緊張。
我聽不清他說了什麼,但我看懂了他最後一句的唇語。
「淼淼,等我。」
我忽而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出來了。
那個曾經即使要把命豁出去也要一輩子和我在一起的周時行,如今卻冒著風雪,急著為另一個女人遮風擋雨。
媽媽,我真的有點撐不住了。
周時行這一走,就是一個月。
他每天的行程我清清楚楚,不是別的,全是姜淼淼的功勞。
六月二十一。
「總裁大人帶我去了我最愛的巴厘島,超開心!」
巴厘島是周時行向我求婚的地方。
六月三十。
「周大人竟然帶我去了愛爾蘭!這也太浪漫了吧!」
照片里的姜淼淼親昵地挽著周時行的胳膊,二人儼然一副新婚夫妻模樣。
而他們身後的天主教堂,是我和周時行舉辦婚禮的地方。
這是周時行用了整整一個星期才選出來的結婚聖地。
他說,他調查過,在這裡結婚的人99%都婚姻幸福,生活美滿。
他說,我們也一定會白頭偕老,兒孫滿堂。
七月十五。
「嚶嚶嚶,我想去叢山避暑,總裁大人竟然不帶我去,還說那是鳥不拉屎的地方,氣氣!」
我的食指停留在這條朋友圈上,遲遲沒有向下滑動。
周時行口中的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正是我的家鄉。
那個曾經他感恩養育我的家鄉。
可此刻的我不再流淚,不再心痛。
心臟的血液也早已乾涸枯竭,我像死水一般平靜。
我將姜淼淼的微信刪除,我在心中暗暗發誓,姜淼淼,周時行,誰也不准再傷害到我了。
這時,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請問是夏可女士嗎,你媽媽夏女士車禍重傷,現在正在前往醫院搶救。」
6
嗡,大腦當機。
我不顧一切地沖向車庫,沉重的呼吸音是我唯一能聽到的聲音。
可車庫裡,竟然一輛車都沒有了。
我忘了我是怎麼度過的那艱難的三公里,十五分鐘。
只知道當我回過神時,醫院裡的人看向我的眼神中帶著詫異和憐憫。
「夏可,夏可,你要振作,現在阿姨正在手術室緊急搶救,這是病危通知書,需要你簽字。」
林曄臣一邊說著,一邊將他寬大的羽絨服套在我身上。
我顧不得臉上的淚水和鼻涕,顫抖著手簽著病危通知書。
很多,很亂,很無力。
「林醫生,我求你,一定要把我媽救回來。」
林曄臣替我擦掉了臉上的凌亂。
「你放心,我一定拼盡全力。但是現在你先在辦公室里等我,不要亂跑。」
林曄臣剛走到門口,又轉頭對我說:「如果你不嫌棄,右邊抽屜里有一雙我的拖鞋,你先將就。」
我這才注意到,我赤裸又帶著血污的雙腳。
那是我此生度過的最漫長的三小時。
可再漫長,也比不過我的餘生。
一個沒有了夏女士的餘生。
我走進病房,貪婪又恐懼地將媽媽的手覆在我的臉上。
林曄臣的那句和阿姨做最後的道別,似是能將我的心臟生剖出來。
媽媽艱難地睜開眼。
「時行呢,讓他來,我有話跟他說。」
「他出差了,你有什麼話跟我說就行。」
媽媽痛苦地搖了搖頭。
「打,打電話給他。」
看著媽媽渴望的眼神,我不忍拒絕,只好打了過去。
電話那頭的提示音像催命咒一般擊打著我的心臟。
十秒,二十秒,對面終於接聽。
我欣喜著,連忙將電話送到媽媽嘴邊。
「時行,媽把夏可交給你。」
媽媽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對面傳來的,極具生命力的女音。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