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者時間裡,我就靠在蘇枕流懷裡,什麼也不做。
別管了。
賴床一下。
【聽完廣播劇又來看默劇了。】
【遠近聞名的卓別林來了。】
嘰里咕嚕的都說的什麼話。
難道是對我有意見嗎?
不像話。
我開口,解除了蘇枕流的封印:「你可以說話了。」
他失笑:「多謝殿下。」
我伸了伸手,他立刻會意,為我更衣。
我問:「秋獵你會去嗎?」
他有點恃寵而驕了:「駙馬去嗎?」
我:「呃,他當然去。」
他有些落寞地垂眼,系好我的衣帶。
「那臣以什麼身份待在殿下身邊呢?」
我道:「信安侯世子、國舅、劍客、弓箭手、古琴琴師、黃金全臉、業餘詩人、大反派、我的面首。」
【蘇枕流 be like:那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徽玉:這個你先別管。】
【這裡站不下這麼多人。】
一不小心脫口而出很多他聽不懂的詞。
都是跟彈幕學的。
蘇枕流接受良好,很快就淡淡地笑了。
「那臣就說,臣是承平公主、長樂公主、齊國公主、秦國公主的面首。」
【怪不得男主女主打不過這反派 cp 呢,他倆加起來有十幾個人。】
【女二有過這麼多封號嗎?我記得書里就寫了長樂和秦國兩個封號啊。】
我陷入沉思。
恰恰相反。
我初封承平公主,後改封齊國公主。
蘇枕流就算記錯我的封號,也不該記成四個。
我突然有些心慌,沒再說話。
蘇枕流見我的臉色,自覺失言。
但他什麼也沒解釋,只是岔開話題。
「臣近日命人造了幾把新弓,殿下要試試嗎?」
我對他笑笑:「好。」
23
秋獵當日,我與謝雲湛同乘馬車。
在外人面前,還是得裝模作樣。
我心中有事情,興致缺缺。
謝雲湛給我倒茶,我抿了兩口,便將杯子擱在一邊。
他輕聲喚我的名字,聲音里有隱忍的悲傷。
「徽玉。」
「我以為只要說開了,我們便能和好如初。」
有點荒謬了。
我道:「我們最初不就是這樣相敬如賓的嗎?」
或者再往前的最初,我對他死纏爛打,他對我毫無感情可言。
我性情大變後,他對我才顯露出幾分情意。
我悶聲問了他一個問題:「如果我一直是幼時那個性子,你還會尚公主嗎?」
他沉默片刻後,跟我說。
「徽玉,沒有如果。」
我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兩口,一鼓作氣將話說了出來。
「我們和離吧。」
他閉上眼,向後靠在車內的軟墊上。
「是蘇枕流給你吹了枕頭風嗎?」
「徽玉,你先靜靜,和離不是小事。」
我也覺得我該靜靜。
於是我下了馬車,去找了蘇枕流。
必要的時候,他是個卓別林。
特別安靜。
他的馬車也很寬敞。
夠他發揮的。
他開始煮茶,不經意地對我展示他漂亮的側顏。
我也是演都不演了。
到地方後,把駙馬一個人丟在那裡,和蘇枕流騎馬去了。
風從耳邊刮過。
他又開始裝了。
「臣聽見有人在背後說殿下的不是。說殿下本該為女子表率,卻冷落駙馬,與臣勾結在一處。委屈殿下了......
我道:「他們真煩。」
蘇枕流道:「是啊。臣讓臣的陪嫁們去勸說他們了,以德服人。」
我有點驚奇:「真的嗎?」
「我總覺得你不是這種人。」
他一愣。
「殿下以為臣是哪種人?」
我實話實說:「很壞的人。你長了一張很會殺人的臉。」
可能是彈幕說的話讓我先入為主了吧。
蘇枕流神色一僵,單手拉著韁繩,另一隻手摸出銅鏡照了照。
一張屬於溫潤公子的臉。
沒什麼問題。
他抬頭,正想開口,一支箭從我們之間穿過。
壞了。
被刺殺了。
24
宮宴和秋獵是很危險的。
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但我向來喜歡湊這種熱鬧,還自信我不是目標,沒想到今天失算了。
林間有一群人在穿梭。
黑衣蒙面。
我從箭筒中抽出三支箭,拉弓射出去。
本該能都射中的,但彈幕影響我的視野,有一箭空了。
【啊啊啊我靠別殺我的女二啊,她還沒幹壞事呢。】
【賭一個跳崖情節,321 跳。】
【這山好眼熟啊,女主被女二追殺的時候好像跳過。】
【可以準備跳了詭秘,往西邊走,下面有很多樹可以緩衝。】
【you jump,he jump。】
我:「......」
咋這樣。
我沒興致打獵,只想騎會兒馬,帶的箭不多,很快就用完了。
馬腿也被射中了。
我及時跳下去,帶著還在咻咻咻射箭的蘇枕流狂奔。
跑著跑著。
他居然詭異地笑了。
「殿下,我們共患難了。」
壞了。
我居然現在才發現他有病。
他掩護著我,向西奔去,肩頭都中了一箭。
跑到盡頭,是一處懸崖。
我拉住他的手。
「從這裡,一起跳下去。」
他的臉色因失血而變得有些蒼白,眼眸中卻有些光亮。
「不活了嗎?」
「我們終於能一起死了。」
我:「???」
他爹的。
溫柔貼心的解語草在生死攸關的時候突然變成神經病了。
我還沒來得及質問他,他已將我抱進懷中,跳了下去。
彈幕說這叫自由落體。
來不及思考了。
暈。
25
彈幕好像不太可信。
我「啪」一下摔進河裡,好像摔得有點死了。
我看見了走馬燈。
那些像是另一個時空的事情。
我七歲,被三皇兄欺負。
他借著玩鬧的名義,將我推倒在地,我的額頭都磕破了一塊。
養母不管我。
我頂著額頭上的傷,過了兩天。
少傅私下裡考核我的課業時,本該歸家的謝雲湛留下了。
他偷偷塞給我一個小巧的瓷瓶。
因著那瓶藥,我免於破相。
或許是出於憐憫,他對我多有照拂,卻始終保持距離。
我深陷泥沼,更企圖摘月。
對他漸漸生出了陰暗扭曲的心思。
母后復位後,對我大肆寵愛。
無人教我是非。
他們只要彌補我,要我高興。
我變得目中無人。
明知那時的謝雲湛已有心上人,仍要強求。
我給他下了藥。
他咬牙,死死地撐著。
但所有人都看見了我們衣衫不整的模樣,他被迫娶了我,然後像彈幕說的那樣,為衛鳶守身如玉。
他對我冷眼相待。
但我那時是個變態。
他越是冷漠,我越是喜歡......
我對他強取豪奪,將他逼至絕路,他不得不反。
大勢已去時,我還在痴痴地問他:「謝雲湛,你對我有沒有過一絲......」
他利落地打斷我。
「沒有。」
我心如死灰,猛地撞向了他的劍。
嘎嘣一下就死了。
26
這個冗長的故事裡,也有蘇枕流。
他不是什麼清貴的公子,而是性格惡劣的紈絝,與我同流合污,壞事做盡。
他喜歡穿鮮艷的顏色。
珊瑚紅、鵝黃、柳綠。
還扎高馬尾,發尾如墨瀑垂落下來,髮帶隨著動作劃出颯沓的弧線。
謝雲湛曾罵他。
說他是我的走狗。
他笑嘻嘻地應了,轉頭就一箭射穿了謝雲湛的發冠。
我們都很壞。
還很有病。
謝雲湛二十三歲生辰那日,我假裝求和,又給他的茶里下了藥。
我的手段真的很單一。
可是謝雲湛學聰明了,他偷偷換了杯子,讓我喝了。
難受至極的時候,我把蘇枕流抓來了。
我一邊哭,一邊去解他的衣帶。
謝雲湛帶著解藥破門而入時,我的肚兜還掛在蘇枕流的腰上。
他的臉色很黑。
手裡的藥碗也倏然落地。
他轉頭就走。
我急著追,又被蘇枕流抓著手腕拉回去。
他的臉也黑了。
「你就這麼喜歡那個人?」
我悶悶地說:「嗯。」
蘇枕流氣得幾天沒理我。
謝雲湛也幾天沒理我。
我兩邊討好,急得團團轉。
我就是這樣又壞又笨。
把原本就糟糕的事情,辦得更糟糕。
27
謝雲湛帶兵攻入京城那日。
蘇枕流跟我和好了。
他單手將我撈上馬,策馬帶我逃出去。
我們還有一萬兵馬。
他將我護在懷中,抽出箭筒中的箭,拉弓搭弦,一箭射穿了謝雲湛的肩頭。
「姐姐,我會護你周全的。」
「如果這次能活著離開......」
我的眼淚簌簌地落下來。
「你自己跑吧。」
「我不想活了。」
他沉默片刻,問我:「為什麼?」
我微微仰頭。
日光太烈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哽咽道:
「現在這個局面,都是因為我做錯了事。」
「如果有下一世,我要好好活一次,不做壞人了。」
我從他的懷中掙脫開,從馬上跳了下去,在地上滾了好多圈,才勉強爬起來,一瘸一拐地朝著相反的方向走。
視線被淚模糊了。
我朦朧看見,謝雲湛用劍指著我。
我累得說不出話。
卻像被人操控一般,不自主地啞然開口:「謝雲湛,你對我有沒有過一絲……」
他果然說「沒有」。
我心如死灰地赴死。
意識消散前,卻覺得,我不該是這樣的。
28
我睜開眼,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床邊立著一個人。
素色的衣服,墨發披散,面色蒼白。
是今生的蘇枕流。
我揉了揉眼睛,怔愣片刻。
「我們這是在哪?」
他沉默片刻,心虛開口:「在衛鳶叔父的家中。」
我:「......」
哈哈這麼巧啊。
剛想起自己是怎麼害她的就被她救了。
木門「吱呀」響動。
衛鳶端著木質托盤走進來,托盤上放著兩碗藥。
我和蘇枕流一人一碗。
每人都有。
她將藥擺在床邊的桌子上。
我趁著托盤空出來,猛地坐起身,拆下脖子上戰損的金鍊子放了上去。
「給你。」
她詫異地和我對視。
「不必了。我救人不求回報。」
我繼續道:
「你想進太醫院嗎?我可以給你安排。」
她搖頭:「真的不必了。我此番進京,就是為了證明,我可以憑自己的實力進入太醫院。」
我絞盡腦汁。
「那院判呢,你想當嗎?我馬上讓那老頭退位給你。」
衛鳶沉默了。
看來是有點心動了。
【你拿這個考驗祖籍山東的女主?】
【男主真可以一邊去了,新的 cp 已經出現。】
她有些難為情,臉和脖子都通紅了,扭扭捏捏地說了一句:「想當。」
終於有想要的了。
我猛拍大腿,痛得自己齜牙咧嘴。
「好啊,恩人。」
「我必為你辦到。」
她如夢初醒。
「這位姑娘,可是宮中的貴人?」
我道:「我是陛下胞妹,齊國長公主。」
【女二沒醒的時候反派為了隱瞞身份用盡了力氣和手段,生怕你們知道對方身份後打起來。】
【結果女主不記得,女二不記仇。】
衛鳶向我行了個大禮。
我忙道:「無需多禮。」
29
我在衛鳶這隻住了一天。
很快就有人來接我。
為首的是謝雲湛。
他風塵僕僕,像是許久未睡。
他瞥了一眼我身邊的蘇枕流,有些不悅,卻未多言。
我把衛鳶也帶回公主府了。
就這樣。
男主女主和反派我全都笑納了。
開玩笑的。
男主我不要。
雖然我曾經狠狠地欺負過他,但我對他造反這事有點心理陰影。
要不起。
彈幕沒給我假消息,我傷得不重,很快就好了。
傷好那天,我又進了趟宮,跪在皇兄面前,姿態虔誠。
他眼皮一跳。
「你又要幹嘛?」
得到回應,我開始許願。
「我要跟謝雲湛和離。」
他鬆了口氣。
「准。」
這口氣松太早了,我繼續許願。
「太醫院院判的位置,給衛鳶坐坐。」
皇兄擰了擰眉:「這不妥吧。自古以來,還沒有女子當院判的。」
我管他呢。
我扯著嗓子就開始哭:「這還得從我剛出生說起......衛鳶可是救我命的人。」
他神色嚴肅:「你知道你是因為什麼被刺殺嗎?」
知道。
動別人蛋糕了。
我強搶民女。
侍郎家已經定了婚的長女,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搶來做女官了。
官員要賑災,我閒著沒事去盯著。為了鍛鍊自己算帳,把帳本都要來了。
我繼續哭:「這不有衛鳶嘛,他們沒把我刺死。」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而且那老院判也沒什麼本事,還給我喂過硃砂,把我人都喂笨了,吵架都吵不過別人。你一定要跟他算帳啊!」
皇兄:「好吧,准了。」
我擦了擦眼淚,抬起頭:「還有。」
皇兄:「......」
「我的日子不過了嗎?你一次許三個願。」
我道:「很簡單的。蘇枕流和我孤男寡女共處這麼久,名聲不好聽了,我得對他負責啊。」
皇兄:「呵呵,我以為你故意不給名分找刺激的。」
「准了。」
雖然是挺刺激的。
但不能這麼說。
我再大膽也不可能同時有兩個駙馬啊。
30
我回公主府了。
走之前,連吃帶拿, 順走了幾匹蜀地進貢的蜀錦。
給自己和蘇枕流做了一套花里胡哨的情侶裝。
只穿淺色的蘇枕流見了他的大紅新衣服,有些不知所措。
我倚在門邊,笑著拿摺扇挑他的下巴。
「我記得你從前喜歡艷色。」
他怔愣片刻, 眼圈微紅。
「你記起來了?」
「嗯。」
我們抱頭痛哭。
沒有。
我們互訴衷腸。
訴完了, 我再處理今天的事情。
沈霄在秋獵時捉拿刺客,皇兄賞識他,把人從府里要走了。
衛祈雖然身子弱,但挺有文采,我把他硬塞去前朝, 讓他替我罵人了。
餘下幾位面首, 都被分配了各自的活干。
彈幕還是很愛來湊熱鬧:
【我都有點可憐他們了,不做雞鴨就要做牛馬了。】
說的什麼話。
不像話。
我還是很愛看彈幕的。
她們個個都很有意思說話又好聽。
比如說這句。
【從此,女二和大反派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完結撒花。】
蘇枕流番外
1
一直到死在謝雲湛劍下,蘇枕流才發現自己是書里的人。
徽玉生來就被設定成那樣。
先遭受打壓, 再獲得謝雲湛的照顧。
因為這點照顧, 對他情根深種,不惜一切要得到他。
蘇枕流很討厭這個設定。
而他自己, 被設定成一個反派,唯徽玉是從。
這個設定可以。
2
蘇枕流重生了。
重生到了四歲。
很尷尬的年紀。
連家裡的牆都翻不出去, 更別提去暗殺九歲的謝雲湛。
他有點崩潰了, 但不能坐以待斃。
他得跟他姐姐談談。
蘇遇潭看著他爬到椅子上坐好, 才在他對面坐下。
她給自己倒了杯茶, 給蘇枕流倒了杯熱水。
「小孩不能喝茶。」
「好了,有事快說。」
蘇枕流又崩潰了一次。
「姐姐,我聽說陛下要給大公主換個伴讀。」
蘇遇潭瞥他一眼。
「你太小了。而且陛下只要女孩。」
蘇枕流:「......」
「不是, 我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
蘇遇潭:「我不願意。」
蘇枕流摘下脖子上的金鎖和手腕上的兩個金鐲, 把這些年攢的金子都擺在了桌上。
蘇遇潭笑眯眯地接過了。
「現在願意了。」
3
蘇枕流很關心他長姐。
二人常常秉燭夜談。
「你見著那位殿下了嗎?」
「見著了。不過大公主不許我和她玩。她也不認得我, 我沒機會和她單獨說話。你給的那支藥膏我託人給她拿去了。」
「托的誰?」
「謝雲湛啊。他挺有門路。」
蘇枕流:「......」
繼續崩潰。
「還有你給的那些小東西,我也托謝雲湛一併給她了。」
「哎,你怎麼哭了?」
他以為自己只要提前把謝雲湛會做的事情做了就好了。
沒想到這筆帳還是被記在謝雲湛頭上了。
他安詳地閉上了眼。
希望一睜眼就變成十七歲, 能去又爭又搶。
不行。
十七歲又太晚了。
她都成婚了。
無人在意的角落, 蘇枕流碎了。
4
十歲的蘇枕流很忙。
他撿回了前世的兩個心腹, 開始培植自己的勢力,然後給謝雲湛使絆子。
謝雲湛回鄉守孝過後返回京城, 路上,他趁夜深人靜, 派人把謝雲湛馬車輪子卸了。
別回來了。
蘇枕流本來想直接把人殺掉的。
但是她說,下輩子要當個好人。
忍忍吧忍忍吧。
蘇遇潭與太子定親了。
蘇枕流又拿出了重生後賺的金子,瘋狂暗示。
蘇遇潭收下金子。
「我知道的, 帶承平公主出去玩是吧。」
蘇枕流:「對的。勸她做個好人。她很聽勸的。」
畢竟是被這麼設定的。
他繼續道:「然後說一些謝雲湛的壞話。」
「再說兩句我的好話。」
蘇遇潭瞥他一眼,意味深長地笑了。
「說過了。」
「她說你真有意思, 要是她弟弟像你一樣就好了。」
「哎, 別難過啊。」
「逗你的。」
5
蘇枕流沒想到,因為他的手段, 衛鳶和謝雲湛沒有熟識。
謝雲湛還喜歡上了現在的徽玉。
不是,他憑什麼?
上輩子沒見他對她有多好。
蘇枕流滿心怨氣地開始搗藥,加大藥量。
謝雲湛必須不舉。
到那時候,他已經十八歲了, 直接趁虛而入。
他活了兩輩子了,知道她的所有喜好和過去。
雖然兩輩子加起來還沒四十歲,但他肯定比謝雲湛會勾引人。
計劃通。
—完—
晚川
備案號:YXXB8bQvgGL0mAtKZA31Num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