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那日之後,宸妃明里暗裡沒少被後宮的妃嬪刁難算計。
李寅來我宮裡也越發勤快了。
很多時候,他都只是來坐坐,陪我吃吃飯,說說話。
並不提侍寢一事。
這倒是讓我鬆了口氣。
自從知曉他後來乾的那些事情後,我便感到無比的噁心。
即便李寅生了副好皮囊,我也無法再與他親近。
甚至就連一起吃飯,我都覺得噁心。
每次他走後,我都要吐上一回。
好在這樣的日子並未持續太久。
這天我與李寅正在用膳,宋府便傳來口信。
說我母親病了,已經請了好幾個大夫,都未見好轉。
我當即將手中的筷子放到桌上,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李寅。
「皇上,臣妾想帶著陸神醫去看看我母親……」
李寅露出擔憂之色。
他溫聲道:「可要朕陪你去?」
我心中覺得嘲諷,嘴上卻說:「皇上能讓臣妾出宮便已是恩典,臣妾又豈敢耽擱皇上的正事?」
李寅若真的想陪我去,又豈會再問我?
當真虛偽得很。
「況且皇上與臣妾一同前去,那臣妾今日豈不是還得再回宮。」
我強忍著噁心,同他撒嬌。
「我父兄都在邊關,母親如今病重,所以我想陪她幾日。」
李寅笑了笑,道:「罷了,既如此,朕便不勉強你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又道:「你母親既然病重,那便讓陸神醫也留下照看吧,正好太后眼下也大好了,便不必再讓她回來了。」
我知道李寅是怕陸箏在,會暴露宸妃身體無恙的事實。
但我並未揭穿,順著他的意思應了下來。
他不知道的是,我母親其實沒病。
17
與我上次見她的理由一樣。
母親此番稱病,只是為了讓我回一趟宋家。
因為我的哥哥暗中回京了。
「阿瑜,接到你的密信,我便暗中趕了回來,你快同我說說,究竟發生了何事。」
書房裡,哥哥正滿臉疑惑地看著我。
我長舒了一口氣,將發現李寅密謀要栽贓宋家的事情告訴了哥哥。
但我掩去了夏竹穿書一事,只說是她無意間發現了些端倪。
我又暗中留心,這才察覺到了李寅的謀算。
哥哥聽完,久久不敢相信。
他沉聲道:「阿瑜,此事事關重大,你可有證據?」
我抬眼與哥哥對視,「通敵賣國一事,我暫時還沒有拿到證據,但是……」
我面上閃過一絲痛色,「阿箏替我診過脈,確認我不能有孕,並非我的身子弱,而是被人下了絕育的藥。」
我輕嘆一聲,「宮中太醫那麼多,個個都醫術了得,可卻無人發現此事,哥哥以為,這是為何?」
聞言,哥哥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他咬牙切齒地道:「欺人太甚!」
待怒火平息,哥哥才又問我:「阿瑜打算如何做?」
我回想起夏竹說的,書中宋家滿門的結局。
「哥哥可知,若李寅的謀算得逞,宋氏滿門會是什麼下場?」
我笑得淒涼,「宋氏滿門,一個都活不了,包括我。」
只有解決了我這塊攔路石,李寅心愛的宸妃才能登上後位。
宋家「通敵賣國」這麼好的機會,李寅當然不會留我。
哥哥雖是武將,但腦子同樣好使。
他神色微變,欲言又止道:「你是想……」
我認真點了點頭,「哥哥,這是我們宋氏滿門唯一的活路。」
18
我只在宋府待了一晚。
翌日用過早膳後,便帶著夏竹回了宮。
該交代的我已經和哥哥交代過了。
也正是因為徹夜長談,我的眼底一片烏青。
李寅看到我憔悴的模樣,倒也信了我母親病重。
他面露疼惜,「皇后怎的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我故意勉強笑笑,道:「母親病重,臣妾實在很擔心。」
李寅安慰了我幾句,又讓人給我母親送去不少名貴藥材。
除此之外,又讓太醫給我送來了一瓶藥丸。
「這是太醫新研製出來的補身子的藥。」
李寅笑得很溫和,「皇后不願養別人的孩子,所以朕想努努力,讓皇后擁有自己的孩子。」
我忍住心底的噁心,故作訝異地問:「這是……」
李寅點了點頭,道:「太醫院那邊一直在想法子,朕怕皇后受不了湯藥的苦,便讓人製成藥丸,方便皇后服用。」
看到李寅這副嘴臉,我忍不住想笑。
若不是知曉我不能有孕就是他造成的,這會兒聽到他說這些,我怕是會感動得要死。
我故作遲疑,「可太醫不是說,臣妾此生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嗎?」
李寅面不改色,「先前事情還沒進展,怕讓皇后空歡喜,所以朕便讓他們瞞著皇后。」
他拍了拍我的手背,「阿瑜,朕只希望你開心。」
聽到李寅這句話,我差點沒忍住吐了出來。
胃裡一陣翻騰。
可我卻還要裝出感激的模樣。
「皇上,臣妾何德何能……」
李寅眉眼帶笑,叮囑我要記得用藥,便藉口還有摺子要批,離開了我的坤寧宮。
我一刻都沒有耽擱。
從瓷瓶里倒出一顆藥丸,遞給侍女。
「把這藥丸送去宋府,交給陸姑娘,讓她幫忙看看這藥丸是作何用的。」
我才不信,李寅會那麼好心。
19
而事實也正如我所料的那般。
這藥丸並非像李寅說的那樣,是治療我不能生育的。
它會慢慢讓我變得虛弱,讓我痛苦,但卻又不致死。
「近來宸妃的日子並不太好過,皇上這是想給宸妃出氣呢。」夏竹氣鼓鼓地說道。
是的。
李寅這是在給宸妃出氣。
在我刻意的推波助瀾下,宸妃往日所受到的那些區別對待,都一點點浮現在後宮妃嬪眼中。
能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活下來的,又有幾個是傻的?
我不怕被人笑話。
但我要讓宸妃親身嘗一嘗,過去我替她受過的算計。
然李寅的反應還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他把宸妃看得比我想的還要重要。
她不過是難受了幾日,李寅就眼巴巴地來給她報仇了。
我把玩著手裡的瓷瓶,心裡不由開始期盼父兄回京述職的日子。
「皇后娘娘手裡的小瓷瓶好生精緻,想必又是皇上賞賜的吧?」許常在輕笑道。
眾人的視線頓時集中到我手上。
我眼角的餘光瞥向宸妃。
她雖極力忍耐,視線卻仍舊不受控制地往我手上瞟。
我面露羞澀,道:「這是皇上特意讓太醫為本宮研製的補身體的藥丸,說是會讓女子容易有孕。」
我是故意這麼說的。
因為李寅給我下絕育藥的事情,他並未讓宸妃知曉。
這瓶藥丸可費了太醫不少心思。
我怎麼好讓它放在角落裡積灰呢?
隨著我的話音落下,宸妃的面色也一點點變得蒼白。
我視若無睹,「這樣的藥丸本宮還有很多,宸妃為皇上養育皇子有功,今日這一瓶,便賞給宸妃吧。」
說完,我將瓷瓶遞給夏竹,示意她把東西拿給宸妃。
宸妃勉強笑了笑,把瓷瓶接了過去。
我的目光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終落到宸妃身上。
「如今小皇子已經日漸長大,還望宸妃能多為皇上開枝散葉,畢竟……」
我話鋒一轉,眼中染上笑意,「宮裡還沒有誰像宸妃一樣,侍寢的次數不多,卻那般容易就有了身孕呢。」
20
宸妃得了我賞的藥沒兩日,便與楊妃產生了爭執。
楊妃不慎將宸妃推入水中,李寅龍顏大怒,將楊妃的位份連降兩級,還撤了她的牌子。
錢嬤嬤與我說起這些的時候,我正在看哥哥寫來的密信。
他與父親已經在回京述職的路上了。
而我讓他辦的事情,他也都辦好了。
我將密信燒掉。
待信紙燃盡,我才同夏竹道:「夏竹,和本宮說說你們那個世界的事情吧。」
夏竹的臉上多了幾分嚮往。
她思索片刻,才道:「奴婢生活的世界,人也分三六九等,有的人出身就在……相當於皇室,有的人卻連飯都吃不起。」
聽到這話,我不禁有些詫異。
前一個穿越女可是口口聲聲說什麼人人平等的。
可我卻從夏竹口中聽到了不一樣的答案。
她還在繼續,「但讀書很便宜,所有人都要讀很多年的書。」
「不用跪拜誰,女子也能出去工作,可以掙錢養家。」
「雖是一夫一妻制,但像那種有錢的人,背地裡也會養小三小四小五……」
她頓了頓,像是怕我不能理解,又說:「就相當於這個世界的外室,但外室所生的孩子,也擁有可以繼承家業的權利。」
「和這個世界最大的不同,應該就是交通工具了。」
夏竹說到這裡,面上多了幾分笑意。
「我們那裡有飛機和高鐵,一日便能行幾千里路,還有手機……」
夏竹絮絮叨叨地和我說了許多。
都是些我不曾聽過的東西。
我看夏竹的目光一點點變得柔和。
「本宮一直都在想一個問題,當初你為何會同我那般坦誠?」
我問她:「你就不怕本宮利用完你之後,再把你殺了嗎?」
21
穿書一事,是夏竹的秘密,也是她的武器。
她若不主動交代,任憑我想破腦袋,也猜不到她真正的來歷。
包括她所知道的那些事情……
按照夏竹的意思,她想必也是讀了很多年書的。
想一個能騙到我的藉口,我相信她一定能想得到。
但夏竹卻在明知道我曾賜死過一個穿越女的情況下,依舊選擇了對我坦誠。
我想不通。
她難道不怕我會殺她嗎?
「怕!」夏竹沒有一絲猶豫。
她抬眼看著我,道:「但奴婢知道,皇后娘娘不是那種會過河拆橋的人。」
「當初看這本小說時,奴婢雖知道都是假的,但還是很心疼娘娘的遭遇,覺得皇上不是個東西,沒擔當,還陰毒……」
夏竹這會兒說起話來,竟是一點也不顧忌。
「沒想到一睜眼,奴婢就成了娘娘身邊伺候的人。」
說到這裡,夏竹忍不住笑了笑。
她的雙眼亮晶晶的,「奴婢初見娘娘時,甚至在想,會不會是上天也看不過去了,所以才讓奴婢來到娘娘身邊,幫娘娘認清渣男的真面目。」
夏竹舉著小拳頭,「女炮灰也是能有金手指的!」
22
冬月之後,京城下了幾場雪。
李寅也發了幾次脾氣。
宸妃的父親被人上奏舉報貪墨。
李寅不得已,只能將沈尚書拘在家中,派了親信去查貪墨一事。
水至清則無魚。
這個道理我懂,李寅也懂。
只要沒做得太過,李寅都睜隻眼閉隻眼了。
但他做夢都不會想到,有人竟敢將此事捅了出來。
這事兒鬧得沸沸揚揚。
連著幾日,宸妃都稱病,沒來請安。
但聽說宸妃在宮裡哭了好幾回,眼睛已經腫得跟兔子似的了。
這把火燒了大半個月。
在李寅看不見的地方,已經有更多的流言在悄悄流傳。
而沈尚書貪墨一事,鐵證如山,李寅不得已,罰了沈尚書一筆銀子,外加半年的俸祿。
雖是輕拿輕放,但卻讓宸妃真正病了一場。
而朝臣對李寅的處理結果也是敢怒不敢言。
畢竟上一個提出異議的御史已經被迫告老還鄉了……
23
在我父兄回到京城的前一日,李寅吐血了。
太醫院的太醫全都去了他的寢殿,卻又束手無策。
「皇上的脈象著實怪異……」
所有太醫都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沒人敢貿然開方子。
李寅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幾個太醫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對著我行了一禮,道:「皇后娘娘,皇上的情況太過複雜,不知能否請娘娘將陸神醫請回宮中……」
「倒是不巧了。」我心中暗笑,卻一臉擔憂,「陸神醫前幾日已經離開宋府,說是要去雲遊……」
李寅還在昏迷。
寢殿內的妃嬪跪了一片,都雙眼含淚,卻無人敢哭出聲來。
「宸妃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我揮了揮手。
宸妃詫異地看了我一眼,隨即將頭低下,「是。」
太醫都守在殿內,我與宸妃則在殿外。
我看得出來,宸妃很忐忑。
我認真將宸妃打量了一會兒。
說實話,宸妃確實長得很貌美。
可這並不是李寅對她情有獨鐘的理由。
李寅愛慕她,是因為宸妃在兒時曾給過他溫暖。
若李寅沒有做下那些個骯髒事,單憑這一點,我都能高看他一眼。
但世上是不會有假如的。
24
我並沒有對宸妃做什麼,但她當晚卻發起了高熱。
我藉機讓嬤嬤把小皇子從宸妃身邊抱走。
「宸妃這病來得突然,小皇子還小,若是過了病氣,誰能擔當得起?」
李寅知道這個消息後,氣得又吐血了。
他讓人將我喚去,勉強忍耐著心中的怒火,「小皇子還小,離不開自己的母妃,皇后將小皇子還給宸妃吧。」
我面露笑意,「皇上這是怕臣妾將小皇子據為己有嗎?」
李寅面色微變,「皇后說笑了,太醫已經為你研製出了調理身子的藥丸,皇后很快就能有自己的皇子了,又何須去搶宸妃的。」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臣妾此生,怕是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
一是不喜歡。
二是李寅著實心狠。
他用了最毒的藥,用量也多。
即便是陸箏,也沒有辦法。
李寅勉強笑笑,「皇后莫要胡思亂想,皇子早晚都會有的。」
我搖了搖頭,「不會有了,皇上給臣妾的藥,臣妾轉贈給宸妃了。」
李寅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陰沉。
但我卻緩緩揚起唇角,「宸妃為了給皇上開枝散葉,可是日日都在服用那藥丸呢。」
李寅沒有回答我的話。
他陰沉著臉,揚聲道:「來人!」
無人應他。
因為我的父兄已經歸京。
李寅身邊的人,都已經被我父兄的人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