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你房間裡找到的,你說的穿書,惡毒女配,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
我往下瞥了一眼,心平氣和地回答。
江斯延浮現痛苦的神色,肩膀重重一塌,好像渾身的氣血都消散了。
「那為什麼我老是在做同一個夢?」
13
江斯延是在無意間發現江厭的日記本的。
裡面寫的東西很雜亂,字跡歪歪扭扭,看得出來是江厭剛認字時候寫的。
那時,她還對自己懷有希望,還愛著這個爸爸。
其中提的最多的就是,媽媽是書里的惡毒女配,無論做什麼,都會變成爸爸和白月光愛情故事裡的炮灰。
他起初以為是江厭精神狀態不好下的臆想。
但是從那天起,他便不斷地做同一個噩夢。
夢到江厭的媽媽,哭著向他道歉,說自己不是故意將白月光的遺像打碎的。
他本來沒有生氣到失控的地步。
但就是有一雙手,推著他做了很多偏離心神的決定。
甚至事後那一絲愧疚都好像被人一筆抹之一般迅速消失。
就如同江厭寫的,這是一本書,一個既定不會改變的情節。
意識到這點,江斯延的心仿佛撕開了一道口子。
越來越多從前不曾有的心緒從那道縫隙魚貫而來。
陸羽亭對他近來的改變忿忿不滿。
「念念說好幾個月爸爸都不曾陪他玩了,你倒好,天天跑去江厭那裡去受冷眼。」
江斯延本來心情煩悶,聽到這話突然就炸了:
「那還不是因為你們害的,不然她會變成這樣嗎?!」
「好好好,一切都是我的錯,但真要追究起來,你江斯延就做得比我們好?」
陸羽亭氣急,乾脆也不裝了。
兩人大吵一架,江念念在隔壁聽到,於是更仇恨起江厭。
他衝進書房將他找出來的日記本撕碎。
「爸爸為什麼還要去看江厭的東西!我不要你看……我不要你看……」
紙片在空中猶如雪花飄落。
「啪!」的一聲響,江念念的臉上赫然出現一個巴掌印。
「都給我滾,滾!」
江斯延握著拳頭,牙齒咬得嘎吱作響。
「從今天起,你們要是還想在這個家待下去,就不准你們再提江厭一句不好的話!」
陸羽亭抱著江念念哭得震天動地。
「你這個沒良心的,江厭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啊——」
其實最搞不懂的人,是江斯延。
為什麼變成這樣,他也不知道。
江厭對他越冷漠,他反而越愧疚。
他發了瘋似的,想要補償她。
江厭卻不要,還改了名字。
而關於日記中的一切。
「一句不記得了。」
將他留在了原地,自己大步往前走去。
江厭復讀了一年。
高考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國內有名的醫科大學。
江斯延偷偷去參加了她的升學宴。
幾年過去,小女孩長大了。
明媚善賴,笑起來和她媽媽一模一樣。
江斯延走上前,遞給了李阿姨一個厚厚的紅包。
李阿姨看了看被圍在人群之中的江厭,搖搖頭,又把紅包還給了他。
「對不起,江先生。」
這次他沒有再說什麼,嘴角勾起苦澀的微笑。
一個人喝了杯酒就回去了。
後來,江厭前往外地讀書,江斯延很少有機會再見她。
時常為了知道她的近況,江斯延不惜坐個飛機前往她的城市,呆上一兩天,默默在學校看她一眼,又坐飛機回去。
終於,陸羽亭再也受不了丈夫如此病態的舉動,向他提出了離婚。
江斯延正愁沒地方發泄。冷冷地盯著她道:「離婚可以,但是你欠厭厭的得還回來!」
當年她拐賣江厭的事,江斯延沒有追究。
現在全部秋收算帳,陸羽亭最後進了監獄。
連娘家的產業集團,也被他打壓收購。
至於江念念,則被他送到國外的寄宿學校關著。
據說為了回國不是跳樓就是自殺的。
所有人都說他狠,連父母也被氣得住進了醫院。
江斯延卻覺得一切都不太重要。
他終於沒了阻礙,有資格和有勇氣再去找江厭。
江厭那時正好下了課,推了推眼睛看著他:「江斯延,你是不是有心理有病?」
江斯延楞在原地,雙唇顫抖,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他是有病,這些年被噩夢困擾,是快要把他折磨瘋了。
「江厭,你不明白,曾經對你做得一切不是我本意,是劇情……」
「我就知道你要這樣說。」
江厭這幾年已經在他的瘋狂騷擾之下,也想起一些零碎的記憶了。
她深深嘆了口氣:
「劇情可以控制感情,但是陸羽亭和江念念是你自己真實驅動下的產物。」
「就算沒有了劇情,你那時也不會想到來愛我。」
就像陸羽亭說的那句話:「真要追究起來,你江斯延就做得比我們好?」
其實,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江斯延崩潰了。
他心理狀況本身就在失控的邊緣。
回去的路上,因為太過恍惚,開車時不小心撞到了馬路的護欄。
車子燃起大火,坐在裡面的人卻一動不動。
火舌舔舐皮膚那一瞬間,江斯延突然想起江厭小時候黏在他身上,笑盈盈將冰淇淋塞到他嘴裡的時候。
「爸爸吃……甜甜……爸爸吃……」
如果可以重來,那他忽然覺得死亡也沒那麼可怕。
這樣想著,江斯延笑著閉上了眼睛。
厭厭,我來夢裡找你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