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褚胤犯錯,他應該繼續做他高高在上的攝政王,而不是成為那人人喊打的亂臣賊子。
可三日後的宮宴,我該怎麼拖住褚胤呢?
他現在對我毫不設防,我可以把他打暈,或者在飯菜里下迷藥。
但我不捨得。
我看著褚胤那雙含笑的眸子,抬手為我布菜,偶爾提起大齊時,眼中流露出的脆弱倔強。
我就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眼看著第二日就是宮宴,我卻還沒想到辦法,心中不由得著急起來。
那天給七王爺用剩下的半包春藥,從兜里掉出來。
我眼前一亮。
褚胤好像很喜歡做這種事,而且,這樣也不會傷害到他。
豈不是一舉兩得。
我抿抿唇,唇邊擠出兩個小梨渦,抬手就把春藥往褚胤的茶杯中倒。
「阿早,你在做什麼呢?」
褚胤的聲音冷不丁的在身後響起。
我手一抖,直接將剩下的半包全都倒進了茶杯里。
我微微瞪大眼睛,看著無色無味的粉末很快溶在茶杯里。
褚胤也從背後圈住我,下巴親密地抵在我的頸窩處:
「阿早,這是在泡茶?」
我乾笑兩聲,心一橫,將茶杯遞給褚胤:
「對,我茶藝不精,王爺嘗嘗便罷……」
我本意是讓褚胤抿一口。
誰知褚胤就像八輩子沒喝過水,仰頭將茶水全喝了。
我咽了咽口水,下意識地後退幾步。
這藥見效很快,褚胤皺眉,耳尖染上一抹紅,抬手鬆了松衣襟:
「阿早,這屋裡是不是有點熱?」
24
我後悔了。
應該直截了當地一棍子把褚胤打暈。
我趴在榻上,渾身好像都散架了,連手指都累得抬不起來。
而褚胤抬手圈住我的腰,又將我換了個姿勢。
我無力地推推褚胤的胸膛,聲音已經軟得不成調子:
「褚胤,你慢點……」
褚胤壞心思地湊到我耳邊,張嘴含住我的耳垂:
「那阿早應該叫我什麼?」
我輕呼一聲,移開目光:
「夫……夫君。」
褚胤眸光驟然幽深,低頭輕吻我的唇瓣:
「阿早,我愛你。」
我腦子有點混沌,卻還是忍不住想。
若是褚胤知道我是為了拖住他,妨礙了他的謀反大業。
他會討厭我嗎?
無論要我怎麼做,都不要討厭我好嗎,褚胤。
25
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胳膊又酸又軟,連抬都抬不起來。
我想開口叫丫鬟進來,聲音也沙啞得不成樣子。
一隻手攬住我的肩膀,將我從床上扶起來,同時遞過來一個茶杯。
我就著那隻手,低頭喝了口水,才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那人輕嘆一聲,起身去將燭火點上。
我看著褚胤,他還是一身黑袍,身上有隱隱的血腥味。
他沉著一張臉看我,沒有說話。
我低垂著頭,臉上沒什麼表情,輕聲道:
「對不起。」
屋內依舊是一片寂靜,安靜到只能聽見我們二人的呼吸聲。
褚胤靜靜的看著我,眼眸黑沉,裡面明明什麼也沒有。
可他看起來好傷心,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揪起,整個胸膛又酸又脹。
不知過了多久,褚胤才輕輕開口:
「姜早,我就這麼不值得你相信嗎?在你眼裡,我褚胤就是這樣一個人是嗎?」
我抬頭看他,又頹然地低下頭,翻來覆去只有那幾個字:
「對不起。」
褚胤自嘲一笑,撂下一句冷冷的:
「姜早,你心可真狠。」
隨後,轉身離去。
26
褚胤離開後,我身邊的小丫鬟戰戰兢兢地推門進來。
她看著我欲言又止的樣子。
不知為何,我心下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小姐,你可算醒了,這幾天外面又亂成一鍋粥了。」
「發生了什麼?」
我明明拖住褚胤了,難道謀反還是成功了嗎?
「大齊使團里有刺客,在宴會上公然行刺陛下,還好被王爺提前安排好的人攔下。
「大齊還偷偷派遣了軍隊,藏匿在京郊外十里,還好王爺神機妙算,提前將鎮守北疆的軍隊調回一些。這些齊人,膽子也忒大了。」
我面上一片茫然。
大齊使團里有刺客?
怪不得,大齊這次派來的使臣是七王爺,他這是被派來送死的。
無論刺殺是否成功,七王爺都活不了。
他這是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所以,褚胤這段時間的異常,是早就察覺到了大齊的異心,將計就計,狠狠地打壓了大齊。
在四國大會上動歪心思,大齊落了他人口實,自然得付出更多,兩國面子上才能過得去。
爹爹和我都誤會了褚胤。
我低著頭,想起那天在翠香樓,褚胤抱著我時脆弱的模樣,想起他顫抖著問我,會不會離開他的模樣。
姜早,你真不是個東西。
27
褚胤離開王府後,徑直去了詔獄。
七王爺穿著囚服,蓬頭垢面地吃著一個又髒又硬的饅頭。
聽見腳步聲,他抬頭,看到時褚胤,眼中的兇狠惡毒幾乎要溢出來。
「褚胤,你這種人遲早會下地獄的。」
褚胤輕笑,一身矜貴的黑袍,衣擺處還有暗金色的紋路。
「是你害得我一輩子不能人道,父皇因此厭棄了我,不然,太子之位應該是我的!你這個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
「當初,明明是你先勾引我的,是你主動要來伺候我的!」
褚胤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微眯,漂亮極了:
「若非如此,我怎麼能和你們大齊的太子殿下,結成同盟,怎麼能早日回到大秦呢?」
七王爺一愣,後退半步:
「你,你和九弟,你們……」
「對啊,我替他掃清你這個障礙,助他成為太子,他送我回大秦,這本就是一場交易。」
七王爺眼神中充滿驚恐,仿佛站在他面前的褚胤是窮凶極惡的怪物:
「褚胤,你,你是個魔鬼,所以這場刺殺也是你安排好的,你想殺了你們的皇帝,取而代之,又把刺殺嫁禍到我們大齊身上!」
褚胤沉默了,隨後輕輕搖頭:
「不,刺殺不是我安排的,不過我原本確實是想順水推舟,收下你們大齊送來的這份大禮。」
褚胤臉上的神情突然變得溫柔,嘴角不自覺的翹起:
「但是,我突然覺得,當皇帝也沒什麼意思,因為我已經找到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事情了。」
再看向七王爺時,褚胤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吩咐道:
「殺了吧。」
28
褚胤走出詔獄後,香香姑娘就等在門口。
她臉上的嫵媚不見,面無表情地向褚胤彙報:
「王爺,京郊外的齊軍已盡數剿滅,陳將軍派人來問,他們是繼續守在京城,還是返回北疆。」
褚胤擺擺手:
「回北疆吧,留在京城做什麼,嚇唬那個小皇帝嗎?」
香香姑娘點頭:
「是。」
「對了,那天在翠香樓,你做得不錯,月俸漲十兩。」
香香姑娘一愣,一時沒意識到褚胤說的是什麼事。
等意識到後,她嘴角狠狠一抽,不由得為姜早上了柱香。
小姜大人那麼單純的人,怎麼能玩過王爺這個黑心腸的芝麻湯圓啊。
29
褚胤生氣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走投無路之下,只好找到了我哥。
「哎呀,跟妹夫鬧彆扭了呀,小夫妻吵架很正常的,俗話說,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你們……」
我面無表情地轉身。
我腰還酸著呢,實在是不想再獻身了。
「哎哎,別走啊,實在不行,你就給褚胤做頓飯,說點好聽的,褚胤那麼稀罕你,會原諒你的。」
回到王府,我一頭扎進廚房。
可是做飯實在是太難了,我臉都燻黑了,也只做出來一些賣相和味道都很滲人的東西。
褚胤回來後,看著一桌子菜,沉默了一會:
「廚房被人炸了?」
丫鬟在一邊插嘴:
「王爺,今天的飯菜都是王妃親手做的。」
褚胤抬眸看我,似乎是愣住了,聲音輕得不像話:
「你,你做的?」
我抿抿唇,滿臉期待地看著褚胤:
「我想跟你道歉,我不該不相信你,對不起。」
褚胤抬手,替我抹去臉上的碳灰,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
「我……」
我打斷他:
「先趁熱吃吧,就是賣相不太好,味道應該還可以的。」
褚胤沉默著坐下,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
我也吃了一口,差點被齁死。
我失落地低下頭,一臉懊惱:
「你還是別吃了,我再想想其他辦法跟你道歉吧。」
30
褚胤按住我的手,眼睫輕顫:
「算了,我沒生氣,畢竟我當初被送到大齊,當了……那麼久的質子,你懷疑我會報復,也是正常的。」
看著褚胤這幅脆弱的模樣,我心疼得甚至都有些麻木。
我捧著褚胤的臉,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認真道:
「褚胤,都過去了,以後我會對你好的,我一輩子對你好。」
褚胤眼尾一片殷紅,指腹輕輕摩挲著我的唇瓣,眸中盛滿情慾:
「阿早,證明給我看。」
我摸摸發酸的腰,還是咬咬牙答應下來。
褚胤這麼招人疼,犧牲點就犧牲點吧。
31
姜馳野最近覺得,姜早實在是太慣著褚胤了。
明明之前,姜早都是把他這個哥哥放在第一位的。
但是現在,褚胤想要天上的星星,只怕姜早都會爬著梯子給他摘下來。
不行,他無法忍受別人奪走他在妹妹心中的重要地位。
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在翠香樓香香姑娘口中,套出了點什麼。
「阿早,你可知,褚胤當初就是要謀反的,他根本不像他嘴上說的那麼無辜,你以後別對他這麼好了。」
姜馳野來找姜早時,她正在給褚胤繡香囊。
一隻栩栩如生的鴛鴦。
姜馳野氣得眼睛都紅了,他一直知道姜早的女紅很好,但她從未給別人繡過東西,連他這個親哥哥都沒有。
褚胤憑什麼這麼好福氣。
意料之外的,姜早臉上的表情還是淡淡的:
「哦,知道了。」
姜馳野瞪大眼睛:
「什麼叫知道了,褚胤他差一點可就成了亂臣賊子了!」
「這不是還差一點嗎?」
「姜早!褚胤的可憐都是他裝的,你幹什麼對他這麼好!」
姜早將線頭剪短,輕輕撫摸著上面的鴛鴦:
「哥,你和褚胤為什麼都覺得,我是覺得褚胤可憐才對他好呢?世間可憐之人那麼多,我為何只對褚胤好呢?
「因為我喜歡褚胤啊,對他好也只是因為我喜歡他而已啊。」
姜早看起來還想說什麼,但姜馳野沒聽到。
因為他被不知道在哪偷聽的褚胤,拎著後衣領子扔出王府了。
果然,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
番外(褚胤)
從我被扔到大齊當質子的一刻,我就知道很多東西,是只有靠搶才能得到的。
我很擅長演戲。
所以很快就和當初還是九皇子的大齊太子結盟。
靠著一張臉,引得七皇子對我起了非分之想,然後把他那醜陋骯髒的物件,狠狠地咬了下來。
大秦在交戰後,國內形勢穩定,而大齊內亂不斷, 已經無法再承受一次戰爭了。
所以他們不會殺我。
後來九皇子成為太子,信守承諾,將我送回大秦。
彼時, 先帝去世, 我那年近七歲的小侄子登基。
太后那老東西還想垂簾聽政呢。
我怎麼可能如她的願。
整個大秦都只能成為我的囊中之物。
我原本以為不會有比復仇更有意思的事了,直到宮裡新來了一個禮部侍郎。
第一天上朝就說錯話,要被流放。
結果第二天在朝堂上像是變了一個人,能言善辯,八面玲瓏, 最重要的是, 她還比前一天矮了一個頭。
都說姜家有一對長相十分相似的龍鳳胎。
沒想到哥哥是個愣頭青,妹妹卻這麼有意思。
原本我只是把姜早當成一個有意思的物件,卻沒想到自己越陷越深。
我想把她娶回家。
後來,我借著七王爺, 在她面前示弱, 阿早果然是世界上最心軟的姑娘。
第一次,我覺得七王爺活著也算有點用。
阿早又派人綁了七王爺, 替我出氣,望向我時, 漂亮的眸中盛滿了心疼。
我褚胤, 也有人疼了。
我當然知道岳父給阿早的紙條, 心中還是有點失落, 無論阿早要打暈我,還是要給我下藥,都隨她吧。
反正我疼習慣了。
總之, 皇帝身邊已經放了人保護, 邊疆軍也很快就會到達京城。
夫子找到我爹,說我哥簡直無可救藥,這輩子就是個腌臢潑皮,當市井無賴的料。
「而那」但我著實沒想到,阿早給我下的藥,竟然是春藥。
藥效很猛, 我翻來覆去地折騰阿早, 就算她軟著嗓子一遍一遍地哀求, 我也停不下來了。
事後,我意識到, 也許我可以用這件事,讓阿早心疼我一輩子。
阿早也確實這麼做了, 她親手給我做飯,給我繡香囊,人人都說攝政王妃是個夫管嚴。
我心裡感覺到甜蜜, 卻又有些苦澀。
難道阿早對我,就只有心疼嗎?
若是她知道, 我沒什麼值得她心疼的, 我原本就是個打算謀反的亂臣賊子,我該怎麼辦?
我讓香香將消息透露給姜馳野。
我只是想知道阿早的反應。
就算她生氣, 打我罵我,只要別離開我,我什麼結果都能承受。
我聽到我的阿早說:
「因為我喜歡褚胤啊,我對他好也只是因為我喜歡他而已啊。」
那一刻, 仿佛是溺水之人夠到了岸邊的稻草,沙漠行走的人得到了甘甜的水源。
而褚胤,得到了姜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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