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迎將菜單遞給我,我推脫無果後,乾脆坐到他身旁一起看著菜單。
這時,一杯冰冷的涼水猝不及防地直直潑向我。
我躲閃不及,大半領口被浸濕,抬頭撞上一臉怒容的周銘則。
「陸雪宜!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公共場合毫不顧忌地和別的男人卿卿我我,你還要不要臉——」
周銘則話說到一半,就被一杯水兜頭澆下。
而做這一切的,竟是我身側,向來溫和內斂的傅迎。
周銘則徹底被激怒,他抬手胡亂地抹了一把臉,接著瘋了一般就要撲向傅迎。
我連忙擋在傅迎面前,但沒有抵擋住周銘則的怒罵。
「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拿水潑我,我還沒來得及算你的帳呢!」
傅迎此刻的聲音無比冷漠,甚至還夾雜著些壓抑過後的憤怒。
「你敢當著我的面欺負我朋友,我不過還你一杯水,已經算是輕的了。」
這麼多年我待在周銘則身邊,只知道無限度地對他忍讓,竟還是第一次被人維護。
「她是我未婚妻,我愛怎麼欺負怎麼欺負,你一個小白臉怎麼敢在我面前逞能?」
「夠了!」
我忍無可忍,一把將周銘則推開,儘管沒有用什麼力氣,但周銘則還是趔趄了兩步。
他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盯著我:「雪宜,從前的你可是絕對不會這麼粗暴地對待我的。」
「你也知道那是從前。」
我再次重申:「周銘則,我和你,已經徹底結束了。請你以後不要再騷擾我,更不要對我的朋友出言不遜!」
這頓飯看來是吃不成了,我帶著傅迎離開,卻沒想到周銘則很快就追了上來。
「雪宜,你不能走,你等等!」
他死死地抓住我的衣袖,整個人已經是淚流滿面。
「陸雪宜,你不要我了嗎?你是不是忘記了曾經對我說過的承諾,你說會永遠愛我的。」
11
我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沉聲對周銘則說:「周銘則,愛是相互的,你平時究竟是怎麼對我的,還需要我再提醒一遍嗎?放手吧。」
「不……不……」
周銘則連連搖著頭,顫抖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這是我們為了婚禮準備的結婚戒指,雪宜,我現在就給你戴上,我向你求婚,求你不要放棄我好不好!」
「這戒指送你了,別再來煩我。」
我再次推開周銘則的手,可他卻張開雙臂擋在我面前,固執地說:「這是你的婚戒,你不能說不要就不要!」
「好,那你拿來吧。」我向他伸出手。
周銘則眼中浮現出喜悅,連忙將戒指放在我的手心。
可下一秒,他的笑容瞬間僵硬了。
因為我接過戒指後,毫不猶豫地將它丟進了一旁的人工湖內。
「我的東西我已經處理好了,周銘則,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以後再也別來騷擾我。」
這一次周銘則沒再攔我,他像受了巨大打擊一般癱坐到地上,雙目無神地看向那片人工湖。
我沒再理睬他,帶著傅迎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傅迎擔憂地看著我:「陸雪宜,你還好吧?」
我笑著搖頭,順便向他道歉:「抱歉,是我選的餐廳位置不對,沒想到居然會遇到他,讓你看笑話了。」
傅迎無所謂地沖我擺手,「這都是小事,我怎麼會笑話你,倒是你,需不需要回去換身衣服。」
「沒事,很快就乾了。」
「那去我家吧?」
傅迎突然這麼提議,我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麼?」
他開始認真地解釋起來:「你看啊,我本來是要請你吃飯的,結果出了這檔子事也沒吃成,剛好這裡離我家又比較近,那不如我下廚給你做頓飯,乾淨又健康!」
緊接著,他又補充道:「味道也是很不錯的!」
看著傅迎一臉期待又認真解釋的模樣,我忍不住笑了。
「好,那就多謝了。」
在傅迎做飯的時候,我隨意地瞄了兩眼這間房子。
房子整理得溫馨整潔,空間利用得當,可以看得出房子的主人非常熱愛生活。
電視櫃旁的一個相框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為裡面放的不是照片,倒像是一封信。
可還沒得我湊近看,就被一隻手飛快地合了起來,傅迎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邊,他耳根有些泛紅,低聲說著:「飯做好了,快來吃吧。」
傅迎做了滿滿一大桌菜,儘管每樣看上去都是家常做法,但味道卻異常美味。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我吃完每一道菜之後的反應,然後試探性地說著:「聽蘇晴說你的胃不好,所以我稍微融入了一些中藥成分,算是藥膳,你吃起來感覺怎麼樣?」
我有些驚訝,同時也被傅迎的用心良苦所感動。
而且,不得不佩服他的執行力和創造力。
我如實說著:「很好吃,而且胃裡感覺舒服多了。」
聽到這話,他才如釋重負地笑了。
12
我以為在拒絕周銘則後,他至少會消停一段時間。
可第二天,我從家裡出來時,竟看到了蹲在我家門前,渾身濕透的周銘則。
他嘴唇已經凍得有些發白,身體也在微微顫抖。
可看到我後,周銘則仍是硬撐著身子站了起來,顫顫巍巍地從懷裡掏出一枚戒指,正是昨天被我丟掉的那枚。
「雪宜,戒指我找回來了,咱們還像從前一樣好不好,一切都沒有變,我依然愛你。」
我皺了下眉,面對如此狼狽的周銘則的確說不出太過嚴厲的話,但我的心卻是真的無動於衷了。
我轉身回到房內給他拿了一條毯子,平靜地說:「太難聽的話我就不說了,你走吧。」
周銘則怔怔地看著我,不過兩秒,他的大顆淚珠瞬間滾落下來。
我想要關門離開,卻被周銘則匍匐著攥住了褲腳,他聲嘶力竭地大喊著:
「雪宜,你不能對我這麼冷漠,你不能不要我!這枚戒指我找了整整一夜啊,你稍微多看我一眼好不好?」
面對周銘則的聲淚俱下、苦苦哀求,我再也沒有一絲動搖,畢竟我早已仁至義盡,說盡了所有該說的話。
我撥打了周銘則父母的電話,由他們帶走了瘋狂的周銘則。
從那天后,周銘則大病了一場,但仍舊堅持給我打電話發簡訊。
在我拉黑了他無數個號碼後,周銘則徹底沉寂了。
再聽到他的消息,已經是兩個月後。
短短兩個月,周銘則像變了一個人,再也沒了從前的驕傲肆意。
這一切,還要從我宣布停止對沈眠的資助說起。
沈眠沒了金錢上的援助,又被我報警抓進了局子,被關了好幾天才放出來。
等她出來後,卻發現周銘則因為那天的話已經對她有些失望了,再加上周銘則害怕我的離開,逐漸疏遠了沈眠。
就這樣,沈眠開始沒日沒夜地待在宿舍打遊戲,到處借錢勉強維持生活,經過惡性循環,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頹廢。
直到她因為缺課太久而被學校勸退。
沈眠無奈之下只能回到了她原來偏遠貧困的家中。
她的父母在追問下得知了我放棄資助沈眠也有一部分周銘則的原因,再加上沈眠控訴過程中的添油加醋,導致沈眠父母認為是周銘則對沈眠始亂終棄。
沈眠父母異常憤怒,不遠萬裡帶著沈眠又回到了A城,親自上門找到了周家索要說法。
一開始周父周母並沒有打算搭理他們,可架不住沈眠一家人無賴。
他們開始在陸氏集團的樓下大鬧,甚至拉起橫幅,而且半夜裡跑到周家大門外敲鑼打鼓,擾得附近居民都不得安寧。
周銘則就這樣被沈眠一家徹底纏上,他不但看清了自己曾經有多麼愚蠢,還被迫任由沈眠家人索取吸血。
13
我聽說,在事發之後周銘則還曾想著找過我,他妄想讓我幫他解決麻煩。
可惜周銘則還沒聯繫上我,就被察覺到蛛絲馬跡的沈眠發現。
沈眠大鬧一場,再次讓周銘則的生活亂成一團,別說聯繫我了,怕是近幾年周銘則都會自顧不暇。
而我在這兩個月內,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公司和傅迎茶館的項目上,心底那塊由周銘則帶來的創傷也在漸漸治癒。
不但如此,自從我誇讚傅迎做的藥膳很好後,他隔三差五就會來到公司給我送飯。
傅迎每次都能找到正當理由,或是說感謝我對他的照顧或是說出自老同學的情誼,讓我連句想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
當然,也幸虧我沒有拒絕他的這份好意,因為在傅迎藥膳的滋養下,我犯胃病的頻率真的有所減少。
只是上周傅迎出差,要去茶葉原產地巡視,身邊突然少了他,我竟然還有些不習慣。
這時,剛好外地有一個項目需要我親自去談,而地點竟然就在傅迎茶園的隔壁市。
我在心裡想好了理由,打算順路以合作夥伴的身份去探望傅迎一番。
我剛從車上下來,傅迎就給我打來了視頻電話。
視頻畫面里他戴著一頂草帽,正置身於鬱鬱蔥蔥的茶園,和我眼前的這片綠意融為一體。
傅迎語氣是罕見的著急:「班長,我聽說周銘則最近出了些事,正想方設法地聯繫你,你……會去見他嗎?」
他口中說的正是周銘則被周家糾纏的事情。
「不會。」我毫不猶豫地回答,「況且我現在也不在A城,我打算去見一個老朋友。」
「等等!」傅迎以為我要掛斷電話,他飛速地喊住我,接著深呼吸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說:
「其實我有話要對你說,你還記得上次在我家裡看到的相框嗎?我不讓你看,是……是因為那裡面裝的是你寫給我的信,我怕你笑我,認為我很煩,會對我敬而遠之,我才……不敢讓你看見。」
我的記憶回到了大學時期,好像真的有這麼回事。
當時傅迎被孤立,整日悶悶不樂,我怕他會因此而抑鬱,所以特地給他寫了一封信鼓勵他。
從那天起,傅迎也的確有做出些改變,他開始主動和人交流,而且還常常在我處理班級事務時,及時出現幫些小忙。
那時看到傅迎的改變,我發自內心感到欣慰,後來漸漸忘記了這件事。
卻沒想到……當時這麼一封簡單的信,竟然還會被人珍之重之,裝進相框,鄭重地擺在了家裡。
我看到了站在不遠處,正對著手機磕磕絆絆解釋的傅迎,他暗地裡手指緊攥著,看上去十分緊張。
我再次笑著拿起手機:「傅迎,有些話,是不是當面說會比較好?」
不知道是曬的還是緊張的,他臉色有些發紅,輕聲說著:「我怕現在不說,下次就不敢了。」
「好,那就現在說,不過,你先抬頭。」
儘管有些迷茫,但他還是乖巧地抬起頭,四下張望著。
下一秒,他的視線定格到了我身上,我距離他不過十米遠,正站在茶園外沖他揮著手。
傅迎激動地拋下手機,朝我小跑過來。
在一片生機勃勃的綠意中,我眼中卻只能裝得下他溫和的笑意。
還有在那眼眸中,藏不住的點點喜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