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開始去我公司找我同事。
可沒一個人搭理他,甚至隨著熱度的發酵,網友扒出了他真實的情況。
當知道當初和我這個原配結婚時沒有婚禮和彩禮,甚至徐行父親遭遇重大車禍,他們家把房子賣了,連婚房都是住的我家時,輿論再次沸騰。
可零零星星還是有個別與大眾不符的言論。
那些言論里說明我是二婚,徐行還是頭婚。
還有諸如當初不辦婚禮不要彩禮是我自己想法的事情。
結果評論瞬間反撲:
「就算人家是二婚又怎麼樣,那不是男方之前就知道的事實嗎?如果當初介意這一點就不要在一起,結婚後拿著女方結過婚的事情拿捏女主,甚至在出軌後還用這種說辭給自己洗白,不純純PUA原配麼?」
「笑話,房子都賣了彩禮他拿得出來麼?我看是原配體諒這才說不要,結果還怪上別人了。」
看到這條評論時,徐行正好打來電話。
我接了。
他語氣有些不可置信,還有些小心翼翼:
「老婆,你……你在哪?我找你要找瘋了,求你告訴我你在哪,我去找你好不好?」
「我可以當面跟你解釋,我和她真的不是外面說的那樣——」
「好!」
沒等他說完我便打斷——
「我在墓地。」
於是他連夜開車去了我父母的墓地。
他以為我無處可去。
所以他也知道,受了委屈會找父母撐腰,可他明知道這世上給我撐腰的人沒了,才肆無忌憚利用這點,一次次出軌,因為他仗著我沒有家。
沒有了家,便沒有人愛。
沒有了愛,在這世上便寸步難行。
當初也是因為這個理由我才答應他的求婚。
可他還不知道,那天我之所以那麼衝動答應他的求婚,不是因為我爸去世。
而是因為,那天原本是陳應淮訂婚的日子。
是的,原本……
所以我是去了墓地沒錯,但不是去找我父母,而是那個在他口中讓我凈身出戶的前夫。
13.
那一年我剛畢業。
找到南方的一家公司實習。
南方天氣多變,出了機場便是暴雨。
我在路邊的咖啡廳躲了會雨,就在那裡我落下了我的鑰匙扣。
鑰匙扣是一個毛絨公仔,看著不值什麼錢。
但裡面其實有張銀行卡,裡面是我全部的積蓄還有一些現金。
我自作聰明以為藏在那裡不顯眼。
等我發現不見的時候,心亂如麻,急得一邊往回趕一邊掉眼淚。
那時候年紀小沒有社會經驗,又剛到一座陌生的城市,結果所有的積蓄都被我弄丟的恐懼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直到我不抱希望地來到最開始的咖啡廳。
那時正好雨過天晴。
咖啡廳外的木質椅上坐著一個人。
他單手支著頭,陽光穿透雲層落在他手中的書頁上。聽見聲響,他不疾不徐地抬頭,看見我時,他兀自一笑:
「你落下你的小豬了。」
我從他手中接過小豬玩偶,又對上他那雙在陽光下仿佛琥珀般的眼睛,二十一年來心臟頭一次因為另一個人而跳動。
就在我以為這是我倆再萍水不過的相逢時,沒想到會在公司再次見到他。
我以為他也是公司新來的實習生。
完全沒懷疑為什麼在只有女實習生被帶去的酒局見到他一個男實習生。
帶我出去的是公司一個副總,姓張,說是帶我去見見世面。
結果在酒局上他頻頻向我勸酒,要我去敬酒桌上的合作夥伴。
我那時什麼也不懂,站起來就去,結果酒杯沾唇即放。
被對面的合作夥伴眯著眼打趣:
「你們公司的小朱可真有意思,敬酒自己不幹杯。」
張總打著哈哈:「新來的大學生,不懂事。小朱,還不快再去敬黃總一杯,你乾了!」
我正不知所措。
旁邊的陳應淮將一個酒杯推給我,又向我擠了擠眼。
我木訥地端過,上前乾了這杯酒。
直到酒水入喉我才明白,這哪是酒,根本是杯兌了雪碧的水。
那天夜深酒局才散,沒走多遠我又接到張總電話,要我將他車上的文件拿到酒店樓上。
和黃總的生意談成了!
我確實也沒多想。
因為在我前二十多年的人生經驗里,並不足以讓我預料到這些事情。
後來當我被那兩個男人摁在沙發上時,竟真的有人破門而入,一把將我帶離這種狼狽危險的境遇。
「你的防備心太弱了。」
「牛奶和花,都是給你壓驚的。」
我呆呆的看著陳應淮。
有點不理解。
「牛奶助眠,玫瑰安神。」
我說:「原來送女生玫瑰還有這種用意?」
陳應淮笑了,而後眉頭略帶思索:
「含義是人賦予的,在我這裡,它只希望你今晚睡個好覺。」
第二天去公司,聽到人議論紛紛,公司有個高層下馬。
涉嫌利用職務之便向女員工實行侵害和性騷擾,已經被機關單位帶走調查。
正當我猶豫的時候,陳應淮鼓勵我:
「說出真相併不可恥,那是別人的錯,不是你的錯。」
「但是當命運將你推向勇敢的時候,希望你能為自己拿出足夠多的勇氣。」
後來我的舉證也作為了證言之一。
就在那時我突然意識到,愛上陳應淮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14.
是什麼時候開始發現,陳應淮並不是我所想的實習生呢。
是那天他帶我去見他朋友。
那是座私人會所。
明顯不是為我們這一階層的人服務的。
他帶我一進去,就被他朋友打趣說:
「哎喲,終於肯把你家朱小姐帶出來見見啦?」
他的朋友男女都有,無一不是俊男美女。
我有些拘謹,但出乎意料他的朋友都很好說話,並沒有外表所見的矜傲之氣。
可我還是捅了婁子。
腳滑時不小心拽掉了旁邊站著的人的袖扣。
那人便是一進門時最先開口的那位,名字叫林頌知。
林頌知眼神促狹,揶揄著說:
「沒事,要你男朋友賠我一顆就行。」
我慌忙應答,「不不,我自己來就行,你告訴我多少錢!」
眾人開始看著陳應淮起鬨,饒是反應再遲鈍我也覺出些什麼。
等聚會結束,我問他,「那件衣服到底值多少錢?」
這時候的我完全想不到,真正有錢人的生活,是有錢到連西裝上一顆袖扣都是去義大利專門定製的。
得知陳應淮真實家境後,我開始退縮。
原來我們公司,這個五百多人的企業也只是陳應淮家裡一個子公司而已。
可是陳應淮告訴我:
「讓你唯恐避之不及的光環是我的家世賦予我的,這點我無法改變。可你一開始愛上的就是一個真實毫無光環的陳應淮,既然光環不能讓你愛上我,自然也不能讓我倆分開。」
都說家世和人的成見是一座大山。
可這時的我還是盲目相信,山有路可行,海有舟可渡,山海皆可平。
我和陳應淮各自背著家裡領了證。
在我媽墓地前,陳應淮允諾,會像對待自己的生命一樣對待我。
可有些承諾真的不能輕易許下。
因為一語成讖。
返程路上暴雨我倆被一輛超速的轎車追尾,發生嚴重車禍。
一瞬間天旋地轉,接著眼前一片黑暗,等我恢復知覺時,只能感受到有黏膩又溫熱的液體從我臉上滑落。
陳應淮……
陳應淮護住了我。
鮮血不斷從他胸前還是哪裡湧出來,落在我臉上。
車禍發生後,陳應淮在icu住了一個月。
他醒後睜開眼,在病床上對我說:
「差點提前見丈母娘了。」
我痛哭出聲,滿心都是後怕。
可誰也不知道,命運是個圓,兜兜轉轉人還是會走向命定的結局。
後來他大哥約我們出來吃了個飯,他大哥是典型的商業精英的形象,西裝革履,整個人透著一絲不苟的氣質。
和他們父母給我的感官截然不同。
吃完飯後,他拿出一套價值不菲的珠寶,說是給我的見面禮。
還送了一棟別墅給我和陳應淮當做新婚禮物。
我手足無措地拒絕。
他大哥沖我笑得溫和:「既然你和應淮結了婚,那我們就是一家人,於情於理禮物都得收下。」
婚後我和陳應淮住進了他自己名下的一棟小房子。
他曾在法國留學,或許沾染上這個國度的浪漫氣息,也或許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個浪漫的人。
他愛花,也經常給我送花。
最常送的,是一種珠光橘粉色的玫瑰。
有次我忍不住開口:「怎麼每次都是這個花?」
他不禁勾唇,「因為它的名字叫做『MissPiggy』。」
「翻譯過來就是『豬小姐』,自然最適合我的……『豬小姐』了!」
原來一直以來,此「豬」非彼「朱」。
我撲過去,和他鬧到了床上。「好哇!我總算知道為什麼你的朋友第一次見面叫我朱小姐了!」
那段時間我倆也算過了段蜜裡調油的日子。
陳應淮抗住了父母壓力,我們抵過了世俗偏見。
我以為最不確定的事情是未來人心易變。
可在我以為的未來抵達之前,先來到的,卻是陳應淮大哥於國外空難去世的消息。
15.
從小被當做繼承人培養的大哥去世後,陳應淮不得不學著他哥在時的樣子去打理公司。
可陳應淮到底不是他大哥。
他不得不放下某些身段去參加各種酒局。
喝得最狠的一次,直接喝到大小便失禁。
也是我一點一點為他清洗,擦拭,完後照例請私人醫生過來為他檢查。
從那天過後,我倆經常一個星期見不到一面。
最久的一次,是一個月。
還是從公司官網看到他的照片,才知道他去了非洲考察。
等他一個月後回來時,我問他:
「需不需要離婚?」
陳應淮瘦了好多。
他臉色鐵青,一看就很久沒睡過好覺。
他以前不喜歡的西裝革履現在像是也習慣了。
我有些心疼。
可他只是了拉領帶,步履有些疲緩,像是沒聽見我說的話。
我又問:
「那你還愛我嗎?」
陳應淮腳步一頓。
他知道我的家庭,從小母親去世,父親又有些沉默寡言,從不會直白地表現對我的愛護。
所以對「愛」的需求,我一向直接且毫無保留。
以前他都會肯定地告訴我。
愛,很愛。
可是據說陳應淮爸媽已經給他定下了一個門當戶對,又是哈佛商學院畢業的未婚妻。
我們彼此也清楚,現在要解決他們家危機最好的方式就是聯姻。
可陳應淮還是沒說話……
我起身默默將餐桌上冷得不能再冷的菜全部倒掉後,一個人去了臥室。
因為遲遲等不到的回答,本身就是回答。
第二天一早,我剛走出房間,在沙發上抽了一晚煙的陳應淮終於開口:
「我送你回去。」
「離婚協議書到時候我會寄給你。」
「有什麼要求你可以現在提,或者電話里說也行。」
我拒絕了。
然後我說:「財產我都不要,把你送我的包留給我就行。」
因為時常帶我去見他那群朋友,所以陳應淮教我認識了很多奢侈品牌。
他帶我認識品牌的方法就是,直接送奢侈品。
在那些衣服、首飾和包包中,我最喜歡包。
可是比起包,我最喜歡的還是花。
可他很久沒送過我花了。
16.
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我回到這裡三個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