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有時完整後續

2025-05-07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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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的地方已經是晚上,大夫給我開了幾服養胎藥。

我獨自坐在漆黑的屋內,雙手覆在肚子上。

孩子的到來,我是欣喜的。

我伏在桌上,哭了許久。

哭夠了,點起燭火,做一碗面,就著眼淚咽下。

7

趙恆和李姝瑤成親時,我給自己買了一服落胎藥。

小喜擔憂地看著我。

我安慰她沒關係,不必擔心。

小喜是我花了二兩銀子買回來的啞女,她本名叫來弟。

小喜在家日子艱難,爹不疼娘不愛,還有個弟弟整日裡使喚她。

我見她可憐,便花錢買了回來,給她改名叫小喜,寓意平安喜樂。

願我和她,往後都平安喜樂。

藥苦得厲害,苦得我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掉。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什麼東西似乎離開了我。

小喜抓著我的手,我時而清醒,時而恍惚。

到最後,五臟六腑都絞著疼。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只能聽到小喜的驚叫聲。

等我再次有感覺,便看到小喜拽著一個人,從門口進來。

他身姿挺拔,逆光而立。

走近了,我才看清,那人是李牧遙。

我想讓他離開,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用大氅把我整個人包裹起來,然後抱著我往醫館走。

我用盡全部力氣抓住他的衣領:「去上次那個大夫那兒。」

他點了點頭,我安心閉上了眼。

我仿若一葉扁舟,在海上漂蕩。

醒來時,李牧遙還沒走。

我的手下意識放到小腹上,那裡平平坦坦,我知道,他是真的離開了。

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重來一世,我們終究還是沒有緣分。

李牧遙聽到聲音,走到我的床前。

我望著屋頂,心如死灰。

「這下李姑娘,哦,該叫世子妃了,世子妃總該放下心了。」

他似乎想要說話,我轉過頭盯著他,目眥欲裂:「告訴李姝瑤,孩子沒了,她往後不必再針對我了!」

我用手撐著身子,想要趕緊離開這裡。

他上前想要抓住我的胳膊,我猛地甩開他的手,大聲呼喊小喜。

小喜很快從門口跑了進來,她用整個身子將我攙扶著。

我閉上眼睛,身心俱疲:「小喜,我們回家。」

後來,我在小喜的比畫中,連蒙帶猜。

才知道,那日我大出血,她嚇壞了,衝到街上,恰好看到李牧遙巡街經過。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跪在他面前求他救我。

李牧遙上次見過小喜,便知道是我出了事。

8

孩子沒了,日子還得照樣過。

我打起精神,一心經營著繡坊的生意。

因著比別人多一輩子的經歷,我把上輩子那些零散的記憶都搜羅出來,京城中流行什麼,高門貴女們喜歡什麼,這樣的記憶讓繡坊的生意變得火熱。

李姝瑤也未曾來找我麻煩。

我安心地守著小鋪子,過著自己的生活,直到李姝瑤和趙恆出現。

他們來時,我正在盤點帳目。

我像往常那般招呼客人隨便看,便聽到李姝瑤的聲音。

「近日京城的貴女們,人手一條朝暮閣的繡帕,我可不能被比下去。」她撒著嬌道。

趙恆的聲音緊隨其後,「你既是喜歡,便多買幾條。」

「那是自然。」

我僵著臉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

「朝朝?」

李姝瑤也轉過頭,看到我時,臉色一變:

「葉朝!怎麼是你!」

「朝暮閣是我新開的鋪子,怎麼不能是我?」

她挽著趙恆的胳膊,炫耀似的笑了笑:「沒想到,你竟流落到這般田地了。」

「姝瑤。」趙恆看著她,眼神不悅。

她很快就甜甜地笑著:「我知道錯啦,我這不是心裡不舒坦,總想刺葉姑娘幾句嗎?既然這樣,我多買幾條帕子,給葉姑娘賠罪,怎麼樣?」

我冷著臉開口:「朝暮閣不做你的生意,你走吧。」

「你什麼意思!」

我不想與她多做糾纏,目光轉向趙恆,語氣冷淡:

「世子,還請你帶著世子妃離開。」

趙恆最終還是帶著李姝瑤離開了。

臨走前,李姝瑤大言不慚:「葉朝,你等著,我不光要買朝暮閣的帕子,我還要時時刻刻帶在身上,你只能看著,卻無可奈何。」

春桃被他們留在店裡。

我並非不做李姝瑤的生意,只不過她那副頤指氣使的模樣,我很討厭。

趙恆留春桃,是讓我挑幾條帕子,讓春桃帶回去。

我知曉他的意思,便專心挑了幾條賣得好的,裝在匣子裡,遞給春桃。

春桃仍舊像之前一樣:「士農工商,世子妃所言倒也是對的。」

可我不是任她搓圓捏扁的少夫人了:「你倒是有幾分本事,竟能成為李姝瑤的丫鬟。」

「李姝瑤倒是能留住趙恆,可你怎麼還是個丫鬟?」

「你倒是比我還不如,一點兒長進都沒有。」

我知道怎麼戳春桃的肺管子。

她果然氣壞了,抓著匣子往外走。

我在背後調笑道:「依著趙恆對李姝瑤的感情,你恐怕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除非趙恆人事不省,把你認成李姝瑤。」

「可想想也知道,從前你能憑著這張臉,讓趙恆對你高看幾分,如今正主回來,你猜他還會看你嗎?」

春桃轉過頭,看著我笑:「那倒未必。」

我把想說的話說完了,至於春桃怎麼理解,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春桃和李姝瑤是有幾分相似的,否則,當初侯夫人把春桃賜給我時,趙恆不會輕易應下。

9

入秋後,下了幾場雨,天氣轉寒。

在小喜的精心照料下,我倒是比之前還胖了幾分。

貴女們聚在我的鋪子裡,談論著京城中最近發生的事情。

故事的主人公,自然是趙恆和李姝瑤。

春桃到底是爬上了趙恆的床。

據說是因為趙恆和李姝瑤鬧了矛盾,喝醉了酒,誤把春桃認成了李姝瑤。

侯夫人大手一揮,讓趙恆納了春桃為妾。

她們講得繪聲繪色,我低著眸子,乖順地坐在櫃檯里算帳。

講到精彩處,其中一個貴女小聲問我:「那個叫春桃的,和李姝瑤長得真的像嗎?」

我笑了笑:「不大記得了。」

她並未因為我的回答掃興,仍舊興致勃勃地討論著。

我的手指在算盤珠子上噼里啪啦地撥動著,聲調輕快。

又過了月余,已至深秋。

侯府又傳來消息,春桃有孕。

聽說李姝瑤聽到這個消息,砸掉了半個侯府。

雖是誇張,但想必也好不到哪兒去。

侯府被鬧翻了天,侯夫人氣得臥床不起。

我聽了聽,並未過多說些什麼,畢竟已經是前塵往事了。

只是,我沒想到會在晚上看到趙恆。

他來時,我已經準備關門打烊。

不過兩月未見,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兒,再也不是往日那個翩翩少年。

我愣了愣,下意識開口:「進來坐會兒?」

我只是客氣一下,可他卻點了點頭。

我想了想,又覺得不妥:「不如去迎香樓吧。」

我關好鋪子,正準備走時,他又說:「不必了,你早點回去。」

我怔了怔,又把鋪子打開,點亮了一盞燭火,在匣子裡翻了會兒,終於找到一個荷包。

「這裡面裝的是安神的草藥,上面繡的是芙蓉花,寓意幸福美滿。你拿著吧。」

他抬眸看向我,眼神複雜得讓人看不懂。

許久之後,我聽到他說好。

「你看著比之前,氣色好了,也豐腴了不少。」他道。

我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識地想要去摸肚子,又硬生生地把手放下。

「是啊,大概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好了,氣色也就好了。」

他寬慰地笑了笑,轉身離開。

趙恆找我後不久,李姝瑤也上門了。

她依舊是從前那副囂張跋扈的模樣。

可整個人憔悴了不少,再也不是往日那朵嬌花了,反倒像是朵即將枯萎的鮮花。

她帶著不少人,一來就要砸掉我的鋪子。

小喜嚇壞了,可依舊死死擋在我的面前,不讓他人傷我分毫。

我拍了拍她的腦袋,又用口型示意她去找李牧遙。

她看懂了我的意思,急忙往外跑去。

李姝瑤大概覺得一個她只是一個啞女,並未攔她。

我坐在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你找我有何事?」

「你自己做了什麼,你心裡不知?」

我搖了搖頭。

她似乎是恨極了我,整個眼睛通紅:「葉朝,是我小看你了!」

「你竟能惹得趙恆對你念念不忘,一個荷包罷了,我只是碰了一下,他就緊張得跟什麼一樣,賤人!賤人!」

我嘆了一口氣,苦口婆心:

「我對趙恆已經沒了感情,否則,孩子……」

我沒有把話說完,但李姝瑤明白我的意思。

可我的話並未讓她平靜下來,反倒不知道怎麼觸到了她的逆鱗,她變得更加瘋癲。

「你居然敢和我說孩子!」

她咬著牙,流下一行清淚。

我心裡一驚:「你......」

她揮手屏退身邊人,屋裡只剩下我們兩人。

「如你所願,我以後再也無法生孩子了。」她惡狠狠地盯著我,妄圖從我臉上看出什麼。

我露出驚訝的表情:「你在說什麼?」

她的表情有些動搖:「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

她並未回答我的話,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怎麼可能不是你?」

我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懷疑我給你下藥,導致你再也無法生育?」

「不是嗎!」她大聲驚叫起來。

恰好在此時,小喜帶著李牧遙走了進來。

他們的身後,還跟著一臉震驚的趙恆。

「姝瑤,你說的是真的嗎?」

10

這場鬧劇,最終還是結束了。

趙恆踉踉蹌蹌地往外走,眼神空洞。

李姝瑤哭著追了上去。

臨走時,我抓著她的手,在她掌心寫下一個「春」字。

我相信李姝瑤會想明白。

我無牽無掛,孑然一身,犯不著去謀害她。

可春桃不一樣,她本就因為爬床,惹了李姝瑤厭棄,而後因為懷孕,更是刺痛了李姝瑤的心。

李姝瑤無法生育,春桃的孩子便是侯府獨子,她的身份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

春桃才是獲益最大的人。

人都走了,我才看向李牧遙:

「世子怎麼會和你在一起?」

他定定地看著我,我神色如常。

過了一會兒,他才收回目光,回道:「今日是九月九日重陽節,陛下在會陽山登高望遠,我和世子奉命一同前往,保護陛下安全。」

我微微張嘴:「怎麼不曾聽說?」

「暗訪,知曉的人極少,我和世子也是早上才接到消息。」

我點了點頭:「那可真是陰差陽錯。」

他聞言,又看了我一眼。

我聳了聳肩,任他打量。

京城的冬日總是來得比其他地方要早。

感覺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已經過去了五個月。

我打小畏寒,天氣一冷,便小病纏身。

如今,手裡有了銀子,便想去江南過冬。

往年我也曾隱晦地向趙恆提過,可他總是推脫。

如今我只剩下一個人,倒也不受拘束。

天剛冷下來,我便和小喜開始收拾行李,打點車馬。

鋪子依舊開門,生意交給了巧娘。

巧娘是被夫家休棄的,她在城中艱難度日,我把她招了進來。

她的一手繡工,出神入化。

她跟了我快大半年,我信得過她。

冬日的第一場雪落下時,我和小喜坐上了前往江南的馬車。

我看著京城灰濛濛的天,勾起了唇角。

變天了。

11

我在江南,生下了一個孩子。

我給他取名,葉惟。

惟,惟一惟精。

惟哥兒生下時,不像往常的孩童嚎啕大哭,他盯著葡萄般明亮的大眼睛,咯咯直笑。

我知道,他又來找我了。

當初在李牧遙面前演的那出戲,不過是為了讓李姝瑤放下戒心,讓我平安誕下孩子。

我怎麼捨得拋棄,兩世都朝我奔赴而來的孩子呢?

來到江南已半年有餘。

來時,風雪滿天。

歸時,春滿江南。

京城到江南的距離是那樣遠,遠到半年之後,消息才傳來。

春桃最終也沒能母憑子貴,她被李姝瑤謀害,一屍兩命。

至於李姝瑤,謀害庶子和小妾,成了京城毒婦,人人都罵她是妒婦。

除此之外,她還有更嚴重的罪名。

謀害親夫。

聽說,她知道自己無法有孕,心理扭曲,找大夫抓了藥,讓趙恆也永遠失去了做父親的資格。

侯夫人被活活氣死。

李姝瑤,被關進了偏院,此生不能再出一步。

我抱著惟哥兒,坐在梨樹下,梨花簌簌。

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小喜又買了糖瓜回來饞惟哥兒。

惟哥兒哼哼唧唧,口水流了一地,卻始終吃不到嘴裡去。

我看著他們一大一小,笑出了聲。

許久之後,我輕輕開口道:「小喜,我們該回去了。」

小喜猛地抬頭,咧開嘴笑了。

12

回京的路不好走,我們一路上走走停停,終於趕在六月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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