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系統抹殺後,我成了孟逸塵刻在心上的白月光。
可我的靈魂卻穿到了另一具身體上。
我本以為,他那麼愛我,肯定能認出我來。
可最後只等來一句:「你別演了,東施效顰,真的讓我噁心。」
聽到後,我知道,這場鬧劇是時候結束了。
1
孟逸塵跪在墓前,一聲不發地燒著紙錢。
我站在他的身側,目光落在墓碑的那張遺照上。
照片中的女子微微一笑,仿若不食人間煙火。
那張臉,就如她的名字「白雅舒」一樣,純白無瑕,清雅絕塵。
可惜,那張臉不再屬於我了。
今天是她的祭日,也是我這具軀體的生日。
「你沒必要跟過來,我不想讓她誤會。」
孟逸塵低垂著頭,語氣冷淡疏離。
「我只是想作為你的妹妹,她的姐姐,過來看看。」我平靜地解釋著。
「我說了,我只有她這麼一個妹妹。」
我忍下酸澀,淡淡一笑:「我媽現在也是你媽,法律上來講,我倆是兄妹,這是不爭的事實。」
他握著紙錢的手一頓,抬頭透過裊裊的煙霧看向我,眼神晦暗不明。
可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白雅舒,你別想了,法律上來講,我倆是兄妹,這是不爭的事實。】
記憶深處,那個冷厲的男聲再次浮現。
曾經的孟逸塵,就是這麼拒絕遺像上的女孩的。
現在,我同樣對著他說,他能想起幾分呢?
孟逸塵將手中最後一沓紙錢丟進火盆,淡淡丟下一句:「你知道就好。」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我一個人佇立在墓前,望著那張熟悉又遙遠的臉,孤零零地燃燒在寂寥的火光里。
2
我坐上車的時候,孟逸塵明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食指嗒嗒嗒地在方向盤上敲著。
「抱歉,哥,我剛剛有點迷路了,耽誤了一會兒。」
他瞥了我一眼,譏諷地說:「這墓園你都能迷路?腦子白長了?」
他的話不留情面,尖銳又刺耳。
而從前,作為白雅舒的我也經常迷路。
那時候他的反應卻截然不同。
那是一個跨年夜,我們一起去看煙花。
散場時人山人海,我不小心和他走散了,慌亂中打電話給他。
電話接通的瞬間,他的聲音比我還急切。
可就算這樣,他也依然安慰著我。
「你別害怕,就在原地等著,我過來找你!」
「好。」我怯怯地答應道,「哥,我是不是很笨?」
「是啊,你這個小笨蛋,要是沒了我,可怎麼辦呀?」
雖然叫我笨蛋,可他的語氣卻滿是寵溺。
我在原地等他,他沒有讓我掛電話。
他怕我不安,陪我聊了整整半個小時,變著法子逗我開心,講了許多我們小時候的糗事。
那是我作為穿書人不曾參與的過往,被他這麼一說,卻猶如身臨其境。
「哥,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了,該怎麼辦?」
「那還能怎麼辦,繼續找呀。」他的聲音里充滿著不羈,「回頭!」
我轉身,看見孟逸塵在婆娑的樹影中向我走來。
月光如水一般傾瀉下來,緩緩拂開他臉上的陰影。
我想,那一刻,我是喜歡他的。
如果是過去,他這樣冷淡地罵我笨,我可能會很難過。
可現在,我除了有些心寒,好像也沒有別的情緒了。
我似乎已經習慣了面對他的冷漠,只是赸笑道:「是笨了點。」
沒有繼續等他的回覆,我打開副駕前的小鏡子,補起了剛剛蹭掉的口紅。
如今的我,有著四分之一的外國血統,所以骨相立體,皮相妖艷,和從前小白花的樣貌大相逕庭,不塗點口紅顯得毫無氣色。
孟逸塵在一旁調著導航,我側過頭問他:「哥,回去的時候能不能順路去一下蛋糕店,我今天生日,還是想吃個蛋糕。」
他停下手中的操作:「你自己輸吧。」
我在目的地那一行里輸入了白雅舒常去的那家蛋糕店。
「嗯,輸好了。」
孟逸塵瞥了一眼,又斜眼過來看著我:「去這家?」
我點了點頭。
他很不屑地嗤笑一聲:「行。」
車開到後,他只是將車門解鎖,讓我一個人去買。
我提著草莓奶油蛋糕重新回到車裡。
剛坐穩,他便質問道:「你真的要吃這款?」
「怎麼了,不可以嗎?」
我故意裝傻著,這款是白雅舒最愛吃的。
這次,孟逸塵沒有不耐煩,只是有些玩味兒地看著我。
「不是不可以,就是不太適合你。」
「那我適合什麼?」
「你更適合黑森林或者提拉米蘇,跟你皮膚比較搭。」
說完,他笑著啟動了車。
我聽出來了,他嘲笑我皮膚黑呢。
這可是專門曬出來的小麥色,原來他這麼不喜歡嗎?
我抱著蛋糕,在手機里搜起了美白產品。
3
四年前,我因車禍意外穿進了這本小說里,成了女主白雅舒。
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系統,告訴我只要完成任務,就能回到現實世界。
而我的任務,就是攻略男主孟逸塵。
在小說中,男主和女主的父母是世交,兩人從小青梅竹馬。
不幸的是,女主四歲時父母因意外去世,於是孟逸塵的父母收養了她。
「女主沒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嗎?幹嘛要麻煩別人?」我甚是不解。
【這是小說,又不是現實!為了劇情衝突,必須這麼安排。】我的系統教訓道。
「好吧。」
在同一屋檐下長大的男女主逐漸產生了情愫,但始終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
經歷了各種狗血劇情後,他們終於鼓起勇氣,接納彼此,勇敢相愛。
「等等,既然劇情里他們倆已經互生情愫,那為什麼還需要我來攻略男主?」
【你問題怎麼這麼多呢?】
「我的數學老師說過,做題前先得破題。」
【……
【因為小說里的劇情和人設只是套在角色身上的一層殼,並不是他們的本性。由於小說世界裡各種不穩定因素,他們的本性會逐漸戳穿這層殼,破壞原本的整個劇情走向。】
「各種不穩定因素是什麼?比如?」
【比如,男主的生長環境,並不能讓他成為一個專一深情的霸道總裁,更多的可能是成為一個懶散濫情的富二代公子哥。】
「哦~所以我的工作就是讓男主專一地只愛我一個人,然後走完劇情。」
【不錯,孺子可教。】
「都是統子老師教得好。」
【好了,開始你的攻略吧,攻略時間是兩年,兩年內必須讓男主愛上你,並完成所有重要劇情。】
「為什麼是兩年?」
【閱卷時間結束,請考生開始答題!】
「等等等等!拜託了,統子哥!你是我見過最好的統子!」
【你還見過別的統子?】
「沒沒沒見過,你是我見過最好的老師!」
【因為小說的結局就是在兩年後。】
「哦好的,謝謝統子老師!」
就這樣,我踏上了漫長的兩年攻略之旅。
最開始,我按著劇情走向與孟逸塵相處,他以哥哥的名義對我百般寵溺,溫柔貼心。
漸漸地,我自己也無法自拔地沉溺在他的深情中,甚至以為一切進展順利。
然而,系統冷不丁地提醒我,攻略進度始終停在了 90%,劇情也還沒有走完。
「為什麼?」
【還缺一項沒有滿格:專一。】
「什麼意思?」
【就是他還有出軌風險。】
果不其然,我偶遇了他摟著另一個長相艷麗的女生出入酒店。
我哭著找他鬧,他告訴我只是在陪同客戶。
後來,他仿佛變了個人。
他變得自私濫情,時常出入各種商務會所,好像真的成了個混世富二代。
我努力把他攥在手裡,讓他只愛我一個人,可回應我的卻是他逐漸冷淡的疏遠。
直到最後,他丟下一句漠然的話:「白雅舒,你別想了,法律上來講,我倆是兄妹,這是不爭的事實。」
兩年期限一到,系統宣判我任務失敗,懲罰是抹除我的白雅舒身份,而我只能換個身份繼續留在這個世界。
「為什麼不直接讓我用白雅舒這個身體里繼續待下去?」
【因為現在讀者都愛看追妻火葬場啊!白雅舒死了,豈不是能多看一段男主愛而不得的劇情?】
「哦這樣啊,那我真的就再也沒有回到現實世界的機會了嗎?」
【都快結束了,你怎麼還這麼多問題?】
「最後一個了,真的。」
【哎,算了算了,看在本統子統心好的分上,就回答你這最後一個問題。
【攻略的存在只是為了劇情,抹除白雅舒也是為了劇情,如果有更好的劇情出現,那麼也算任務成功。
【請開始享受你的新人生!】
4
在系統的安排下,白雅舒因為心臟病突然離世。
而我,在一具新的身體里醒來。
孟逸塵的母親在他十五歲時去世,父親直到去年才再婚。
我的新身份便是他繼母的女兒,米蘭妲,英文名 Miranda。
米蘭妲一直和父親生活在國外,因工作原因才回國,暫時借住在孟逸塵的家裡。
我熟悉著這具身體和我的工作,同時和孟逸塵保持著禮貌的距離,順便觀察一下他的「追妻火葬場」。
在白雅舒去世後,孟逸塵整個人渾渾噩噩,小半個月都萎靡不振,每天將自己關在她的房間裡哭得死去活來。
他甚至斷絕了所有身邊的鶯鶯燕燕,頗有種要為她守寡的架勢。
他不讓我踏進白雅舒的臥室,也不讓人動她的任何物品,甚至每天都帶著她送的項鍊。
原來對他而言,我竟如此重要。
一絲心軟浮上心頭,我甚至想告訴他我就是白雅舒。
但每次我想開口,嘴巴卻仿佛被什麼禁錮了,根本無法發出聲音。
這大概是這個世界設下的禁忌。
於是,我開始進行各種暗示。
我帶他去曾經一起去過的地方,重溫他最熟悉的情景,說出那些只屬於我們之間的回憶。
可每次當我這麼做時,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困惑、詭異與懷疑,卻始終沒有驚喜。
甚至每次暗示完,只是更加疏遠我,隨後便徑直走進白雅舒的房間,待上一整晚。
5
孟逸塵的爸爸和我媽媽出國度假了,整個別墅里只剩下我和他。
吃完飯後,我想讓孟逸塵一起吃蛋糕,但他拒絕了。
我不死心,拽住他的胳膊:「拜託了哥,就這一次,最後一次了。」
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他原本要甩開我,但手一頓,似乎想到了什麼,最終還是勉強點頭答應。
我知道,他是想起了白雅舒去世當天,她也曾對他說過同樣的話,求他陪她吃一頓飯。
可惜他沒有。
而當晚,白雅舒就因心搏驟停永遠離開了他。
也許是出於愧疚,孟逸塵竟還幫我點燃了蠟燭。
我閉著雙眼,默念著許願,在不經意間說出聲:「我希望,天天開心,日日快樂。」
和過去兩年一樣的願望,一樣念出了聲。
還沒等我吹滅蠟燭,燈突然亮了起來。
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光,孟逸塵站在我面前,眉頭緊鎖,一臉煩躁地盯著我。
他的表情帶著壓抑的怒火,眼裡滿是鄙夷:「米蘭妲,你一定要我把話說清楚嗎?」
「嗯?」
我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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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激動,甚至有些生氣。
「你別演了,你和她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厲聲道,「東施效顰,真的讓我噁心!」
說完,他轉身走向白雅舒的房間,重重地關上門,將我隔絕在外。
原來,他還以為我是在模仿白雅舒。
蠟燭的火光漸漸黯淡,最終只剩下一攤蠟油,靜靜凝固在奶油上。
我突然覺得好累。
我不明白一直以來我在追求什麼。
為了個男人,讓自己筋疲力盡,傷痕累累,真的值嗎?
這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我默默地給自己切下一塊蛋糕,用叉子一口一口地送進嘴裡。
我拿起手機,刪掉了購物車裡的美白精華,轉而打開軟體開始看房。
為了和孟逸塵住一起,我每天通勤兩小時去公司。
如今,這一切突然顯得可笑而荒唐。
約好看房後,我就回房睡覺了。
三人份的蛋糕最終只剩下空盤,所有甜膩的回憶也在這一夜悄然散去。
6
也許是害怕自己會反悔,看房到定下來只用了短短兩天。
因為看房,我拖到了晚上十點才回家。
一進門,就看見孟逸塵坐在沙發上,神情陰沉。
「你去哪兒了?怎麼這麼晚才回家?」他眉頭緊鎖。
「和朋友出去吃飯了。」
「和誰?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他急切的語氣里滿滿的指責。
「孟逸塵,我好像沒有要和你報備的義務。」
我累得要命,懶得和他吵,說完便丟下他回屋洗漱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拖著行李箱下樓,準備直接先去新家放行李。
結果,剛要出門,就被孟逸塵攔住。
「你去哪兒?出差嗎?」
「你怎麼管得這麼寬?」
「我是你哥,有權過問你的行蹤。」
我不屑地輕笑了一聲:「現在是我哥了?」
「你不是嫌我噁心嗎?我準備搬出去住了,離公司還近點。」說完,我徑直朝門外走去。
「你等等!」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我承認自己那天語氣有點重,你也是為了我好,我給你道個歉,你回來住吧。」
這麼久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給作為「米蘭妲」的我道歉。
若是以前,我可能真的會原諒他。
可現在,手裡的行李箱和敞開的大門,堵住了我後退的路
我果斷地甩掉他的手:「別自作多情了,我要上班了,別讓我遲到。」
「我送你吧。」他跟在身後。
「不順路!」
7
果然還是被孟逸塵耽誤了時間!
為了放行李,我繞了一點路去上班,結果還是遲到了。
偏偏早上安排了和客戶的會議,我剛到辦公室就被製片人拉到一旁訓了一頓。
「你怎麼回事啊,這個月遲到好幾次了,咱們搞藝術的是不太守時,我都能理解。但每次見甲方的時候能不能準時一點啊,上個月的廣告你已經拍砸了,我不想這個月再砸一個。」
我連忙點頭認錯,乖巧地應下。
前幾次遲到是為了給孟逸塵做早飯。
上次拍廣告的時候,因為又被孟逸塵嫌棄了,所以心不在焉,漏拍好幾個重要鏡頭,導致劇情剪得斷斷續續,最後只能勉強做成意識流風格。
但一個雞精品牌走意識流風格確實不太合適。
和現實中我的工作一樣,米蘭妲也是美國傳媒影視方向畢業的,現在回國來當廣告導演。
我躡手躡腳地走進會議室,甲方們已經開始講起自己的需求。
這次拍的是個廚具品牌,想要全方位展示他們所有的廚具,但希望和以往傳統廚具廣告不同,要獨特一些,最好是豎屏版本,能在短視頻平台播放。
創意公司的人也在一旁聽著,品牌方講完,便輪到他們提方案。
可惜幾個方案提出來後,品牌方都不滿意,覺得創意平平無奇,預算也超出預期。
我這時候突然開口發言:「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短視頻裡面的推文視頻?」
在座的好幾個女生點點頭。
「我覺得可以套用這個形式,模仿一下。」我繼續道。
品牌方的一位膚色白皙、五官俊朗禁慾的男人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我:「具體說一下。」
「短視頻中能長時間吸引觀眾駐足的,通常是推文視頻、電影解說、遊戲解說和科普視頻之類的內容。
「推文視頻里因為只有文字,所以經常會用一些素材視頻作為背景,例如美食、解壓視頻,還有使用最多的烹飪視頻。
「我們可以借用這種模式,把背景素材換成貴司廚具的使用視頻,再把文案換成與貴司廚具有關的內容。」
我說完這一大段後,我的閨蜜,也是白雅舒的閨蜜,顧欣怡,在下面為我悄悄鼓掌。
「創意不錯,但這類視頻應該比較偏女性向,我司一貫注重男女平等,不希望廚具只面向女性市場。」禁慾男人發言,他聲音清冷,卻出奇好聽,「現如今,在家下廚的不應只有女性。」
「您說得很對,女性有女頻推文,男生也有男頻推文,我們可以替換文本內容,讓其更適合男性受眾閱讀。」我點點頭,迅速調整思路補充道,「其實這個廣告可以不只用在短視頻平台,也可以讓它適應其他平台。
「不同的平台,男女用戶比例也不同,可以再將這類視頻稍加調整,也能投放在一些男性用戶比例高的橫屏平台。」
……
會議很快就結束了。
我還在收拾電腦的時候,製片姐姐帶著禁慾男人朝我走來了。
「小米,這是品牌方的營銷總監,秦厲。」
我向他伸出手:「你好,我是米蘭妲。」
他回握著我的手:「你好。小姐是外國人?」
這是所有第一次見我的人都會問的問題,畢竟我現在這張臉確實扎眼。
「不是,我的爸爸是混血,所以有一些白人基因。」
「那小姐的中文名是?」
「就是米蘭妲,米是我媽媽的姓,蘭花的蘭,妲己的妲,英文名就是 Miranda 啦。」
「哈哈,真是個有趣的名字。」秦厲笑了起來,打破了他原來的撲克臉,「妲己,果然是人如其名。」
「謝謝誇獎。」
嘶,怎麼感覺有點油。
8
「為慶祝『白雅舒加米蘭妲』徹底擺脫舔狗標籤乾杯!」
徐欣怡舉起酒杯,興致高昂地對我喊道。
「快小聲點,別被人聽到了,好尷尬。」
我趕緊和她碰杯,生怕她還要高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