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空庭完整後續

2025-07-10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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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站著的,居然是陳寶。

他看到青蘿,渾然已經忘了前些日子才親手命人打了她,笑道:「青蘿姑娘。」

「娘娘昨日跪了那麼久,膝蓋想必不好受。咱家這裡有上好的藥膏,是我師傅之前給我的,管用得很。」

青蘿有些怕陳寶,看了我一眼,沒出聲。

我走過去,從他手上拿起來。

「那就多謝寶公公的好意了。」

陳寶彎著腰,「娘娘的身子才是最緊要的。」

我沒說什麼,沖他點了點頭。

「你快些回去吧,蘇婕妤久不見你,只怕正找你呢。」

「是。」

我沒用這藥膏,讓青蘿收了起來。

在這宮裡,沒有永恆的朋友和敵人。

既然陳寶有心示好。

那現在的我,就還不能跟他翻臉。

我實在累得厲害,又交代了青蘿一些事,這才睡下。

15.

我是被一盆水潑醒的。

我睜開眼,就看到一張略顯蒼老的面龐,正居高臨下地望著我。

我見過這人。

姓李,是貴妃的乳母,在她身邊伺候了十來年。

青蘿擋在我面前,一直哭。

「李嬤嬤,我家娘娘昨日受了涼……」

話還未說完,李嬤嬤就厭煩地讓人塞住了她的嘴,指著我,「帶走。」

我只穿著單衣,被李嬤嬤身後兩個五大三粗的宮女從床上一把拖起來。

我掙脫不得,只好給一旁的紅袖使眼色。

讓她去尋皇帝。

皇后雖一向處事公正,可大抵是知道貴妃是皇帝的摯愛,這些年來,但凡同貴妃有關的事,她從不多沾染半點。

可皇帝呢?

就算昨夜一夜春宵在前,他難道就會向著我了嗎?

不知為何,我的心底寒涼一片。

應當……是不會的。

可我還是得賭一賭。

昨夜纏綿之間,他是應過我的。

「莫怕,朕護你。」

哎。

從未有一刻,我覺得自己怎麼這麼天真。

這兩個宮女大概做慣了粗活,沒費什麼功夫,我就被帶到了貴妃宮中。

我被摁在地上,跪倒在她面前。

貴妃正在飲茶,見我進來,將茶盞放到了一旁的宮女手上,然後蹲下身,看了我一會。

她掐住我的下巴,施施然道:「果然是你。」

說完,她的巴掌就落了下來,臉上划過十足的狠戾。

「本宮陪在陛下身邊這麼多年,還從未見他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維護誰。」

「不過……」說到這裡,她笑了,美目流盼。

「侍寢了又如何?你以為自己算什麼東西。本宮要你生,你才能生,要你死,你就得死。」

貴妃如此行事,在宮中早已不算隱秘。

可之前,卻都是暗地裡的。

從未擺到明面上過。

而我,之所以如此觸怒她。

大概是因為皇帝的那兩次維護。

我順著她說:「這是自然,娘娘盛寵多年,臣妾自然比不上,不過是侍了一次寢而已,算不得什麼。」

「你倒是聰明。不過壞就壞在,本宮比你知道的要多得多……」

我一愣。

還能有什麼事?

是她知道,我卻不知道的。

不知為何,我腦子裡突然浮現出蘇宛月的臉。

還沒等我想通,貴妃已經令人轄制住我。

「來人。」

「把她押下去,杖二十。」

我艱難地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她。

「貴妃娘娘總要給臣妾一個理由吧,讓臣妾死也死得明白一些。」

貴妃沉吟片刻,竟然真的在思索。

過了會,她突然讓人拿了支簪子出來。

「你偷了本宮的簪子,算不算?」

我的眸子微縮。

這根簪子……

是她那夜不見的那支?

當日,簪子不見以後,皇帝便連夜讓人繪了圖樣,讓各宮一起找。

我一直記得這根簪子的樣子。

我喃喃,「這……不是已經丟了嗎?」

「這簪子那夜確實丟了,可隔日,本宮就在窗前找到了。」

她那樣大張旗鼓,還擾了皇帝的興致,自然只能謊稱那簪子沒找到。

而現在,她居然把這事扣到了我頭上。

我偷拿貴妃與皇帝的定情之物,又私藏兩年,別說二十杖,便是她直接將我打死,皇帝只怕也不會說什麼。

難怪,她這樣有恃無恐。

我突然感到一陣悲涼。

我謹言慎行這麼久,居然這麼輕易就落得這樣的地步。

對方甚至不需要布多麼嚴密的局,只是輕飄飄一句話,便定了我的生死。

二十杖,就算不死,我這腿,只怕也要廢了。

而一切的一切,其實只是因為。

那個男人珍視她。

16.

昨日在雨中,皇帝曾嘆我狼狽。

那時的他,有沒有想到,今日的我會更狼狽?

然而,我沒有氣力再思考這些了。

那板子又沉又重,一下又一下地打在我身上。

不知究竟被打了多少下,我聽到一道尖利的嗓音——「哎呦,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快住手,快住手。」

是陳德全的聲音。

我的眼皮太沉了,聽完這句,便暈了過去。

我只感覺到,有個人將我抱了起來。

他似乎發了好大的火,罰了不少人。

可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似乎睡了很久很久。

再醒來,我卻身處一個十分陌生的地方。

我趴在榻上,渾身疼得厲害。

這樣的姿勢,讓我想到了那日被打時的情形。

青蘿和紅袖就在我床邊候著,見我醒來,又哭又笑,「娘娘,您可算醒了。」

宮室昏暗,我的唇也乾澀得厲害。

我抿了抿唇,「紅袖。」

紅袖連忙扶住我,從一旁弄了水過來。

「那日……」我剛開口,紅袖就明白過來我的意思。

「奴婢那日去找陛下的時候,他還在議事,奴婢在外頭等了好一會,沒等來陛下,只等來了陳總管。」

「奴婢本來以為無望了,可奴婢剛把話說完,陳總管就變了臉色,當即去找了陛下。」

「陛下扔下一眾議事的朝臣,便急匆匆地去了貴妃宮中。」

我的心底微微一動。

紅袖嘆口氣。

「我們到那的時候,您已經昏迷了。」

「陛下大怒,當即罵了貴妃幾句,然後就將您抱了回來。」

說完這句,紅袖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陛下……讓您禁足三個月。」

我攥了攥掌心。

青蘿吸了吸鼻子,「這兒是芳菲閣。」

「都多久不曾住人了……地方又偏,無緣無故的,您憑什麼要受這種苦。」

說著說著,她的淚止不住地往下淌。

我搖搖頭。

不是無緣無故。

貴妃不是已經給了一個很好的藉口嗎?

我偷了那支簪子。

兩年,沒想到我又栽到了同一樣東西上。

只是貴妃恐怕早已忘了,那一夜皇帝榻上的女人究竟是誰。

可不管怎麼樣,皇帝都縱容了她,不是嗎?

這樣明顯的陷害,他卻查也不查,就將我送來了芳菲閣,禁足三個月。

而貴妃,只挨了幾句罵而已。

真不公平啊。

17.

芳菲閣地方偏,妃子們幾乎不怎麼來這。

先帝在位時,在這住的也不過是個末等答應,她一生才只侍過一次寢,最後受不了冷遇,上吊自盡了。

從那以後,芳菲閣就再也沒住過人了。

我昏迷的這些日子裡,紅袖和青蘿已經將芳菲閣拾捯乾淨了。

看起來竟然十分安靜、清幽。

又只有我們這幾個人。

如果沒有先前那些事,或許我會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住處。

我開始專心養傷。

說來也奇怪,明明我已經進了芳菲閣這種接近於冷宮的地方,卻隔幾日就會有太醫專程來給我把脈。

藥材什麼的,也從不吝嗇。

就連每日送來的膳食都不重樣。

居然比我先前在明華宮的時候待遇還好。

還不用每日去鳳儀宮請安。

說實話,如果一直這樣。

我還挺想一輩子待在芳菲閣的。

最好皇帝跟貴妃這些人,一輩子都不要記起我。

三個月,太短了。

然而,我的如意算盤還沒開始打,就要落空了。

這日,太醫來給我把完脈,照常說了兩句好話。

說我福大命大,這傷已然快好了。

說完,他頓了頓,看我一眼,又補了一句。

「既是如此,想來陛下也該放心了。」

我明白,這些日子以來的所有,應當都是皇帝吩咐的。

至於為什麼,我暫時沒想通,也不太願意去想。

而這會,聽到太醫的話,我的心尖微顫,不由開口問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你每次診完脈,都要……向陛下稟報?」

他是皇帝,每日要操心那麼多事。

只吩咐人為我請脈,已算得上是上心了,可眼下我聽太醫所言,似乎不止如此。

這太醫笑笑,「正是。」

點到即止,說完,他什麼也沒說,徑直便離開了。

而這日,正好是我禁足的第三十一日。

夜裡,我撐著下巴坐在窗前。

這一晚,無星無月,只有風輕輕吹動枝葉的簌簌聲。

我忽然有了個很大膽的猜測。

皇帝將我放到這,其實是為了護住我。

畢竟,經過那日的事,我已成了貴妃的眼中釘。

他若是直截了當地在我跟貴妃中選了我,那這後宮只怕就要亂了。

貴妃得到皇帝的偏愛,是理所應當。

而我,不過就是個才人。

一無子嗣,二無家世。

我憑什麼?

拿什麼站穩腳跟?

可皇帝為何要這樣對我呢?

難不成,就因為他說明日再換個花樣,還沒實現,暫時不忍心棄了我?

……

果然,君心難測,此言不虛。

他的所言所行,我實在是琢磨不透。

可我似乎又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了。

18.

轉眼就入了夏。

我讓紅袖摘了些院子裡的花,做了些香膏。

又日日調養,將皮膚弄得白皙無比。

原本,我有意避寵,妝容和打扮便有些刻意藏拙。

可這會,穿著皇帝才悄悄讓人送來的薄衫,我站在青蘿跟紅袖面前,她們卻差點紅了眼眶。

「娘娘早該這樣打扮的,可真漂亮。」

「是呢,大小姐在世時就是頂頂的美人。娘娘如今倒同她有三分肖似,卻更美些。」

我整理衣袖的手頓了頓。

姐姐是我見過最美好的女子。

她曉詩詞、通書畫,還拜了有名的琴聖為師,專門研習琴藝。

她極有才氣,所有的時間,都一心撲在這些東西上面。

她極重禮節,除卻去琴聖那裡學藝,便沒出過什麼門。

見過的人也只有寥寥。

誰也想不到,她好不容易出去祈一次福,就永遠地離開了人世。

這一晚,等到天徹底黑了,我便穿上之前準備好的宮女的衣裳出了宮門。

當然,不是正經走出去的。

而是翻牆出去的——這還要歸功於我年少時的調皮頑劣。

畢竟是禁足,芳菲閣外,守了幾個人。

我不好光明正大地出來。

我一路往乾清宮的方向走。

這個時辰,皇帝應當還沒有翻牌子。

我到了乾清宮外,陳德全正好從外頭辦事回來。

我想了想,叫住他。

「陳總管。」

陳德全愣住,回頭望了望,先注意到我的衣裳,下意識蹙眉,「哪來的宮……」

我揚起臉,對他做了個噓的手勢。

陳德全的話音一瞬間卡在喉嚨里。

他看了眼四周,快步走過來。

「您怎麼在這?」

他問我,為什麼在這。

而不是——誰給我的膽子跑出來的。

這一刻,我就知道,我賭對了。

我故作羞怯,小聲道:「許久沒見陛下了,想來看看他。」

「我是不是不該這樣?」

「那我還是走吧。「

說著,我作勢要離開。

「不,不是。娘娘留步。」

陳德全連忙開口,生怕晚說一點,我就真的走了。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乾清宮,「娘娘進去吧。」

「陛下在裡頭呢。」

如果說天底下哪個人最通皇帝的心意,那定是眼前人無疑了。

我歡喜地點頭,「好。」

19.

我進去的時候,皇帝正在看摺子,並沒有在意我的動靜。

他似乎有些看累了,手放在額角上揉了揉。

忽然嘆了口氣,往後靠了靠,閉眼,沖我這個方向招手。

「來,給朕按按。」

我走過去,手碰上他的額角。

剛按了兩下,就聽得他說:「不用翻牌子了,等會去貴妃宮裡。」

陳德全方才確實告訴過我,皇帝中午是同貴妃一道用的午膳,也答應了她,今夜會去她宮裡。

我的手頓了頓,繼續按。

手下的力氣卻有意地重了一點。

過了會,我的手指突然被人一把攥住。

皇帝的手在我的指尖流連片刻,似乎在確認著什麼,好半晌,才沉聲道:「按不好,就給朕滾出去。」

「把陳德全給朕叫進來。」

我看了他一眼,在原地頓了頓。

過了好一會,才往外走。

快走到門邊時,皇帝卻突然出了聲,「等會。」

說完,他竟直接起了身,朝我走來。

他的眸中並沒有驚訝,而是直接走到我面前,控住我的下巴,「抬頭。」

我抬起頭,雙眸明亮,一瞬不動地望著他。

皇帝像是有些惱了。

「朕讓你滾你就滾?」

我有些無措,眸中慢慢溢出淚來,「可您晚上要去貴妃宮中……」

盛元帝抬手,動作很粗魯,一點點抹去了我臉上的淚。

他居高臨下地睥著我,薄唇輕啟,冷冷吐出三個字。

「不去了。」

我的淚一瞬間止住,抓住他的手,「當真?」

皇帝看著我們握在一起的手,挑了下眉。

他忍不住嗤笑出聲。

「朕金口玉言,還能騙你不成?」

我笑開,「自然不會。」

皇帝看著我,目光從我的臉上,落到我的胸前,最後定住,一動不動地望著我的裙擺。

這套衣裳上的繡花,每一針、每一線,都是我親手繡的。

粗略看過去,似乎跟普通宮女的裝束差不多。

細看,卻多了許多巧思。

我在裙擺上,繡了蓮花。

也不知為何,盛元帝會對蓮情有獨鍾。

說起來,我姐姐的名字里就有個蓮字。

她自小愛蓮,父親寵她,給她種了滿院子的蓮花。

蓮葉亭亭,清而不妖。

顯而易見地,皇帝有些失控了。

他拉住我,將我扯到案邊,一把揮掉了案上的書冊。

書冊掉落,發出巨大的響聲。

外頭的宮人不明就裡,「陛下。」

隨著腳步聲離近,皇帝埋在我的頸側。

「都給朕離遠些,不許進來。」

外頭瞬間沒了動靜。

最關鍵的時候,我卻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陛下?」

他抬眸,額上有隱約的汗。

我小聲地開口,「臣妾……今夜不方便。」

皇帝的手一瞬間頓住。

他的掌心撫過我的腰側,然後替我將衣裳一點點理好。

他的手有些不穩,微微抖著。

終於將一切收拾好,他才狠狠地閉了閉眼,哼笑一聲,「故意的,嗯?」

我沒回答,只是環了環他的腰。

「陛下如果非要這麼認為,那就是吧。」我說。

說這話的時候,我的臉上,是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小女兒情態。

從乾清宮回去,天色已經很晚了。

陳德全特意送了我一路。

臨走前,他意有所指地開口。

「陛下這些日子為娘娘費了不少心思。」

我點頭,含笑應下,「嗯。」

那些事,對他來說,並不算難。

甚至很簡單。

可他肯費這樣的心,那麼在所有人眼中,我就得受寵若驚、感恩戴德。

或許是因為這晚的撩撥,送往芳菲閣的東西越來越多。

其中,竟然有番邦才上貢的玫瑰露。

送來的太監說,這東西皇帝扣下了,滿宮只有我這有。

我低頭嗅了嗅,這味道,竟同我那日用的香膏頗為相似。

那太監見我收下,連忙開口。

「蘇總管說了,若娘娘下次……可以提前知會他一聲,他也好將一切安排妥當。」

我挑了下眉。

「好。」

可後來的半個月,我卻再也沒去過乾清宮。

而是盛元帝主動來芳菲閣。

他來得很勤,每每深夜才至,天一亮就離開。

「陛下,其實您不用這樣的,臣妾可以去尋您。此處離乾清宮那麼遠。」

皇帝聽罷,輕輕拍了拍我的腰身,眸色有些冷,轉瞬卻又溫柔起來。

「等你解了禁足,一切也該差不多了。到時,朕再封你個嬪位,給你換個地方住。」



我有點詫異,動作也不由重了點。

他輕輕嘶了一聲。

「你想弒君?」

我連忙鬆開,「從才人到嬪,連跳三級,只怕不妥。」

而且,我確實沒想到,他會這樣待我。

皇帝笑了下,嗓音微啞,「無妨。」

「給你,你就受著。」

我點點頭。

可奇怪的是,這晚以後,皇帝卻再也沒來過了。

幾日不來倒也沒什麼。

可與此同時,先前的那些賞賜、優待,也統統沒有了。

芳菲閣變成了真正的冷宮。

一切來得太突然,我們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紅袖趁著御膳房宮人來送飯的間隙,拉著那人打探了好一會,才回來。

她看我片刻,有些猶豫地開口,道:「驃騎將軍的嫡女前些日子才入宮,還封了昭儀,陛下這些日子都在陪她呢。」

紅袖有些擔心。

「娘娘,陛下會不會已經忘了您?」

我沉思片刻,

「我也不知道。」

若放在知道這位昭儀的存在之前,我可以說不會。

畢竟,陳德全在皇帝身邊那麼多年。

是見了貴妃也從不怯場的人。

面對我的時候,卻莫名帶了些親近感。

光憑這一點,還有皇帝這些日子以來的所作所為,我幾乎可以肯定。

皇帝對我,有些特別。

只是我暫時還沒有想到,這樣的特別究竟是因為什麼。

20.

又過了兩日,皇后身邊的掌事宮女就來了。

她到以後,傳達了皇后的意思。

蘇宛月如今月份大了,需要養胎,我這個關頭若是回明華宮,只怕會擾了她的清靜。

「皇后娘娘說了,才人的禁足今日便可解了,您接著留在芳菲閣即可,等蘇婕妤生產完了,您再搬回去。」

她們只怕從一開始就沒想著讓我回去。

說著,她又補了一句。

「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我聽完,心涼了半截。

果然!

男人在床上的話最不可信。

這才多久,就忘了那會說過的話。

我會不會,徹底出不去了。

到時,隨便來個人,給我扣上個莫須有的罪名,我就會悄無聲息地死在這裡。

皇帝也不會再憐惜我、再幫我。

他是不是真的把我忘了?

這一晚,我躺在榻上,睡得很不安穩。

我夢到了姐姐教我讀書時的情形。

夢到她站在滿池蓮葉旁,沖我盈盈地笑。

畫面一轉,我又想起盛元帝攥住我的手,抱起我的樣子。

這些日子以來,在芳菲閣的旖旎,竟然都是一場空。

我看到貴妃跟皇帝站在我面前。

貴妃的臉龐明艷,挽著皇帝的胳膊,嫌棄地望著我,「你這樣的女人,慣會做春秋大夢,以為陛下寵了你幾日,做了點不同尋常的事,就是愛你了?他不過看你有趣,想逗逗你而已。」

「現在也玩夠了,你就等著在這裡了此殘生吧。」

我的臉龐慢慢變得濕潤起來。

睡夢中,我感受到似乎有一雙手,輕輕地為我拭去了眼角的淚。

再睜開眼,卻只有青蘿在我身邊。

她一臉擔憂,「您方才像是有些夢魘,可嚇死奴婢了。」

我回過神來,「我沒事。」

「你快去睡吧。」

青蘿嘆口水,「哪能睡得著啊,奴婢剛剛才知道,陛下明日就要去行宮避暑了。」

「這會各宮都在收拾行李呢。」

我怔了怔。

之前好像確實聽皇帝提起過這麼一回事兒。

他還說,到時候帶著我一塊去。

「先前看陛下對您那麼上心,奴婢還以為這次定然會有您的。」

可看如今這副光景。

應當是沒有了。

以往,這都是高位妃嬪,或者正得寵的妃嬪才有的待遇。

我嘆口氣,「行了,快去睡吧。」

可次日一早,我剛洗漱完,殿外卻突然來了一行人。

「陛下有令,這次行宮避暑,宮中有位分的娘娘都能去,姜才人還是快些收拾吧,免得趕不上了。」

等這人走了。

紅袖跟青蘿高興得快要蹦起來。

「娘娘,陛下竟突然改主意了!」

今日就要走,一大早才來知會,確實挺突然的。

時間太趕,根本沒收拾多少東西,我便趕了過去。

我位分太低,不能帶紅袖她們同去。

我到了才知道,還有不少妃嬪跟我一樣,都是匆匆趕過來的。

我站在最後面,看到皇帝一行人。

他的身側站著皇后跟貴妃,還有一位,我沒見過。

想來就是那位才進宮的宋昭儀了。

21.

這位宋昭儀,雖是武將之女,卻生得極為婉約。

她穿時下最流行的輕雲衫,頭挽朝雲髻,鬢髮微微蓬鬆,自帶一股清新雅致。

堪稱絕色。

我突然便明白了。

倘若我是男子,也會為這樣的美人心動。

這是我頭一回見宋昭儀,其餘人卻早已見怪不怪了。

有不少人熱絡地上前,跟這位宋昭儀說話。

方才過來的這一路,我已經聽說了。

這位宋昭儀的父親,如今在朝中風頭正盛,甚至已經蓋過了貴妃的母家。

我看了眼貴妃。

卻不由嚇了一跳。

明明只過了三個月,上次見面,她還盛氣凌人地讓人打我板子,這會,卻看起來極為憔悴,甚至連掩飾都不願掩飾了,冷冷地看了眼宋昭儀,然後轉過身,自己先上了馬車。

皇帝對此恍若不覺,只自顧自地跟皇后還有身邊的宋昭儀說話。

說了好一會,他才牽著宋昭儀上了馬車。

說不清是什麼心思,我隱在人群中,往皇帝這輛馬車望了一眼。

卻正好趕上皇帝掀開帘子——他的眼神淡漠,在看到我後,無動於衷地移開了視線。

我連忙低頭,沒敢再看。

我跟另外幾個才人是同一輛馬車。

「真沒想到,我進宮這麼多年了,還能有幸去一次行宮。」

「可不,這還是陛下今日一早力排眾議定下的呢。」

提到這個人,馬車中的女子都紅了臉。

她們嬌怯地抿著唇,過了會,又有人主動開口。

「聽說陛下這兩個月都不太來後宮,也不怎麼翻牌子了。」

「是呢,這幾年還是頭一回出現這種事。」

「我原本還以為是朝政太忙,顧不上。可宋昭儀一來,陛下卻一連宿在她宮中七日,許是宮裡這些人陛下都看厭了吧。」

「就連貴妃娘娘,這些日子也不好過。」

她們大都一年半載也見不到皇帝一回,私底下說這些,也沒什麼避諱。

「蘇婕妤之前不是還得寵過好一陣子嗎?還一舉懷上了皇嗣,似乎就是從蘇婕妤之後,陛下便慢慢冷落後宮了。」

聽她們說到這裡,我突然開口。

「蘇婕妤這次沒來嗎?她現在如何了?」

她們知道我這些日子以來的遭遇,十分同情我。

這會,聽我問起來,便嘆了口氣。

「陛下都許久沒去過蘇婕妤那了,只派人照顧著她,說必須要保住這一胎。」

「不過,這胎似乎不太穩。」

說到這裡,她們全都諱莫如深,不再說了。

22.

這次來行宮的妃嬪比往年要多上不少。

是以,分宮殿便費了不少時間。

輪到我時,其餘妃嬪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好在此處比宮裡要涼快得多,我並沒有覺得有多難受。

皇后身邊的宮女看了我片刻,開口,「娘娘去最西邊那個院子吧,那風景好,養人。」

最西邊。

跟皇帝的住所,正好隔了一整個行宮。

我走了好長時間,才走到。

這裡已經有兩個宮女在候著了,見我來,連忙伺候我進了房間。

不大,但確實清凈。

我還挺滿意的。

可我還是有點不甘心。

明明都快要解除禁足了,明明皇帝已許諾了我那些,怎麼因為一個宋昭儀,就全都變了。

夜裡,皇帝便在行宮設了宴。

我是離得最遠的,是以,提前半個時辰便出了門。

我到的時候,還有很多妃嬪沒來。

旁邊正好有個亭子,我便準備過去坐一坐。

卻不料,正好在那撞見了兩個人。

百聞不如一見。

這時,我才知道,宋昭儀遠比我想像得要得寵。

皇帝正在為她畫像。

他竟然有那樣一手絕妙的丹青。

不過短短一會,美人便躍於紙上。

我只看了一會,便連忙轉身,準備離開。

卻不料,這個關頭,宋昭儀卻突然啊了一聲。

「陛下,有人!」

原是兩個人獨處時的小情趣,卻被我擾了。

她站起來,往我這邊走,回過頭,語氣疑惑。

問皇帝,「陛下,您後宮還有這樣的美人?」

「臣妾進宮這麼久了,竟然從未見過她。」

「真真是容色無雙。」

皇帝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含了絲戲謔,卻並非對我,而是對宋昭儀,「怎麼?這就拈酸吃醋了。」

宋昭儀眉目婉轉,「陛下這是說的什麼話,臣妾不過是感慨幾句罷了。」

皇帝的笑意漸漸隱去,看向我。

「亂跑什麼?宮宴馬上開始了,還不快回去。」

我在他這樣的目光下,一瞬間有些無所遁形。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太高估自己了。

我自小便生得好,也一直自恃美貌。

進了宮,看了那麼多美人,也覺得自己算得上是拔尖。

因此,那些日子,得了皇帝的些許優待。

我還在想,爭寵也不算難。

再給我一些時日,擠掉貴妃在他心底的位置,也未可知。

於是,我裝模作樣地拿喬,試探陳德全,試探皇帝,好明白自己在他心裡的位置。

就連身在芳菲閣,也始終沒有真正地著急。

可現在,我無法這樣安慰自己了。

我的心裡忽然一澀,很快地行了個禮,沒有再看皇帝。

「是。」

23.

明月當空,歌舞昇平。

我坐在席上,自顧自地欣賞著大殿正中的歌舞。

或許是舞姿太婉轉,曲調太哀傷。

我莫名便有些傷情。

其實不該的。

我的初衷,原本只是活著而已。

最初,我也並沒有奢求什麼帝王的愛。

可這些,在我想要爭寵,下意識地討好他的時候,似乎悄悄地變了。

尤其,我們還經歷過那樣一段日子。

我每晚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持燈站在殿外等他。

他忙完,就往芳菲閣走,見到我,便不可抑制地笑起來。

然後牽著我的手進殿。

短短半個月,芳菲閣便換了一番天地,他每次走後,都會有人過來添置一些東西。

他甚至跟我說。

「南枝,給朕生個孩子,就養在你膝下,朕一定疼他愛他,把一切都給他。」

這樣的話,若被旁人聽到,不難想像,會掀起怎樣的波瀾。

可他說得那樣自然。

仿佛那真的是他心底深處最隱秘的想法。

我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何為恃寵生嬌。

只是,比起貴妃、蘇宛月,甚至是如今的宋昭儀,我的恩寵,全都是私底下的。

整個後宮,除了我身邊的人,根本沒多少人知道我跟他的這一段過往。

在所有人眼裡,我只是那個只侍寢過三次的姜才人。

我從未得過他半分偏愛。

「姜才人!」

「才人」

正恍惚間,我身旁的妃嬪連喊了我好幾聲。

「貴妃娘娘叫您呢。」

我回過神來,這才看到,所有人都正在看我。

我連忙起身,對著上首的方向行了個禮。

貴妃不耐地開口,「聽說你擅舞?」

「只是略懂。「

貴妃卻並不想聽我說這些,她擺了擺手,「舞吧,讓本宮看看。」

她的話已說到了這裡,我無法推脫,只好跟著宮女下去換舞衣。

離開大殿時,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有道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令我有點不自在。

我的舞,是跟姐姐學的。

我的身段不如她柔,風格也不盡相同。

我思忖片刻,舞了一曲劍舞。

起提孤劍舞,肯戀一枝棲。

我看見滿殿的珠光,還有一張張芙蓉嬌面。

她們的臉色各異,一如當年趙婕妤獻舞時的情形。

可我跳完,皇帝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側眸,問身側的宋昭儀,「愛妃可看得盡興?」

宋昭儀笑笑,連連點頭。

貴妃那頭,差點當眾變了臉色。

明明是她命令我跳的舞,到頭來,皇帝卻是問宋昭儀是否盡興。

看她這樣,我的心底竟然湧上一絲暢快。

皇帝與貴妃,定然是生了嫌隙。

否則,以皇帝對貴妃的愛重,絕不會這樣讓她下不來台。

可這點暢快並沒有持續多久。

皇帝這意思,我跳舞,就是為了討宋昭儀一笑唄。

她是寵妃,我是戲子。

真是好有意思。

24.

因著才舟車勞頓過,很快就散了宴。

我又要從這裡走到最西邊。

回到住處,我便睡下了。

次日一早,便聽說了一個消息。

宋昭儀得了風寒,病了。

皇帝下令,讓除皇后與貴妃外的妃嬪為宋昭儀抄經祈福。

傍晚的時候送過去。

不止如此,他還將隨行來的所有太醫都叫到了宋昭儀的住所。

我才準備好好逛逛行宮,就得了這麼個任務,一口氣差點就沒上來。

天知道,從小到大,我最怕的就是抄書。

我幼時頑皮,不愛讀書,常常往外跑。

每次惹了禍,旁人上門告狀,我爹都氣得要死,罰我在祠堂抄書。

抄不完就不許出去。

每次,都是姐姐模仿我的字跡,幫著我一起抄。

可現在,我根本沒人可以指望。

想到這裡,我不敢耽擱,連忙讓人準備起筆墨紙硯,開始抄經書。

我抄了整整一日,連午膳都只是隨便吃了幾口。

累得連手都快要抬不起來,才算是把這經書抄完。

沒敢耽擱,我連忙將這些東西給了外頭候著的宮女,讓她送過去。

可過了小半個時辰,這宮女卻匆匆跑回來,一臉驚惶。

「娘娘!」

我抬頭,「怎麼了?」

「陛下說,您這經書抄得不夠盡心,讓您過去給個解釋。」

我:?

這還不夠盡心!

「就只我一個人?」

難道真是因為我的字太差勁了,在所有妃嬪中格格不入?

不過,看樣子盛元帝確實愛極了宋昭儀,連這種事都要斤斤計較一番。

要我說,祈福這種東西,心誠則靈。

虧他還是皇帝,連這個都想不明白嗎?

她躊躇道:「這奴婢就不知道了。」

我嘆口氣,有點煩躁。

「那我待會過去。」

「陛下說了,立刻、馬上。」

25.

我到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

我提了一路的心,在看到殿外的幾個妃嬪後,實實在在地落了下來。

我數了下,大概有三四個,

應當都是過來解釋的。

她們進去沒一會就出來了。

大約也就兩句話的功夫。

我問了問第二個出來的方貴人。

「陛下問了你些什麼?」

方貴人看了眼四周,悄悄跟我說:「我覺得有點莫名其妙,我進去以後,陛下指著其中一頁,問我寫那個字的時候是不是手抖了。」

我啊了一聲。

「那你抖了嗎?」

方貴人有些難為情,「確實抖了,不過也就那麼一下,也不知道陛下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有些惆悵。

那完蛋了。

我從頭抖到尾。

過了沒多久,就輪到了我。

我進殿時,皇帝的手中正拿著我抄寫的那沓經書。

他看見我,把那沓紙放在案上,手指輕點,在上頭叩了叩。

卻沒提經書的事,而是嘆了口氣,問,「在這住得怎麼樣?」

我微微怔了怔。

我看向他,半晌沒回話。

皇帝卻也沒惱,而是自顧自開口道:「朕記得你說過,你怕熱。」

我抿了抿唇,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進來之前,我想過千百種求饒、認錯的方式。

可我唯獨沒想到,他會跟我說這些。

我張了張口,正要說話,外頭卻傳來貴妃的聲音。

皇帝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對我說:「你先回去。」

我沒猶疑,直接出去了。

我跟貴妃擦肩而過的時候,她看著我,臉色難看得嚇人。

我回了住所,看著窗外的月色,不知為何,總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這次的行宮之行,似乎並不簡單。

不過總的來說,後來的日子,還是蠻愜意的。

一個月的光景轉瞬即逝。

我幾乎沒怎麼見到過皇帝,也沒人會特意來找我的麻煩。

沒辦法,太遠了。

我算了算時間,蘇宛月懷孕已經七個多月了。

眼看著快要臨盆。

看樣子,她這一胎是保住了。

想起她,我也說不清自己心底究竟是什麼感覺。

她曾經幫過我很多。

她位分比我高,卻從沒有仗著這些對我頤指氣使,薄待過我半分。

但凡有好吃的、好玩的,她也總是頭一個想到我。

她什麼都跟我說。

她說她家裡幾個兄長都不成器,他爹時常嘆氣,擔心後繼無人。

她說,盛元帝是她此生見過的最俊美的男子。

他龍章鳳姿,只一眼,便讓她驚為天人。

她還說,她所圖不多,一個月一次侍寢也夠了,只要還能見到他。

可這些,在她得寵之後,就全部都變了。

26.

安逸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

這日,我剛卸完釵環,準備入睡。

去關窗的時候,卻見遠處火光漫天。

我往過走了些,這才注意到,那邊有不少穿著盔甲的人。

他們殺喊聲陣陣。

「擒住盛元帝,爾等重重有賞!」

我捂著嘴,連忙往回走。

原來如此!

這是盛元帝設的局。

而我這裡太偏,那些人過來,應該還要一陣。

我沒回殿中,而是找了處隱蔽的地方躲了起來。

我聽見有人在不遠處走動的聲音。

還有刀刃折射到我臉上時閃過的銀光。

我不敢出聲,也不敢出去。

過了好久,我才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南枝。」

這聲音!

我聽到,連忙起身,只是大概是方才蹲久了,腿有些麻,差點沒站穩。

那人看見我,顯而易見地鬆了口氣。

可下一瞬,我聽到箭矢破空的聲音。

——「咻。」

就在那箭險些要射中盛元帝時,我心頭一凜,撲到了他身上。

我看到皇帝驚慌失措的眼神,還有他顫抖的手。

「誰讓你替朕擋的!」

「來人,快來人。」

沒多久,我就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我已經在皇帝的殿中了。

太醫們全都圍在一旁,看我醒來,連忙拱手。

「好在那賊人是垂死一擊,沒來得及抹毒,姜才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皇帝守在我的身側,眼下有烏青,他看著我,神情晦暗不明,過了好一會,才啟唇。

「你們先下去吧,朕有話要跟姜才人說。」

太醫們連忙退了下去。

四目相對,我想起昏迷前的最後一眼——皇帝傾身,是想扯開我,自己中那一箭的。

他突然偏過頭,喉頭滾動。

「你倒是不畏生死,甘心替朕擋箭。」

我虛弱地扯了扯唇。

「很奇怪,那個時候,臣妾的腦子裡只有這一個念頭。」

廢話,我當然是看好了角度,才敢衝上去的。

不過,那時候的我,確實沒想到什麼毒不毒的事。

他畢竟是皇帝,我替他擋箭,將來就算真的死在宮裡,應該也不至於死得太難看吧。

皇帝抿唇,握住我的手。

「還好你沒事,倘若你出了事,朕……」

我捂住他的嘴,笑了下。

「沒有什麼倘若。」

他又跟我說了幾句,這才離開。

貴妃的母族試圖弒君,皇帝現在應該還有很多事要忙。

紅袖跟青蘿早就被接了過來,專程照料我。

她們你一句我一句地,很快就把這幾日發生的事說了個大概。

原來,早在我受傷次日,皇后就帶著一眾后妃回了宮。

如今這行宮裡,只有我跟皇帝。

還有個宋昭儀。

我醒來的第三日,見到了宋昭儀。

27.

她沒穿宮裝,裝束很簡單,卻更顯得出水芙蓉。

她進來的時候,我正在喝粥。

「看樣子,你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我看向宋昭儀,點了點頭。

她彎唇,朝我走來,「我是來跟你告別的。」

我愣了愣。

「為什麼?」

宋昭儀也沒避諱,「之前那些事,都是為了激貴妃,我並非有意針對你。」

「陛下登基多年,貴妃的母家卻一直仗著舊時的情分在朝堂上打壓他,就連之前那些孩子……」

說到這,她的話音頓住。

「貴妃的母族,很早就在囤兵了,陛下看出他們的狼子野心,特意找到我父親,設了這個局。」

「只有貴妃在宮中失勢,我父親又在朝堂上壓了她的母家一頭,外界風言風語不斷,他們才會狗急跳牆。」

我聽到這裡,已然明白了大概。

「那你要去哪?」

宋昭儀,不,宋青青。

她揚了揚下巴,「京都待膩了,去邊疆玩玩。」

我一陣愕然,將宋青青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有些不可置信。

她看明白我的意思,嘖了一聲,「你別小瞧人,我從小就跟著我父親習武,一桿槍耍得比好多男子還好。」

我笑了下,「真好!」

人不可貌相。

我為她叫好。

後宮這地方,沒什麼好的,她這樣的姑娘,本就不該將一生都埋沒在這裡。

宋青青臨走之前,突然轉過頭。

「你那一曲劍舞,確實舞得極好!我當日所言,並非客套。」

說著,她揚了揚眉。

「怪不得陛下喜歡你那麼多年,倘若是我,我也喜歡。」

我有些不明所以。

「那麼多年?」

她說:「你不是姓姜嗎?幾年前,我就看到他隨身攜帶著一塊繡著姜字的帕子。況且,我觀他對你的所作所為,實在情意頗深。」

「每次跟你見完面,他那眼睛,都恨不得長到你背上。」

28.

我病好後,便跟著皇帝回了宮。

他一路小心翼翼,生怕我再磕著碰著。

經此一事,滿宮都知道,我為皇帝擋了一箭,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

是以,他要封我為嬪的時候,沒人敢反對。

就連我父親,也因此升了官。

我遷居靜安宮,成了一宮主位。

貴妃還住在原先的宮殿,卻已經形同冷宮。

她如今沒了母族倚仗,從前又得罪過太多人,一時之間,人人落井下石,都在看她的笑話。

就在這個關頭,青蘿在宮中憑空消失了。

她是去替我給皇帝送糕點的。

一來一回,早就該回來了。

我當即便把靜安宮的人全都派了出去。

我自己則是沿路去了乾清宮。

我看了眼他的桌案。

空的。

也就是說,青蘿還沒來乾清宮,人就消失了。

我正想叫陳德全,問他皇帝的行蹤。

卻在宮道盡頭,看到了青蘿的鐲子。

那裡,是貴妃的寢宮。

我走了過去,又看了眼四周,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按理說,她如今就算是廢妃,也該有人把守著才是。

我猶豫片刻,撿起帕子,往裡走。

我的手剛碰到殿門,便聽得裡頭傳來貴妃的質問聲——「所以,這些年來,您早就厭煩了臣妾,是嗎?」

「那些獨寵,不過是作戲而已。」

「您冷眼看著我在後宮害了那些孩子,得罪了滿宮妃嬪,還有她們背後的母族,都是為了此刻!」

我的心一瞬間像是被人攥住,有些呼吸不上來。

像是過了一個時辰那麼久,我終於聽到皇帝的聲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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