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青梅竹馬、年少情誼,全都是假的。
貴妃痴痴地笑起來。
她笑夠了,又道:「真正讓您厭煩臣妾的,是那日的那二十杖吧?」
其實,也不算二十杖。
那日並沒有打完,只打了一半而已。
「還有,蘇婕妤得寵,也是因為她?」
我靜靜地聽著。
皇帝沒回答。
貴妃卻像是已經知道了答案,她突然開口,聲音很大。
「你看,君恩如流水,男人的愛實在太不靠譜了,全都是可以演出來的。今時今日,他因為你對我不耐,甚至起了殺心。」
「你怎知,來日他就不會為了旁人想殺你?」
說完這句,她的話音止住。
下一瞬,我聽到什麼東西撞柱的聲音。
我面前的門也猛地被人打開。
皇帝看著我,眸色微變,「你……你怎麼在這?」
我看了眼他的身後。
貴妃還有一口氣,正在無聲地說著什麼。
我辨認了好一會,才知道,她說的是——李嬤嬤跟了我多年,今日也是本宮脅迫她……
她沒說完,便悄無聲息地閉上了眼睛。
可我就是聽明白了那未說完的話。
李嬤嬤帶走了青蘿,誘我來了這裡。
此乃貴妃脅迫,非她本意。
我收回視線,看向皇帝,主動靠在他身上。
「臣妾只是想來問問,方才送過來的糕點好吃嗎?」
皇帝沉默片刻,點頭,「好吃。」
騙子。
那糕點還沒送過去呢。
29.
從行宮回來以後,除了乾清宮,皇帝便只來靜安宮了。
這儼然是後宮獨一份的恩寵。
他親手為我在靜安宮搭了個鞦韆,我要什麼,他就給什麼。
算得上有求必應。
我想,原來這就是寵冠六宮的感覺。
貴妃死後,宮裡著實消停了好一陣子。
所有人都說皇帝愛我。
宋青青這麼說。
貴妃也這麼說。
他也確實是這樣做的。
為了我,他幾乎虛設了後宮。
眼看著選秀的日子快要到了,朝臣的摺子上了一波又一波。
他卻始終置之不理。
就連皇后也在晨起時專門留住了我,讓我幫著勸一勸。
……
不是。
你是皇后還是我是皇后啊。
但她既然開了這個口,我就得應。
臨走前,她卻突然叫住我。
「對了,聽說你還有個姐姐?」
我轉身。
她的神情沒什麼變化,卻又仿佛帶了絲同情。
我沒多想,「是,不過已經走了很多年了。」
可沒過多久,我就知道這個眼神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那日,正好是我的生辰。
我不想大辦,便跟皇帝說好,我親手做幾個菜,到時請他來我的寢殿慶祝。
可當晚,我將菜熱了一遍又一遍。
他卻始終沒有來。
紅袖有些著急,問我要不要過去問問。
我拉住她,「算了。」
其實,我應該失望的。
可大概是在皇帝身上體會了太多次這種期盼落空的感覺,我只是覺得有點累。
他若真有心要來,今夜怎麼都會來的。
就算不來,也會讓人來跟我說一聲。
接下來的兩日,皇帝既沒有翻牌子,也沒有來我的殿中。
後宮隱隱有猜測,說我這陣子風頭太盛。
如今只怕是要徹底失寵了。
又過了兩日,我在宮道上遇到了陳德全。
他看起來慌慌張張的,似乎有事要辦。
我叫住他。
他嚇了一跳,連忙開口,「娘娘,奴才……奴才還有事。」
我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
當晚,宮中就有傳言,說皇帝在宮中藏了位美人。
那美人昏迷多日,皇帝一直在照顧她。
這樣的事,還是頭一遭。
次日一早,眾妃請安的時候,皇后便稱病不見人了。
她們便不可避免地將目光放到了我身上。
「皇后娘娘抱恙在身,姜嬪不如去勸勸陛下?」
「對啊,藏在宮裡頭終究不是個事,不如帶出來,趕緊封個位分,也好堵住大家的嘴。」
我笑了笑,「這事還是等皇后娘娘做主吧,本宮人微言輕,也做不了什麼。」
說完,我便回了靜安宮。
我數了數,我已有快十日沒見過皇帝了。
看來,這次的美人,與宋青青不同,應當是真的。
男人的愛,果然不可信。
我心口堵著一口氣,也沒去尋皇帝。
直到我去御花園賞花,正巧碰到下朝的皇帝。
他走得很急。
我思索片刻,跟了上去。
我總覺得,前面有什麼在等著我。
我的掌心全都是汗。
我跟著他走了片刻,才到一處寢殿前。
我心下稍定。
看來,這就是那位美人的藏身之處了。
穿過九曲迴廊,日頭正盛,我瞧見,有個美人,從殿中掀簾出來,她身形窈窕、弱柳扶風。
皇帝走近她,像是不敢觸碰一樣,手伸了好幾回,才敢小心翼翼地牽住美人的袖子,扶她下門檻。
有風吹過,滿園芬芳。
美人抬首,彎彎的柳眉下,有一雙明凈清澈的雙眸。
其態如蓮,美不勝收。
赫然是一張我朝思暮想的臉龐。
姐姐。
是我的姐姐,宋蓮月。
我什麼都明白了。
30.
我離開了這處寢殿。
我回去以後,很是失魂落魄了幾日。
去乾清宮前,我先去了一趟鳳儀宮。
然後在皇后口中,聽到了那段過往。
皇后算是姐姐的師妹,年少時,她們便在一起學琴。
「你姐姐很有天分,她是本宮見過最有才華的姑娘。所以,陛下對她一見鍾情的時候,本宮一點也不意外。」
「那時,我跟陛下已經定下親事了。我是先帝為他選定的正妃,他雖不喜我,面上卻還是要過得去的。」
「他來尋我的時候,正好撞上了你姐姐。自此,不能忘,未曾忘。」
「她死的時候,本宮還狠狠地鬆了一口氣。可你來了,你跟她生得其實不算像,所以陛下起初對你並沒有什麼心思。可後來……」
後來,他看到了我寢衣上的睡蓮。
「這些年來,陛下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她的下落過。直到前些日子,才終於找到她。你姐姐過得其實不好,她當年看上了一個馬奴,為此不惜假死私奔。
「可馬奴死了,她自己也生了重病,還有個年幼的女兒要撫養。」
「本宮知道的,只有這些了。」
我的心痛得厲害。
我記起了那個馬奴。
我那時候很崇拜他,他生得很高,很俊秀,經常會給我買好吃的。
姐姐每次出去,都是他陪著。
若沒有選秀這回事,以我爹娘的性子,未必不會應了這門親事。
我聽完,抹了抹淚,便去了乾清宮。
陳德全守在殿外,看見我,連忙過來攔住。
「娘娘,陛下這會正在忙……」
我看了他一眼。
看來,我姐姐這會確實在裡面。
我朝裡面喊道:「姐姐!」
只喊了兩聲,我便看到姐姐從乾清宮沖了出來。
她看到我,眼底含淚。
「阿枝。」
我喉頭一哽,抱著她,拍她的肩,「是我。」
皇帝從殿內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
他的神色很複雜。
我看不太懂,也不想去懂了。
我問姐姐,「你怎麼會來這?「
「陛下說你在這裡,我就來了。可我來了這麼久,都沒見到你,我剛才還在問陛下,什麼時候能見到你,沒想到你就來了。」
我哄她,「我之前有事,這不,一閒下來就來見你了。」
姐姐抿了抿唇,似乎想跟我說抱歉。
為當年假死之事。
我連忙打斷她,「走吧,跟我去我宮裡住幾天,嗯?」
說完,我沒看皇帝,便直接將姐姐帶去了靜安宮。
我們像從前一樣,窩在一起說笑、吃東西。
到了夜裡,等姐姐睡熟,我才出了靜安宮。
卻不料,剛邁出靜安宮的大門,就看見陳德全正站在那。
他看見我,連忙走過來。
「您竟然真的出來了。」
「陛下讓你在這等的?」
「正是,陛下這會還在宮裡等您呢,叫奴才來接您。」
我不置可否。
我進去的時候,皇帝正負手站在屏風旁。
他聽到動靜,轉過身來,看向我。
他的面色如常,甚至還問我,「怎麼也不多穿點,夜裡涼。」
我笑了下,沒回他這話,開門見山道。
「陛下還沒說,您把臣妾的姐姐接進宮,是想做什麼?」
皇帝沉默地看向我。
我理了理思緒。
「她已經成過婚,有一個女兒了!!她若想進宮,幾年前就來了,就已經是您的女人了。」
皇帝凝眉,看我片刻。
「那你怎知她如今就不願呢?」
他這話一出,我終於確定,他打的原來真的是這個算盤。
我越來越看不清他了。
我攥著掌心,差點就要淌下淚來。
他又道:「況且,朕封妃,本來也不必經過你的同意。」
我走過去,握住他的掌心。
我靠近他,帶著哭腔,「您對她只是執念罷了,陛下,您忘了嗎?是您將我從雨里抱起來,將我從貴妃的杖下帶走,芳菲閣中,行宮之內,是我一直陪著您。」
「我可以在衣裳上繡一輩子的蓮花。」
「我……臣妾愛您一生,一輩子陪著您。」
我抱住男人,一刻也不鬆開。
他的掌心放在我的背上,遲遲沒出聲。
我看向一旁的牆壁,掙開他,直接就要往過撞。
「既然陛下不同意,那臣妾只好一死了之了……」
他猛地攥緊我的手,「你瘋了!?」
他的眼神發狠。
「這是你方才自己說的,你要一輩子陪著朕。」
我點頭,「是。」
他低頭,吻向我的唇,沒一會,我就聞到了血腥味。
「那朕問你。」
我被吻得迷迷糊糊,「嗯。」
「你要朕捨棄年少摯愛,朕照辦了。」
「若來日你與昔日竹馬重逢,朕要你也不許跟他說話,對他笑,你可願意?」
我怔了怔。
皇帝冷笑一聲,捏住我的下巴,「告訴朕,你願意。」
我想起姐姐,不敢遲疑,「臣妾願意。」
31.
我送姐姐出宮那日,爹娘一道來宮門口接她,抱著她哭了好一陣。
我看到了那個孩子,只有一歲,生得粉雕玉琢地,甚是可愛。
她的手在空中搖了搖,牙都沒長齊。
「姨,姨姨。」
我從她的眉眼間,依稀看到了那個總是沉默地立在姐姐身側之人的影子。
將她送走,我往回走。
就看到皇帝正在那等我。
他掌心對著我。
就像那夜在竹林中一樣。
他問我,「怎麼?你有氣。」
我牽了上去,跟著他往回走。
走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開口,「朕當時之所以敢放手去做行宮一事,多虧了一名良將幫朕鎮守紫禁城。」
我點頭。
這事他之前就跟我說過了。
怎麼還要再說一遍。
「那這位將軍一定年少有為。」
皇帝扯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當晚,明華宮便傳來消息,蘇宛月要生產了。
後宮眾人連夜趕去了明華宮。
說起來,從行宮回來,蘇宛月還讓人來請過我好幾次。
說是有事要告訴我。
我全都找藉口推脫掉了。
她身懷六甲,我若去了,發生什麼事,我就是有八張嘴也說不清楚。
可這晚,站在外頭,聽著她在裡頭悽厲的哭聲,我的心還是忍不住揪了揪。
皇后捻著佛珠,嘴裡不停地念著經。
盛元帝就站在不遠處,很冷靜地望著這一切。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終於傳出嬰兒的啼哭聲,有宮女從裡頭出來,將孩子抱到皇帝面前。
我看了眼,是個皇子。
過了會,又有個宮女從裡頭跑出來,著急忙慌地對我說。
「婕妤只怕要不行了。」
說著,她跪到我面前,「她說,想要見您一面。」
我看向皇后。
她點了點頭。
我往裡走,看清眼前一幕,心底不由縮了一下。
蘇宛月睜著眼,看我。
「南枝。」
我走過去。
她臉色很蒼白,血色全無,「我死後,你來撫養他,好不好?別人我都信不過。」
我蹙眉,「你不怕我害他,故意養廢他?你最好自己好好活著……你自己的孩子,自己養。」
蘇宛月搖了搖頭,「我不行了。」
「我只是,太愛他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所有人都好奇我是怎麼得的寵,你這麼聰明,應該已經猜到了吧?」
「我模仿你的身形、妝容,你的一切……」
「那段日子,真好啊。」
「他只是我一個人的,沒擁有過那樣的他也就罷了,可老天偏偏讓我有過那樣一段時光。」
我忍不住開口,「所以,你將這些告訴了貴妃?」
於是,那時候的貴妃才沒忍住,想要直接打死我。
我提了口氣。
「所以呢?你如今生死一線,他卻在外頭逗著孩子,這樣的他,你也喜歡?」
蘇宛月的眸光黯了黯,最後還是答:「嗯。」
「這些我已交代過陳寶了,他……」
還未說完,她便咽了氣。
麻煩精!
蘇宛月!
死了還要扔給我一攤子事。
我看了她一會,這才走出殿外。
眼睛有點澀。
但我沒哭。
她才不值得我哭。
陳寶正跪在皇帝面前說著些什麼,見我出來,連忙跪過來。
「娘娘,蘇婕妤生前交代過奴才,讓奴才跟著您。」
皇帝也看向我。
看來,他已經知道了蘇宛月的臨終所言。
我看向陳寶。
原來這就是蘇宛月沒說完的話。
他觸及我的視線,忽然抬起手,一下一下地扇自己巴掌。
「啪。」
一邊扇,他一邊說。
「之前都是奴才的錯,奴才以後一定改掉那些壞毛病,唯娘娘馬首是瞻。」
過了好一會,眼看著他的臉快要被打得不成樣子。
我才點頭,「行吧。」
32.
蘇宛月這個孩子,是皇帝的長子,意義非凡。
按理說,就算她死了,也不該由我來撫養的。
可帝後沒什麼意見。
這事也就定下了。
因著我要撫養孩子,皇帝特意晉了我的位分。
我從姜嬪,變成了姜昭儀。
他還親自為這孩子取了名字。
叫蕭乾。
若是江宛月聽到這名字,只怕要得意死了。
不過她沒有這樣的好福氣。
說來可惜,她的身子一向好,怎麼懷個孕就沒了呢。
蕭乾很好動,早哭,晚也哭。
除了我跟陳寶,就連皇帝抱他也沒用。
每到這時,陳寶就嘿嘿地朝我笑,「娘娘,您瞧,您把奴才留下,也是有點用的吧。」
青蘿在旁邊聽了,直翻白眼,壓根不給他好臉色。
孩子滿月的時候,皇帝大赦天下。
他還特意宴請了群臣。
宮宴上,我看到了姐姐跟爹娘。
皇后稱病沒來。
我坐在皇帝的下首,聽到陳德全跟他說了一句,「陛下,那位讓人傳話,說是可能來不了了。」
皇帝聽完,似乎鬆了一口氣。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眸中帶笑。
我覺得有點奇怪。
他今天一天,其實感覺還挺緊張的。
宴至中途,殿中突然進來了一個人。
他穿緋色的官袍,眉眼清正,一看便知是個謙謙君子。
我的手突然頓住,差點打翻了酒杯。
下一瞬,我的手就被人攥住。
我看向身側。
是皇帝。
他傾身扶住我,「瞧瞧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回過神來,沒敢再看殿中的人。
此人,我同他自小相識,甚至差點定下婚事。
只差一點,我就是他的妻子了。
上次跟姐姐見面,我其實有心想問一問他的事,可話到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這會,真正見到了他,卻又覺得,這些事,不知道也好。
兩年過去了,我們的人生早就沒有彼此了。
過了會,陳寶過來,說是蕭乾又哭鬧了。
他哄也不管用。
沒了法子,我只好匆匆離席。
等哄好蕭乾,回來的路上,我撞見了一個人。
他站在亭邊,身形蕭肅,眉目卓然。
就像昔年的花燈會上,我隔著滿城燈火望他,似乎也是這樣的景象。
我彎起唇角,本想對他笑一下。
卻突然想到那句——「若來日你與昔日竹馬重逢,朕要你也不許跟他說話,對他笑,你可願意?」
於是,我慢慢抿住唇,收回了視線。
我當作自己從來沒看見他一樣,繼續往宮宴的方向走。
走了沒一會,我的帕子掉落。
我彎腰去撿,卻不經意看到不遠處的假山,露出了一角明黃色的衣擺。
我當作沒瞧見,撿完,就走了。
33.
蕭乾半歲的時候,皇后已經專心禮佛,極少出門了。
就算有人求見,她也總是拒之門外。
陳寶跟我說。
「奴才之前還跟著師傅的時候,聽他說過,帝後之間感情一直極淡,皇后娘娘也從不跟人爭風吃醋。他們年少相識,陛下經常會去找皇后娘娘閒聊,卻坐坐就走了。」
最後,他躊躇了好一會,才開口。
「他們之間,比起夫妻,更像是友人。」
「娘娘不必為此傷懷。」
我點頭,「嗯。」
這半年來,或許是因為皇帝極少來後宮。
就算來,也一大半都是宿在我這。
妃嬪之間的明爭暗鬥也少了許多,閒暇的時候, 還會約著一起打打葉子牌。
皇帝心中, 一直惦記著一件事。
「朕這麼勤快, 怎麼你這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無奈地回他, 「臣妾也不明白。」
他不死心, 要找太醫替我調養。
調養來調養去, 我卻時常反胃起來,就連食慾也變差了許多。
最後一回, 太醫診著我的脈, 為難地開口。
「昭儀娘娘身子康健, 沒什麼毛病啊。」
這樣的話,皇帝已不知聽過了多少次。
這回,他卻像是忍無可忍一樣, 忽然掀翻了案上的東西。
太醫嚇得連忙跪下。
皇帝忽然握住我的脖頸, 「你非要這樣折磨朕,是不是?」
他這樣聰明,當年能看出我在裝病。
如今自然也能明白過來, 是我不想要他的孩子。
他的手越收越緊。
我看向他,「臣妾怕死, 有錯嗎?」
他忽地沒了力氣, 拂袖而去。
帝王手段,我沒辦法多說什麼。
只是有時候,我仍覺得膽寒而已。
我爹愛重我娘,一輩子就她這麼一個女人。
可我從小就愛在外頭玩, 什麼寵妾滅妻、去母留子的手段聽過不少。
可到底還是有些膽寒。
這日以後, 皇帝雨露均沾,將整個後宮輪流寵幸了一遍。
沒過多久,便接連傳出了喜迅。
我抱著蕭乾在院子裡盪鞦韆。
紅袖勸我, 「您何必跟陛下鬧成這樣?將來,若其他皇子陸續長成……」
我看著懷中的蕭乾。
「我沒想跟他鬧。」
「我是真的怕死。」
我這一輩子, 都怕死怕得要命。
我跟皇帝的關係, 開始變得微妙起來。
他也不太進後宮了。
陳寶有時從殿外回來, 會告訴我。
「陛下這會在殿外站著呢,娘娘要不去瞧瞧?」
我當作沒聽到, 繼續逗著蕭乾。
除了那次擋箭,我還沒病得這樣重過。
太醫來把過脈,說是鬱結於胸, 心底藏的事太多了,才會這樣。
我病了好幾日,皇帝卻一直沒來看我。
直到有一夜, 半夢半醒間,我感覺到有人在撫摸我的臉。
就像芳菲閣那一夜一樣。
男人在黑夜中望著我, 「朕如你所願。」
「朕這輩子, 有這幾個孩子,也夠了。」
「往後不需要了。」
我沒說話, 怔怔地看著他。
我忽然想起什麼, 問他, 「陛下,我姐姐入宮那次,您是故意讓我發現的嗎?」
我的聲音很輕。
可我知道, 他聽到了。
四周很靜,我只能聽見他細微的呼吸聲。
許久,他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