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再夢完整後續

我笑：「我只不過是說……」

宋隨安急忙打斷，拉著鳳鵲枝央求：「夫君，我覺得有些難受，我們回去吧。」

「你最好祈禱隨安沒什麼事！」

鳳鵲枝冷冷瞪了我一眼，帶著他們離去。

「公子，您跟那個宋隨安說了什麼，他怎麼跟見了鬼似的，那麼害怕。」

「這就叫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宋隨安，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你以為你的秘密無人知曉？

第15章 15

半月後，澹州城發生一件大事。

淑妃娘娘回鄉省親。

官兵將裕昌樓圍得水泄不通。

「鳳家好風光。前有公主親自駕臨鳳三小姐婚宴，如今又是淑妃娘娘回鄉省親。他們鳳家的聲望又要水漲船高了。」

「能被允許回鄉省親，足以見得淑妃娘娘頗得聖寵。看來，鳳三小姐入京為官是指日可待了啊！」

我聽到這些議論，心下冷笑。

鳳家的風光，還能撐多久呢？

傍晚，陸褚興高采烈地來別院找我：「托你的福，看了一齣好戲。」

「怎麼？」我給他倒了一盞茶。

「今日鳳家在清逸軒宴請娘娘，別提那臉上有多神氣了，恨不得派人在全澹州城宣揚他們家出了一位盛寵的娘娘。」

「結果宴請罷，掏銀子，鳳夫人聽聞一萬兩，氣得沒忍住罵鳳鵲枝敗家子。哈哈哈！」

陸褚邊笑邊一飲而盡，神采飛揚地道：「他們拿不出來啊，臉上還要裝得若無其事，說明日差人給我將銀票送來。」

皆在意料之中。

前世，這位淑妃娘娘回鄉省親後，鳳家便如臨大敵。鳳鵲枝雖然並沒有透露，可我隱約猜到了是遇到了什麼麻煩，需要銀錢周轉。

只是我沒想到，堂堂鳳家，空有皮囊，甚至到了明爭暗搶奪走我所有聘禮的地步。

「好，明日就看看鳳家付不付得起這頓飯錢。」

翌日，竟是鳳夫人和鳳鵲枝親自來了一趟。

陸褚在雅間接待他們，茶剛上來，鳳夫人便開門見山了：「陸掌柜，昨日這飯錢，要不，就算了吧。」

隔壁雅間的我聽到這句話，險些噴出一口茶來。

堂堂鳳家夫人，竟能說出如此不要臉的話。

陸褚顯然也是頭一回見這麼理直氣壯賴帳的：「啊？鳳夫人這是跟我開玩笑呢？」

鳳夫人不悅了：「陸掌柜，你們裕昌樓在澹州是數一數二的酒樓，所以這次娘娘回鄉的宴請，我們鳳家才會拒了那麼多酒樓的邀請選在了你們裕昌樓。你也看到了昨日的排場，今後你們裕昌樓的生意只會更加興盛昌隆，這是別的酒樓羨慕都羨慕不來的福氣。」

陸褚氣笑了：「所以鳳夫人的意思是，我還要感謝貴府？」

「感謝就算了，和飯錢一筆勾銷了就是。」鳳夫人淡淡說罷，便起身，「好了，府中還有貴客，我不再久留。枝兒，回府。」

陸褚攔住她的路，客氣地笑道：「鳳夫人，您走之前還是先把帳付了吧。吃飯付帳天經地義，你們鳳家又不是吃不起一頓飯，怎麼還賴帳呢？」

「你、你！」鳳夫人氣結巴了，「我看你生意做的這麼大，應該是個聰明人，竟如此不識好歹！」

「嗐，鳳夫人，您這話說的，我要是碰到的都是您這樣的客人，裕昌樓早倒閉了。」

我在隔壁簡直要笑得腹痛。

「鳳小姐，當日說好的呀，一萬兩。」

鳳鵲枝終於略顯為難地開口了：「陸掌柜……」

她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

也難怪，她是鳳家的三小姐，鳳家是澹州城裡的名門世家。

他們何時有過掏不出銀子付帳的窘迫。

不過，這也正好印證了我的猜測。

鳳家急需用錢，而且他們遇到的事還不是小事，說不定……還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我緩緩勾唇，推門走了出去。

「不是吧？鳳家昨日還風光大宴，今日卻要賴掉飯錢？」

第16章 16

見到我，鳳夫人一怔，像是見了鬼。

鳳鵲枝的窘迫化為怒意：「你怎麼在這？」

她現在一見到我就生氣，可如今我見到他們卻是沒什麼脾氣，只覺得有趣極了。

我這不高不低的一嗓子，把樓下大堂吃飯的客人都招引來了，紛紛揚頭瞧熱鬧。

「我來吃飯，正好聽到有人想賴帳。」

鳳夫人怒目而視：「這裡有你說話的份？你算個什麼東西，還不快滾！」

陸褚冷下臉：「鳳夫人，趙公子是我裕昌樓的座上賓，您沒有資格驅逐我的客人。還是請您結清帳，趕緊離開吧！」

鳳夫人氣急：「陸掌柜的，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陸褚可不慣著她：「鳳夫人這話怎麼說的？當日是鳳三小姐和鳳四公子找到我非要定清逸軒，我分明說過清逸軒很貴的，是三小姐和四公子金口玉言，說區區一萬兩而已，讓我精心準備的。怎麼現在你們吃完飯就不認帳了？」

「各位客官，你們可評評理啊！分明是他們鳳家賴帳，卻說我敬酒不吃吃罰酒！天下哪來這樣的道理！」

眾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沒錢還搞那麼大排場，這不是打腫臉充胖子嗎？」

「鳳家怎麼可能沒錢呢？是仗勢欺人吧？」

「那鳳四公子平日裡就囂張跋扈，早就看不慣那做派了。」

一言一語，鳳夫人漲紅了臉，氣得快要背過氣去。

鳳鵲枝也面紅耳赤，恨不能拂袖離去。

可我和陸褚擋住了他們的路。

「誰說我們不付帳？可帳得算明白，這一萬兩是怎麼來的？」鳳夫人眼珠子在我和陸褚身上打了個轉，冷哼道，「我現在懷疑，是你們兩個勾結，敲我們鳳家的竹槓！」

鳳鵲枝突然想到了什麼，怒視向我：「那天在隔間裡的是你！陸褚本不願意，是你把陸褚叫進去說了什麼，陸褚才以一萬兩的價錢定給了我，你故意的！」

我甩開她的手：「鳳小姐真有意思，就算是我故意的，可我沒逼你吧？」

「這一萬兩怎麼來的，我這裡有清清楚楚的帳，鳳小姐在單子上籤過字的。你們若是不服，好啊，去衙門，鬧到知州大人面前，我這裡也有明明白白的證據！」

「你們若官官相護，我就去蕭府找公主做主，再不成，哼，你們以為我陸褚在京城就沒有靠山？大不了我去京城告狀！告你們鳳家在澹州為非作歹，欠債不還！」

鳳夫人瞳孔晃動，顯然慌了，怕鬧到上面去。

我慢悠悠道：「鳳夫人，沒錢還，好說啊，我可以借給你們。」

「你？」鳳夫人朝我翻了個白眼。

「只要你和鳳大人，帶著鳳辭鳳鵲枝，還有宋隨安，當著澹州百姓的面，給我嗑三個響頭，我就借給你們，怎麼樣？」

鳳鵲枝惱怒：「趙隱！你別太過分！」

「哼，賤人！終於露出你的真面目了？我告訴你！」鳳夫人恨得牙痒痒，「做夢！陸掌柜，明天來鳳府取銀票！」

「鳳夫人大氣！大傢伙，明天跟我陸褚一塊兒上鳳府要帳去啊！」

眾人大笑：「好！」

陸褚精得很，怎會一個人赴那鴻門宴？

當晚，冬雪來信，鳳家人去采蝶軒留了口信，說想見我一面。

「公子，鳳家人怕是要魚死網破。」

我冷笑：「怕他們的爛魚破網做什麼。走，赴約。」

第17章 17

果然如我所料，不僅是鳳家，宋正余也來了。

自然還有那位娘娘。

娘娘端坐上方主座，護指撥弄著茶蓋，似笑非笑地盯著我：「你就是那趙隱？」

「是。」

「人傲骨錚錚，沒能嫁給枝兒，實在可惜。」娘娘似是頗為遺憾，「聽說，一開始父親為枝兒定下的婚約，是他？」

鳳鵲枝道：「姑姑，是的。但……他品行不端，不配入我鳳府。」

娘娘嗔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能由你胡來。」她瞥了宋隨安一眼，「有了新歡，人家便品行不端了？依我看，阿隱這孩子頗得我眼緣，該依你爺爺之願，娶進來。」

「逆子！娘娘如此青睞於你，還不叩恩！」

宋正余如今倒是又以父親自居了。

我笑笑：「能得娘娘青睞，是我的福氣，但是我可沒有聘禮。」

我把話說的如此明白，娘娘也不裝了，輕笑一聲：「你果然有點意思。」

笑臉陡然轉冷：「既然你明白，那就明人不說暗話了。我知道，你一直不滿弟弟搶走你的婚約，也對枝兒背叛你這件事耿耿於懷。只要你交出你的全部身家，我可以做主，讓枝兒休夫，不再招贅，與你成婚。」

林椒香臉色難看，宋隨安抿唇不語，躲在鳳鵲枝身後，泫然欲泣。

「趙隱。」淑妃傲慢地看著我，「你要知道，能為我鳳家所用，是你的福氣。你是個聰明人，該知道如何選擇。」

片刻的沉默中，宋正余先氣急敗壞道：「逆子！為父命令你！把你所有的錢財首飾，還有你娘留下的那些田莊地產全部賣了，交出來！只要你交出來，我可以考慮讓你恢復戶籍，但若是你執迷不悟，還要害你弟弟，休怪我……」

他尚未說完，便被淑妃一巴掌扇了過去，打得他懵了，立刻跪了下來。

他一跪，林椒香也跪了下來。

淑妃走到我面前：「你瞧，我說了，我可以為你做主。」

她笑得優雅溫柔。

我瞥著地上瑟瑟發抖的宋正余和林椒香，莞爾一笑：「娘娘想要錢？多少？」

「你的全部。」她淡淡道，「我知道，你靠你娘留下的資產經商，有不少的產業，采蝶軒是你的，酒鋪子是你的，裕昌樓和你也有關係。你的確是個不容小覷的人。只是我這哥哥嫂嫂眼拙啊……」

鳳大人和鳳夫人黑著臉，不敢言，怨懟地瞪著我。

鳳辭更是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

「枝兒，今後，你可要一心一意地對阿隱。」

鳳鵲枝梗著脖子沉默不語，前些天還在我面前放話今生今世只愛宋隨安一個的女人，此刻卻沒忤逆她姑姑。

我笑了：「宋隨安，看見了吧，這就是你搶走的女人。這種女人，我可不稀罕。」

鳳鵲枝怒目圓睜：「趙隱！」

「淑妃娘娘，那我也直說了。那天我說得很明白，鳳家沒錢付裕昌樓的一萬兩，只要你們鳳家人當眾給我嗑三個響頭，我可以借給你們一萬兩。如果你們想要更多的錢……」

我平視著她。

什麼隆恩聖寵的娘娘，不過也是一個有求於我的鳳家人罷了。

「好啊，拿鳳家的宅契和地契來換。」

淑妃眸子一眯，掠過一絲陰冷。

「呵，我看你是還沒搞清楚狀況吧？」淑妃冷笑一聲，霎時，十幾個帶刀的蒙面男子蹭噌闖入，「你覺得你還有命走出去？」

見我不慌不忙地坐下來，淑妃擰眉：「看來你真不怕死？」

「娘娘，是你還沒搞清楚狀況。」

我笑著斟了一杯茶：「你覺得，我會毫無準備單槍匹馬來赴約？」

「陸褚此刻在城門外等著，只要一炷香後我還沒去找他匯合，他就會立刻進京。」

淑妃臉色微變。

「淑妃娘娘應該知道京城大理寺少卿也姓陸吧？在澹州，鳳家說了算，可是在京城，也是鳳家說了算嗎？」

「若我死了，一樁樁一件件，細細追查下來，娘娘覺得你們鳳家能活？」

淑妃狠狠瞪著我，我笑著將茶杯遞到她手裡：「娘娘，好好想想我的提議。錢，我有的是，可你們也別想白拿。」

在屋內那些蒙面男子的注視下，我揚長而去。

離開鳳府，我看到一輛有些眼熟的馬車停在不遠處的巷口。

夏蟬跟上來：「公子，好像是蕭府的馬車。」

「不管，回家。」

回去的路上，夏蟬忍不住道：「公子，蕭府的馬車一直跟著我們。」

原本閉目休息的我睜開眼：「停車。」

我的馬車停下來，身後的那輛車也停了下來。

侍衛沒攔我，恭順地退到一邊，我徑直上去，掀開車簾。

「蕭宜淵，你跟著我做什麼？」

蕭宜淵漆黑的眸子仔細地端詳我片刻，才輕嘲道：「看你死沒死，等著為你收屍。」

我沒好氣道：「想替我收屍的人多了，還輪不到你吧？」

「還是說……公主該不會是專程等在鳳府外，擔心我的安危，等我出來吧？」

「那天，在鳳府，你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眉眼間俱是冷漠。可是……」我笑意更深，挑起她髮絲的手，輕輕拂過她的眼睛，「你的眼神騙不了我。你很想我，是不是？」

她的呼吸忽然劇烈起來，我看著她漆黑的眸子一寸寸染上複雜的情緒，最終化為一絲刻薄的冷嘲：「趙隱，你在自作多情什麼？」

「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我擺正姿態，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那就請公主別再深更半夜跟著我的馬車了。否則，我還以為您是想與我重溫舊夢呢。」

我嘲弄的語氣，徹底惹惱了她。

「你若想，我倒是不介意。」她忽地欺身上來，狠狠含住了我的耳垂。

我一驚，微微顫慄。

她輕笑：「阿隱，你還是從前一樣。」

我趁機狠狠踹開她：「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她地勾唇，扣住我的後腦又狠狠地吻了下來。

我死命地推開她。

她卻抓住我的手，順勢將我按進了懷裡：「鳳家、宋家，隨你怎麼愚弄都可以，可淑妃是皇上身邊的人。」

「那又如何？我還是走出來了。我有辦法保護我自己。」

她自嘲地苦笑：「是啊，你不需要任何人，你有的是辦法保護自己。」

我推開她：「既然你什麼都知道，那應該也知道淑妃為何而來，鳳家到底遇到了什麼事？」

她挑眉，湊近我，笑得妖孽：「想知道？」

我警惕地向後縮了縮。

她卻湊到我耳邊，用曾經那種極盡纏綿的語調：「阿隱，我想你了。」

我一怔，意識到她在說什麼，猛地推開她。

「我不必從你嘴裡知道！」

我氣惱地下了她的馬車，身後傳來一陣開懷的輕笑。

「公子怎麼了？」夏蟬見我臉色不好，擔憂地問。

「沒事！趕快回別院！」

「公子，您沒事吧！」

我惱道：「快走！回別院。」

第18章 18

一回到別院，我便驚喜地看到一道熟悉的背影，方才的怒意頓時煙消雲消。

「二哥！你怎麼來了？」

二哥笑意暖暖地望向我：「你走了這麼多時日，外爺擔心，派我來看看。」

我苦笑：「外爺怎會擔心我？二哥別安慰我了。」

「阿隱。外爺就是那樣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老頭兒，當年姨母為了違抗外爺給她定下的親事，離家出走，他一氣之下和姨母斷絕了父女關係，這麼多年一直不允許我們去找，也不允許任何人將姨母的消息帶給他。可是你知道嗎，我曾見過他拿著姨母小時候的撥浪鼓，暗自垂淚。」

「舅舅曾打聽過你娘的消息，得知她嫁給了你爹，還以為她過得很好，放下心來。直到聽聞你跟隨秦嬤嬤回了你娘的莊子，外爺心覺不對，讓舅舅帶著大哥和我去尋了你，才知道姨母去世的消息。」

「白髮人送黑髮人，外爺心裡能好受嗎？只是他要強了一生，拉不下臉來，可心中全是歉疚和懊悔。他一直覺得若不是當年他逼姨母成婚，姨母也就不會離家出走，遇人不淑。外爺這些年身子越發的弱了，都是心病啊。」

「外爺將所有的歉疚都補償給了你，比我們更擔心你，生怕你吃一點苦，當初你剛到莊子時，還把所有的暗衛都調過來保護你。聽說了你在澹州的事，氣得要親自率人來滅了宋家和鳳家，還是我和舅舅大哥，說你不是軟柿子，早有自己的計劃，才將他勸下來。」

我聽著，已是鼻頭酸澀，淚眼朦朧。

前世，娘很少提外爺的事情，只說她是不孝女，外爺永遠不會原諒她。

娘死時，我還滿心期待外爺能來，能原諒娘，讓她走得安心。可外祖家沒有一個人來。

那時我還埋怨過，可如今想來，是外祖家並不知道娘去世的消息。

而今生，因為我選擇了回莊子，才將我和外祖家又聯繫了起來。

「如今你還覺得，外爺不挂念你嗎？」

我撲進二哥懷裡哭了。

「傻小子。這次回去，好好陪外爺吃吃飯，說說話，給他講講姨母的事情。」

我用力點頭：「待我處理完澹州的事情就回南州去。」

「不著急，這次二哥來，還有件事要交代你。下月初五，是公主的生辰，屆時將在蕭府設宴，你要代表我們趙家，送上一份生辰賀禮。」

我一愣：「我？」

二哥以為我是不想拋頭露面，勸慰道：「外爺的意思，就是要借這個機會向外人正式敬告你趙家公子的身份。放心，二哥與你同去，誰敢欺負你？」

我倒不怕有誰欺負我，只是……

前世，我和她並無交集，也沒有公主辦生辰宴這回事。

今生若不是因為我改變命運軌跡，回到鄉下莊子，也不會機緣巧合下遇到隱藏了身份的公主。

世人皆知，公主的母親是皇太后最寵愛的長公主，長公主病逝後，皇太后更是將這個外孫女當眼珠子一般寵。

當今皇上是她的親舅舅，而她生父，是為國犧牲的定國大將軍。

因此，她獲封公主，是本朝唯一一個異姓公主。

這樣一個集萬千寵愛的天之驕女，遠離京城，選擇隱居在她父親的故鄉澹州，不問世事，低調神秘。

如今卻突然要辦生辰宴？

實在是可疑。

第19章 19

「二哥，公主給趙家下了帖子？」

「那是當然，你外爺是先皇在世時論功行賞封的撫遠候，你舅舅官居一品，你大哥是東宮禁衛軍統領，也就二哥我是個閒雜人等。就連澹州的幾個世家都收到了帖子，我們趙家的面子還沒有他們大？」

這就更不對了。

「公主居於澹州，生辰宴給澹州當地的世家下帖子是順理成章的。可外爺在南州，舅舅和大哥在京城，你這個閒雲野鶴行蹤不定，為何公主會給外爺下帖子，邀請趙家人千里迢迢來澹州赴宴？」

二哥的臉色不大對勁了，心虛地摸摸鼻頭：「公主的心思，我哪能琢磨透。」

我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

「恐怕是這位手眼通天的公主已經知道，趙家有一個人，身處澹州，能去為他賀生辰吧？

二哥訕訕一笑：「阿隱果然聰慧，什麼都瞞不過你。實不相瞞，這次的帖子，甚至整個生辰宴都是外爺為你求來的。蕭宜淵的父親和外爺有故友的交情，小時候蕭宜淵還和我打過架呢。」

「外爺聽聞你在澹州被人欺負，便給蕭宜淵去了一封信。在生辰宴上公開你的身份，其實是蕭宜淵的意思。畢竟你的身份公開了，那些人再想對你做些什麼，就得掂量掂量了。」

提起那人，又想起馬車裡的事情，我臉上又浮起一層怒意。

二哥以為我氣他，忙道：「這可不是二哥故意騙你。不告訴你是不想讓你有什麼負擔，你就跟著二哥高高興興地去赴宴便是！」

看來，二哥還並不知道我和蕭宜淵的那段過往。

「還有一件事，是關於你那曾經未過門的妻子的。」二哥擠眉弄眼，一臉的神秘，「你可知道，為何淑妃娘娘突然回鄉省親？」

「鳳家遭遇了麻煩。」

「不錯。幾年前一樁貪污賑糧款的案子被重新翻了出來，我聽說鳳家也牽扯其中，所以淑妃這次明著是回鄉省親，暗裡其實是為了給鳳家遞消息。」

「遞了消息又如何？鳳家如何自保？淑妃若是能保下鳳家也不會跑著一趟了。」

「淑妃是不能，可是有一個人能。秦相。」

前世我並不知這些官場朝堂的是是非非，眼前只有一方宅院，和自己那些哀怨罷了。

可饒是如此，也多多少少從鳳鵲枝口中聽到過秦相。

他權傾朝野，是皇上身邊的紅人，百官巴結的對象。

「鳳家眼下的出路，只有賄賂秦相以求庇佑。」

我幽幽一笑：「可鳳家外榮中空，掏出全部家底也湊不夠秦相要的數目。」

「所以，他們定會想別的辦法。我已經收到消息，鳳家開始變賣祖上家產湊銀兩了，同時還在想盡辦法籠絡各方勢力。」

既然鳳家要想辦法通路子，那在澹州，他們一定會巴結的就是……蕭宜淵。

我眼前一亮。

「二哥，公主的生辰宴，我與二哥同去。」

「一定讓公主的生辰宴熱鬧非凡，終身難忘！」

第20章 20

翌日，是陸褚上鳳家要帳的日子，他帶著裕昌樓的夥計，風風火火地一起去了。

「大人知道陸掌柜的要來，特意命小人在這候著，請隨小的進府。」

陸褚不上當：「貴府寶地我就不不進了，銀子還清楚，我們立馬就走。」

「陸掌柜，一萬兩銀票，清點清楚。」鳳鵲枝走了出來，掏出銀票，冷峻的臉上閃爍著不可一世的神情。

陸褚有些意外地挑挑眉，手指夾過銀票數了數，塞進袖子裡：「好，兩清！」

鳳鵲枝嘲弄地抱臂看著我：「趙隱，你還真以為我們鳳家拿不出一萬兩？」

她想看我懊惱失望的樣子，可我沒能讓他如願。

「家產都變賣了，若是還拿不出一萬兩，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鳳鵲枝面色微變，驚疑地看著我，卻還在嘴硬強撐：「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既然錢已經結清，你們還不快滾！」

我笑：「走吧，一萬兩，喝酒去。」

鳳鵲枝氣得要吐血。

鳳家最好面子，怎麼可能給我下跪，他們寧願打碎牙往肚子裡咽，在這個籌錢的節骨眼上割肉，也不願讓我如意。

他們既然這麼好面子，那我就讓他們丟盡臉面。豈不有趣？

轉眼便是初五。

蕭宜淵的生辰宴在城郊清越山中的蕭府舉行。

「平素里蕭府守衛森嚴，又隱於山中，無人得以窺探王府榮觀。今日能有這個機會瞻仰王府風光，真是大幸啊！」

「我等都是沾了鳳大人的光啊，若不是鳳大人進言，這麼多年了，公主怎麼會突然開始辦生辰宴呢？鳳大人正得公主賞識青睞呢！」

「真的？可聽說前些日子鳳三小姐還因為一萬兩銀子當眾向那個趙隱下跪磕頭，都說鳳家大禍臨頭，要沒落了啊……」

「那都是趙隱設計陷害的。上回公主還親自駕臨了鳳三小姐的婚宴呢！你們且看著吧，這次鳳家肯定是宴席上的座上賓！」

「能和公主攀上關係，看來鳳家沒落的傳聞都是謠言啊。」

聽到這些議論我笑出了聲。

一下馬車，就看到鳳家人被眾星捧月般地簇擁著。

「趙隱？你怎麼在這？」

鳳夫人像看到了什麼髒東西一般。

我按下跟在我身後正要下馬車的二哥，示意他先不要露面。

繼而款款上前：「我怎麼不能在這？」

鳳辭冷哼一聲：「我們鳳家是公主親自下了帖子邀請來的，你算什麼東西？商戶賤籍！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你也配進來？是要我讓公主府的侍衛把你趕出去還是你自己乖乖滾出去！」

鳳大人清清嗓子，端著架子，陰陽怪氣道：「阿辭，爹娘平日裡是如何教導你的？身為名門公子，不要和上不得台面的東西糾纏，有失身份！」

鳳辭捂嘴笑：「是，兒子知錯了。」

鳳家人出示了請帖，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二哥湊過來，氣哼哼道：「要我說，直接暴走一頓，全都扔出去割舌頭！」

我笑他：「今日是來給公主祝賀生辰的，打打殺殺多不好。」

就在我和二哥也進入王府時，餘光注意到鳳夫人身邊的一個嬤嬤神色匆匆地從偏門跑了出去。

視線一轉，對上鳳辭幸災樂禍的目光。

第21章 21

剛一落座，鳳辭就又找過來了。

「趙隱，你的請帖是花錢買來的吧？可你也不看看，蕭府是什麼地方，你以為幾個臭錢，就能巴結上公主了？」

我反問他：「那你倒是告訴我，要怎麼才能巴結上公主？你們鳳家有經驗。」

鳳辭氣得跺腳：「你！你諷刺我？」

「阿辭。」鳳鵲枝帶著宋隨安過來了，「方才爹爹的教導都忘了？」

她擺出長姐的樣子不痛不癢地教訓兩句，目光落在二哥身上：「這位是？」

二哥正要說話，被我按了下去：「這不關你的事吧？」

「的確不關我的事，隨口一問罷了。只是想說，我如今對你已毫無情意。」

鳳鵲枝神色高傲，似乎他們鳳家已經傍上了公主這棵大樹，要飛黃騰達了一般。

她的自我優越我早已見識過，可二哥是開了眼了，氣得拍案而起：「不是，你是個什麼玩意兒啊？」

鳳鵲枝臉一黑，兩人劍拔弩張之時，突然外面傳來鬧哄哄的動靜。

與此同時，蕭宜淵也終於現身了。

「公主！」

眾人齊齊行禮，我也朝她行禮。

她神色淡淡，清冷高貴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般：「免禮。」

我在心中暗罵：道貌岸然，衣冠禽獸。

她好像知道我在罵她，眸光若有似無地向我這邊瞥了一眼。

「外面在吵什麼？」

「回稟公主，是一男子喊冤，說要請公主為她做主。」

蕭宜淵尚未開口，鳳大人和宋正余，還有幾個他們的僚黨便開始勸言了。

「既然如此，就請他進來吧。」蕭宜淵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杯盞。

一年輕男子，一進門就沖我而來，指著我大罵：「賤人！可算讓我找到你了！」

緊接著就跪下來嚎啕大哭：「公主！您可要為草民做主啊！」

二哥將我護在身後，蹙眉：「這又是唱哪出？」

我淡定得很：「且聽他唱唱唄。」

那年輕男子指著我，氣得哆哆嗦嗦，泣不成聲：「草民本是南田莊人氏，這賤人十歲到了田莊，靠著他娘留下來的資產經商，的確小有些產業，可私風不正，不知檢點。我們附近田莊有一莊主姓楚，家財萬貫，而這賤人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便勾引他女兒。」

我聽到這，憋了半天才忍住不笑。

「而草民……就是這位楚莊主的女婿！趙隱，他搶我娘子，害死我的孩子，後來……甚至還找人活埋我！嗚嗚嗚，幸虧草民福大命大，得一獵人所救，才有命來到澹州城裡討公道啊！」

他哭得悽慘，那驚天地泣鬼神的悲痛，令眾人紛紛憤慨不已。

「怪不得賺了那麼多錢，原來是髒錢啊！」

「他勾引別人夫婿，活該被搶未過門的妻子。」

「他到底是失心瘋，還是被邪魔附體了啊！」

鳳大人站了出來，義正嚴詞道：「此等惡人，怎能容他在此髒污了公主的府邸，又怎能容他於世禍害百姓呢！公主，請您明鑑！」

一片討伐聲中，蕭宜淵忽地笑了。

她看向我：「趙公子，你有什麼好說？」

第22章 22

我迎上蕭宜淵的目光：「公主，草民覺得挺荒謬，沒什麼好說的。」

「那便是承認了！公主，快快將這罪人拿下！免得他又發什麼瘋！」

「等等。」

二哥一聲冷喝。

「我有話要問問這位苦主。你說是楚莊主的女婿，被趙隱搶了娘子？」

「是！」

「那請問你，你夫君叫什麼？年歲幾何？長什麼樣？你們何年何月成的婚？」

那男子有些慌張，但還是結結巴巴地說上來了些。

「哼，你信口雌黃，一派胡言！」

鳳大人冷笑反問：「你又是什麼人？憑什麼說人家一派胡言？」

「我？我就是她口中的夫君啊。」二哥笑道。

眾人一驚，鳳大人蹙眉：「不可能！你說是就是？你分明是在為這賤人開脫！」

二哥眸光一凜，電光石火之間，已經一把攥住了鳳大人的脖子。

他偏頭冷笑：「你再罵一句試試呢？」

鳳夫人大叫：「我知道了！你也是這個賤人的姘頭！呵，公然把你帶在身邊，他就是一個下賤貨！快把他綁起來！」

二哥沉下臉，手一用力，鳳大人的老臉瞬間漲得紫紅。

又從袖中甩出一枚飛鏢，直接插進了鳳夫人的髮髻，嚇得她臉色蒼白尖聲大叫。

眾人嚇壞了。

鳳鵲枝拔劍怒喝：「放肆！」

「公主！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鳳辭撲上去哭嚎，「趙隱要殺我爹爹！」

蕭宜淵蹙眉，禁衛軍立刻上前擋住鳳辭不讓他靠近。

在這弩張劍拔的時刻，我輕輕抓住二哥的胳膊。

鳳鵲枝蹙眉，蕭宜淵冷冷看來。

「二哥，都說了今日是來給公主祝賀生辰的，打打殺殺多不好。」

「二哥？」鳳鵲枝一怔，「你何時有個二哥？我怎不知？」

二哥收了手，鳳大人摔倒在地，鳳家人焦急地擁上去。

鳳夫人忿忿道：「公主，您也看到了，他出手傷人，差點掐死我家老爺，還請公主為我們做主！」

四周霎時一片安靜，都在等著蕭宜淵開口。

她的目光卻落在了我還抓著二哥胳膊的手上。

二哥罵罵咧咧：「哼，蕭宜淵，我今日沒割了她的舌頭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眾人大驚：「放肆！你竟敢直呼公主名諱！」

我也有些意外。可隨即想到，二哥說過他和蕭宜淵是小時候一起打過架的關係。

蕭宜淵淡淡一笑：「那我還要謝謝小公爺不成？」

「小公爺？」

眾人懵了。

鳳家人尤為震驚。

「這位楚公子，是南州撫遠侯趙老侯爺的外孫，亦是京城安國公府的小公爺。」

鳳辭崩潰了：「他若是小公爺，那趙隱……」

二哥一把摟過我的肩，大聲宣布：「趙隱便是我弟弟！是趙老侯爺的外孫！」

第23章 23

宋正餘一拍腦門，不可置信：「這怎麼可能！趙箬清分明只是一個普通的商賈之女……怎麼會！」

二哥睨了他一眼，不屑冷笑：「我姨母趙箬清，是南州趙府的嫡三小姐！你是什麼東西，那張臭嘴也配說出我姨母的芳名？」

「所以，趙公子和小公爺真是兄弟，是這人造謠汙衊趙公子的？」

「我就說嘛，趙公子如此高風亮節，怎麼可能如他們所說！」

這些人，見風使舵倒是快。

蕭宜淵起身，上位者睥睨著匍匐在地瑟瑟發抖的男子。

「你可知，汙衊誹謗要受何種刑？」

短短一句話，讓那民婦抖若篩糠，不住磕頭：「公主饒命啊！是那鳳夫人派人來尋我，給我一筆錢讓我來說謊的！」

鳳夫人臉色煞白，破口大罵：「你胡說什麼！我何時見過你！」

「有個叫趙嬤嬤的！她說是鳳夫人身邊的人，還說鳳家會保我沒事的我才來的，公主明察啊！」

趙嬤嬤是鳳夫人身邊的老人，眾所周知。

「鳳家堂堂名門世家，竟然干出如此齷齪的事。」

「侮辱趙公子的清白名聲，簡直下作！」

「鳳家乾的這種事還少嗎。當初那聘禮，不也是明搶不成，非要說是自己施捨給人家的。」

周遭的指指點點讓鳳家人一時間抬不起頭來，鳳大人不能接受，他怨毒地瞪著我，可氣得哆哆嗦嗦，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鳳夫人突然尖聲大笑：「哈哈哈，什麼高風亮節的公子！小公爺，恐怕你們被他蒙在鼓裡了！」

她得意地指著我，似乎拿捏了什麼天大的把柄：「他在後院豢養外室！荒淫無度！」

二哥蹙眉：「你胡說什麼！」

她更得意了：「看來你的確不知道啊。我沒有胡說，我有人證！你若不信，可以去打聽打聽，他有沒有去過清歡坊，有沒有從裡面帶回來一個女子！」

鳳鵲枝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她震怒地看著我：「這是真的？我以為是我對不起你，可你早就背叛我了？」

「背叛？」我譏笑，「鳳鵲枝，我們之間的確有一紙婚約，可一紙婚約算什麼？在我看來，不過是一張廢紙罷了！」

鳳鵲枝目眥欲裂：「趙隱！一張廢紙？」

她雙目通紅：「你可知……你可知我自小就認定了你是我的夫君！你可知我有多盼著你回來，多盼著你能和我成婚！」

「可你竟然說那是一張廢紙？！」

「我只不過是酒後失誤才會上了宋隨安的床！我根本不愛他！我心裡只有你一個！可你卻連這一點點的錯誤都不能容忍不能原諒，甚至要和我退婚！」

「趙隱，可你自己呢！你養外室，你和別的女人不清不楚，你還想勾引公主！」

「饒是如此，我在心裡還是給你留了一個位置！」

「只要你回頭跟我道個歉，說一句軟話，我會毫不猶豫的原諒你！因為你是我打小認定的夫婿，是我真心喜歡的人啊！」

鳳鵲枝像瘋了一樣，歇斯底里。

兩世，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副模樣。

她口口聲聲的喜歡，那喜歡太過輕賤。

她自以為一腔深情，從不覺得傷害了我，從不覺得虧欠了我。

都是我小心眼，是我瘋了，是我不明事理。

我平靜地開口：「鳳鵲枝，可我從沒喜歡過你。沒有一絲一毫。」

第24章 24

鳳鵲枝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她淒楚地看著我。

「呵，趙隱，所以你當真養過外室？」

我淡淡笑了。

「是，我遇到過一個女子。我圖她長得好看，養在身邊，賞心悅目。」

蕭宜淵漆黑的眸子，緊緊地盯著我。

視線交匯的剎那，記憶回到三年前的那場大雪。

「夠你下輩子不愁吃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