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到底是顧念著親情,還是你放出來的所謂錄音其實是經過處理的呢?」
我拿出手機,播放了那天和媽媽打電話的完整錄音。
當聽到我讓媽媽交代誰是買我的人販子時,媽媽終於裝不下去了。
她忽然摔到地上,「哇」地一聲哭起來,大聲辯駁著就算我不想幫她,也不該給她潑髒水之類的話。
我懶得解釋,直接掏出她二十年前的舊手機懟到直播鏡頭前,上面清清楚楚寫著買賣我的交易信息。
媽媽在看到手機的那刻就停止了哭泣,鏡頭中她的目光陰毒得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我剛把交易信息放上去沒多久,她就尖叫一聲,直接暈了過去。
現場頓時一片混亂,徐錦碩趁亂要來抓我,被我一把摜倒在地。
「徐錦碩我警告你。你說我攜帶病毒,說我和領導交易,最好拿出證據來!如果你拿不出證據,那我和研究所會一起起訴你,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們法庭見!」
徐錦碩像是真的害怕了,粗暴地要求那群自媒體關閉直播。
而原本只是收錢來工作的自媒體卻抓到了真正的大新聞,眼下正圍著所長和導師問個不停。所長示意大家安靜,終於給出了回答。
「首先,這類罕見病不會通過日常生活傳播。其次,整個項目推進過程中我們都是合法合規進行的,不存在項目組成員將病毒私自帶回家中『製造』患者這樣違背人倫的情況。」
「今天這場鬧劇已經對我所工作人員和我所造成了很大的負賣影響,在對徐瑾瑜同志進行徹查無誤後,我們會聯合對徐瑾瑜的這幾位家人提起訴訟。」
「救死扶傷是我們的天職,不要讓無端猜測、無妄之災寒了這些研發者們的心!」
8
打發走了記者們,所長給我放了半個月的假。
這個項目一直是所里的重點項目,每一個環節都是所長親自把關,絕對不可能出問題。對於徐錦碩荒唐的質疑,他自然會處理。
導師也建議我這齣門走走,緩解一下壞心情,等回來後臨床二期開始,正好能繼續投入到工作中。
我破涕為笑,謝過所長和導師後,就和嬌嬌一起去看了陳阿姨。
「小瑜啊……」陳阿姨看著我臉上未乾的淚痕,有些欲言又止。
「姨,我準備出去玩幾天,等回來了咱們就一起進二期,」我故作輕鬆的說,「這下你就逮不到我不好好吃飯啦!」
陳阿姨終於鬆了口氣,摟過我的後背拍了拍。
「小瑜,你對阿姨有大恩,如果沒有你,阿姨說不定早死了。如果以後有什麼委屈了,就來找阿姨說,正好阿姨也沒別的孩子,就你一個,肯定虧待不了你……」
我詫異得抬起頭,對上陳阿姨慈愛的目光,鼻子不由自主地泛起酸來。明明剛才面對徐錦碩都沒那麼委屈,現在看到陳阿姨的臉,疲憊和委屈一下子卻一下子湧上心頭。
我撲在陳阿姨的病床上,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半個月的旅行結束,我的心境也開闊了不少。
本以為所里已經公開提起訴訟,我不會再跟這家人糾纏。誰知回所里第一天,嬌嬌就給我看了徐錦碩搞的「大新聞」。
徐錦碩和我爸做起了自媒體,每天開直播,直播標題是「中專生為對抗無良惡姐,從零開始學製藥救母」。
畫面里的徐錦碩和我爸正專心致志的讀著藥學入門書,身後是滿噹噹的書架和癱倒在床上的母親。而主播簡介里寫著「當年為供姐姐上學中斷學業,如今無良惡姐坑害母親,騙走家中存款。中專生決心與資本對抗,自製特效藥為母親治病!」
「他們已經播了一個多禮拜了,還真有不少看熱鬧的給刷禮物,」嬌嬌像看樂子一樣跟我說,「哪怕直播喊冤我都覺得情有可原,可是直播製藥……想靠看基本基礎醫書,就獨自完成咱們研究所搞了好幾年的項目嗎?」
我也覺得荒唐,眯著眼睛看背後的布景,終於發現了蛛絲馬跡。
「你看書架上放的那個筆記本,像不像咱們所里發的本子?」
嬌嬌聞言也放大畫面看起來:「還真是啊!」
我一眼認出那是我剛進新藥項目組時用的記錄本,那時對這個項目了解不深,也不太懂保密協議,把開會時提出的新藥成分全都寫在本子上。
嬌嬌聽了我的話,也思考起來。
「所以他們之所以敢光明正大的製藥,就是因為看到了你的筆記,覺得只要按照你筆記上的有效成分找藥吃,也能治病……那我們是不是得告他們竊取商業機密啊!」
我微微一笑,攔住了激動的嬌嬌。
「網上不是常說,拋開劑量談毒性不可取嗎?我記得有一個有效成分,十斤中藥材里才能提取出二十毫克,所以那個本子上我只寫了那味中藥的名字,還特別註明了『十斤』。」
嬌嬌忍不住笑出了聲,我也不再關注他們的直播,全心投入到新藥二期試驗中。
9
二期實驗順利完成,陳阿姨的身體也一天比一天好,如今已經能和我一起出去爬爬山了。
而媽媽在那父子倆的折騰下居然還沒死,徐錦碩每天變著法的給她喂藥,本來照顧媽媽起居的責任在爸爸身上,但爸爸大概覺得他不能屈尊降貴的照顧媽媽,讓媽媽生了成片的褥瘡,從直播里看,媽媽已經骨瘦如柴,像個感染了病毒的喪屍一樣。徐錦碩不得不雇了個便宜的護工,每周來給媽媽清理一次。
我爸還不止一次地打電話威脅我。
「我都是按照你的藥方來的,為什麼還是不對!你是不是故意寫假藥方要害死我們!徐瑾瑜,你最好乖乖把藥方……不,直接把藥給我送來,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媽,讓你後悔一輩子!」
我直截了當地回答他:「我正在看你們的直播,有本事就當著觀眾的面殺人,我立刻幫忙報警。」
徐錦碩還經常在我們研究所門口蹲守,見我出來就大聲辱罵,讓我有本事就出研究所,不要像縮頭烏龜一樣待在裡面。
我不語,只是一味地報警,徐錦碩被警察帶走拘留了兩次後,也終於消停下來。
而在三期患者招募的報名表中,我看到了媽媽的名字。
大概是她讓護工幫忙投遞的,紙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她的狀態已經相當差了。
把報名表拿給導師時,我特意把媽媽那張放在最上面。導師果然明白了我的意思,嘆了口氣問我什麼意見。
「我們從來沒有接收過像她這樣,晚期且併發症這麼多的患者。」
我緊張地吞咽著口水。
「我覺得……我們應該試試。哪怕已經不能根治,如果我們的新藥能減輕晚期病人的痛苦,適當的延長壽命,這對我們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成果。」
還沒等我們商量出最後結果,我接到了警察的電話嗎?
「是徐瑾瑜小姐嗎?你媽媽剛在家中去世了,你爸爸和弟弟有重大投毒嫌疑,麻煩你現在來一趟警局吧。」
我心裡一驚,趕緊跟導師說明了情況,趕往警察局。
原來徐錦碩沒辦法,最後還是給媽媽吃了十斤中藥,媽媽本就病入膏肓,這突然的大量進補她根本承受不來,喝完沒半小時就去世了。
徐錦碩和爸爸拒不認罪,聲稱是我給的假藥方害了他們。但他們這製藥的一步步大家都看在眼裡,又如何能狡辯呢?
從警局出來後,我直接回到研究所,導員說為了慶祝臨床二期的成功,今晚要請全組吃慶功宴。
嬌嬌也過來挽住我的手說:「師姐,這次可本能再缺席啦!」
我恍惚了一瞬,一切的開始好像也是這樣,只是那時我還在「家人」用謊言編織的泥潭裡掙扎。
而如今新藥即將問世,我也要開啟嶄新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