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草缺錢,我缺人。
我們一拍即合,滾了三個月床單。
懷孕後,我偷偷訂了出國的機票。
夜裡,樓緒冰涼的掌心貼上我的腹部輕輕摩挲。
「你有事瞞我。」
他親昵的尾音泛著一絲冷意:
「是自己坦白,還是我親自動手檢查?」
1
我覬覦樓緒很久了。
高中有幾年,我就觀察了他幾年。
他長了一張比明星愛豆還要惹眼的臉蛋,身材比模特還要好。
無數星探在校門口堵他,想要他簽約出道。
樓緒全都拒絕了。
理由很簡單:他不想靠臉吃飯。
在這個流量賺錢的時代,很多人暗地裡評價他蠢。
但我不覺得。
因為,樓緒的腦子也好用得可怕。
各種風馬牛不相及的獎項信手拈來。
他簡直完美得像造物主的親兒子。
和這樣的基因結合,生下來的孩子該有多麼牛逼?
我不敢想。
我只會做。
2
去父留子的計劃在我腦海中成型已久。
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樓緒完美的人生里,最大的污點就是他的父親,樓鳴。
樓鳴抽煙酗酒嗜賭。
利滾利欠了一筆天文數字後,他故意犯事,進了監獄躲債。
這筆債務,自然而然落到了兒子樓緒頭上。
樓緒把這些年來靠比賽和外快賺來的幾百萬拿來還債,但也僅僅只是填補了冰山一角。
他拿不出更多的錢。
債主威脅他,如果三個月內不能還清剩下的三千六百六十六萬六千六百六十六塊六毛六,他們就會找出樓緒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逐一「問好」。
這裡說的「問好」,自然不是簡單的「問好」。
樓緒是個情緒不外露的人,他平靜地接受了這個期限和這句威脅。
債主很開心,給他抹了個零頭,叫他還三千六百萬就行。
樓緒淡淡地說了聲:「謝謝」。
這對我而言,無疑是個好機會。
這天恰逢高考結束,也是樓緒的十八歲生日。
我朝他拋出誘餌:
【帝景酒店,十萬一次,來不來?】
發完消息,我悠閒地倚在酒店大床上抹著身體乳。
想起樓緒曾經「不靠臉吃飯」的言論,淺笑了一聲。
就算今天的計劃沒成功。
也還有 bcdefg 的計劃在等著他。
我有足夠的耐心,對他溫水慢燉。
沒想到,對面很快回覆:【南檸?】
我微微一笑:【是我。】
從決定用樓緒的基因生一個孩子開始,我每天都會給他遞上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我喜歡你,我想給你生孩子。】
當然,只有後半句是真的。
我真的想要一個擁有他基因的孩子。
3
樓緒每天收到的情書數不勝數,他從來都不會打開看上一眼。
那一封封粉色的情書堆滿了他課桌的抽屜。
在滿到溢出來之後,被值日生猶豫地撿起,再用力地塞回去。
但紙條不一樣,那一張張一看就是很隨意地從某個作業本上撕下來一角的紙張,總是用敷衍但漂亮的字體寫著一句重複的話。
【我喜歡你,我想給你生孩子。】
那段時間,很流行一句網絡用語:【我想給你生猴子。】
樓緒自然而然地認為,紙條上的後半句,是喜歡他的誇張表達。
但毋庸置疑。
這個持續給他送了三百次紙條的女孩,一定很喜歡他。
很快樓緒就知道了,女孩叫南檸。
是個沒什麼架子的千金大小姐。
樓緒對大小姐的了解止步於此。
他沒有空談戀愛,也沒有興趣談。
但是現在,他缺錢。
對那個大小姐也不反感。
他甚至有些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
有些意外於千金大小姐竟然是個戀愛腦。
為了幫他還債,不惜想出這種辦法來幫他。
樓緒本來想拒絕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腦海中閃過那對漂亮到驚艷的眼睛以及眼尾下方的那點紅痣時,手指不受控制地打下幾個字,點擊了發送。
那條不受樓緒理智控制的信息,越過網線,到達了我的信箱。
只有簡單的四個字:【上不封頂?】
我笑出聲。
男人的本性歧途同歸。
既要又要。
令人作嘔。
我懶懶敲了幾下,回覆:【行,上不封頂。】
4
樓緒是洗完澡過來的。
我不放心,讓他再洗一遍。
儘管我拿到的資料里,他很健康。
樓緒沒有什麼異議,很聽話地又洗了一次。
出來時,只裹了一條浴巾在下半身。
看習慣了他穿校服的樣子。
突然這麼不見外,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酒店燈光昏暗。
床頭櫃擺了兩杯紅酒。
我舉起其中一杯,「碰一下?」
樓緒搖頭:「我不喝酒。」
「哦。」
我一口悶完,舔了舔沾到唇角的幾滴。
替他惋惜:「這很貴的,也很好喝。」
樓緒盯著我潤紅的唇,指尖微動。
「那我嘗一下。」
還不等我反應,嘴巴就被堵住了。
酒意上來,我暈乎乎地軟倒在他懷裡,臉頰酡紅。
男人輕輕喘息,單手扶著我的腰,另一隻手去拉床頭櫃的抽屜。
緊接著愣了愣,貼到我耳邊問:「套在哪?」
我迷糊睜眼:「嗯?不用……」
樓緒眉心蹙起,深呼吸了幾下。
「不行,我去買。」
身上的溫度離開,我急忙勾住他的脖子。
「不用買,我不會懷孕。」
樓緒注視著我,語氣嚴肅認真。
「這種事不能開玩笑。」
我不滿地圈住他的腰。
催促道:「是真的。」
樓緒低頭,親上我眼尾的淚痣。
不再猶豫。
我很善良。
看在他很賣力幫我懷孕的份上。
中途抽空對他說了句:「樓緒,生日快樂呀~」
然後,某人不知道怎麼了,動作愈發溫柔……
中場休息的時候,我拿起手機跟閨蜜吐槽:
【他好沒用啊,跟沒吃飽飯一樣,一點力氣都沒有。】
【你是第一次,他肯定是考慮到你的感受才這樣啦。】
我撇撇嘴。
才不是。
樓緒就不是個會顧及別人情緒的人。
有一次主題班會,有個穿短裙的女生要上去跳舞,問樓緒能不能把襯衫外套借給她擋一下。
樓緒直接就拒絕了。
很欠揍的一句:「抱歉,不方便借。」
怕女孩太難堪,我趕緊把外套脫下來給了她。
結果她還不要。
把我也弄尷尬了。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他!
樓緒!
昔日的尷尬化為不滿,我氣得剜了樓緒一眼。
他誤解了我的意思,「弄疼了嗎?」
我:「……」
我委婉地問:「要不要叫點吃的送上來?」
「好,你想吃什麼?」
我握著手機,乾笑兩聲,意有所指。
「我不吃,我只是覺得,你應該餓了。」
樓緒:?
樓緒又不蠢,甚至比大部分人都聰明。
他淡淡看我一眼,骨節分明的手指握住我的手腕。
手機滑落到地板上,發出一聲「控訴」。
但我也顧不上了。
5
第二天,我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樓緒從浴室出來,在床邊地板上撿起手機。
上面顯示:三號來電。
這是我給追求者們的備註,按照他們的身價排序。
方便我第一時間知道,哪個可以得罪,哪個不好得罪。
這些公子哥們也不是真心實意追求我,都是圖個新鮮刺激罷了。
樓緒隱約能猜到序號背後是什麼人。
他面無表情地划下接聽。
輕佻多情的男聲傳出:
「寶貝兒,我花大功夫弄來了輛限量版跑車,出來,帶你兜兩圈。」
樓緒垂眸,把手機放到我耳邊。
我懶得動。
任由他幫我舉著,嗓音帶著濃濃的睏倦和沙啞:「怎麼了?」
三號把話重複了一遍,調侃我:「你聽聽這聲,在哪個野男人床上?我吃醋了啊。」
我只回答了他的上一個問題:「沒空,不去。」
「那明天?」
「也沒空。」
對方也不生氣,依舊含笑:「你可別說,你下半輩子都沒空啊?」
我勉強睜眼掃了下手機螢幕。
是三號啊。
要給一點面子。
「不好說,但短時間內是沒空了。」
知道他要問什麼,我提前回答:
「因為我有男朋友了。」
據我所知,三號最近剛甩了一個。
如果不找個理由搪塞,那我會被他煩死。
樓緒聞言,壓低的嘴角漸漸往上。
嘴邊靠過來一杯水時,我愣了愣,就著杯沿喝了幾口。
樓緒沒說話,用眼神示意:再喝點。
我心裡覺得好笑。
他這是這是把自己代入「男朋友」的角色了?
我沒澄清。
用他當擋箭牌也省得我再去花錢找個「演員」。
掛斷電話後,我解鎖了手機螢幕。
頁面還停留在昨天閨蜜許月的那句回復上。
考慮我的感受?
【no!真的一般。】
我數了數:【一共才四次,真沒用啊。】
許月理智回道:
【你就知足吧。少看點小說,那些什麼一個小時,一晚七次都是假的。】
我撇撇嘴,反駁:【我看的那些歐美片都能做到啊!】
【人家拍視頻可以剪輯啊。】
【啊,是這樣嗎……】
我還是不服氣:【你家那口子第一回的時候幾次?】
等了三分鐘的「對方正在輸入中……」後。
許月心虛地回答:
【7 次。】
擦。
我就知道。
樓緒不行。
此時此刻,某個出門賺錢的男人緩緩打了個噴嚏。
樓緒:好像有人在想我?
他想了想,給我發來消息:
【我晚上早點過去。】
【你答應我了,上不封頂。】
樓緒握著手機在心裡幫我糾正:
【不止短時間沒空,是一輩子都沒空。】
我敷衍回道:【嗯嗯,等你。】
樓緒看到我是秒回,唇角彎了彎。
他的人生計劃里本來是沒有談戀愛這一項的。
可是現在。
有人挂念的感覺……好像還不賴?
6
兩個月後。
我和許月喝下午茶。
許月奇怪道:「兩個月了還沒懷上?」
「……」
我都懶得罵。
沒用的男人。
許月戳了戳我的手臂,「哎,是不是做太少了啊?」
我:「……每天固定四次,一次不多,一次不少。」
「臥槽?真的假的?他不怕腎虛啊?」
「真。」
他腎不腎虛我不知道,我反正快膩了。
每次都和風細雨的,掀不起一點波瀾。
快樂沒多少,孩子也沒懷上。
我垮下臉,雙手托腮:「要個孩子怎麼這麼難啊?!」
許月掰著手指數了半天,突然問我:「誒等等,你之前說他欠債多少來著?」
「三千六百萬,怎麼了?」
「我明白了!」
許月興奮得像是發現了什麼大秘密。
「你想想啊,一天 4 次,三個月就是 360 次,你算算,他會從你這裡賺走多少?」
「三千六百萬?」
「對啊!三千六百萬!」
債務是三千六百萬。
樓緒的還款限期是三個月。
不多不少,剛剛好。
兩個人一上頭,完全忘記了要減去生理期的那七天。
於是,齊齊感慨:
「男人可真會算計啊!」
7
還剩半個月就要開學了。
我漸漸失去耐心,幾乎每天都要拿個驗孕棒驗一遍。
萬年不變的一條槓。
煩。
我不禁懷疑,樓緒是不是不能生?
夜裡,固定的第四回合結束後,樓緒按照往常準備抱我去清洗。
我突然想到什麼,抱住他的腰,蹭了蹭:「好睏,明天再洗。」
之前也許就是因為清洗得太快太乾淨才懷不上。
「好。」
樓緒撥了撥我的頭髮,在額頭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睡吧。」
一周後。
我看著驗孕棒上的兩條槓,緊緊捂住了嘴,生怕笑得太大聲被發現了。
馬不停蹄地預約產檢。
帶上閨蜜一塊去了醫院。
好消息:真懷了。
壞消息:差點被樓緒撞見。
許月看我一臉喜色,有些恨鐵不成鋼:「他帶別的女生去婦科,你不生氣嗎?」
我不解:「氣什麼?」
許月:「算了,你個不開花的木頭。」
我:?
木頭本來就不會開花啊!
小插曲轉眼被我拋到腦後。
我美滋滋地開始準備前往國外的行囊。
國外大學我早就申請了,房子也買了。
就等著帶上一個優秀基因的崽崽住過去。
做一個快樂的單身媽媽。
一想到美好的未來,我就合不攏嘴。
「阿檸,你這個月的生理期遲了一周。」
樓緒洗完澡出來,視線在我腹部掃過。
怎麼突然說這個?
我面不改色地放下手機:「正常,我月經經常亂來。」
樓緒輕輕皺了一下眉:「亂來還正常?」
我正想敷衍過去,樓緒突然篤定道:
「你有事瞞我。」
我心頭慌了一下,強行鎮定:「沒有啊。」
樓緒走近兩步,圈住我的腰把我從床上提了起來,托抱在身前。
我嚇得推了推他:「說好了,我們休息幾天。」
機票訂在了三天後。
所以我還要和他周旋幾天。
樓緒輕輕咬著我的耳朵:「但我還差一筆錢還債,寶寶。」
寶寶?
我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是樓緒第一次這麼叫我。
跟鬼在背後叫我有得一拼。
樓緒察覺到,不悅地眯了眯眼,越發篤定我不對勁。
我信以為真,連忙道:「差多少,我給你打過去。」
「不用,我不想不勞而獲。」
樓緒說完,不動聲色地隔著布料表達了他想通過勞動獲得報酬的堅定意志。
我:「……?」
我握住他闖入衣擺里的手,按下心裡的不耐。
「樓緒,我不想。」
「阿檸,你今天很奇怪。」
樓緒鄭重地把我放到床上,然後半跪在床邊微微仰頭盯著我。
我心頭一咯噔。
摸不清他漆黑眸色背後的深意代表著什麼。
難道他今天在醫院看到我了?
還沒等我想明白,一隻冰涼的大手貼上我的腹部輕輕摩挲。
「你有事瞞我。」
他親昵的尾音泛著一絲冷意:
「是自己坦白,還是要我親自動手檢查?」
親、親手檢查?
腦海中霎時浮現出樓緒那雙藝術感的指節捏碎胚胎的畫面。
我輕輕抖動了一下。
等等……
不對啊,不用怕他。
我才是這段關係里的上位者角色。
我晃晃腦袋,把畫面搖出腦海。
拉開樓緒覆在我小腹上的手後。
屈膝踩在他肩頭:「你在幹什麼?在逼問我嗎?」
樓緒在發現我害怕到發抖的時候,就已經後悔自己的咄咄逼人了。
他薄唇微動,面上浮現懊惱,「我……」
他只是突然有些恐慌。
總覺得有什麼事情會超出他的預期。
所以不小心有一點點失控了。
我乘勝追擊,踩著他肩頭的腳移到了他的頸側。
「你最近越來越晚過來,是不是在外面亂搞了?我警告你,我要是得病了,第一個弄死你!」
樓緒握住我慢慢踩到他左臉上的腳,眉頭微皺。
還敢給我擺臉色?
我正要順勢發難,「你別忘了!你只是……」
「腳怎麼這麼涼?」
樓緒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他掌心的熱度一寸一寸驅散了我腳心的寒涼。
我要說什麼來著?
想不起來了。
煩。
女生作起來的時候似乎自帶天賦。
我煩躁地碾了碾他的掌心。
「樓緒,你好沒有禮貌,能不能別打斷我說話!」
「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這三個月里,樓緒學得最快最好的,就是認錯的態度和速度。
他圈住我的另一隻腳,連同臉上的一起,放到他懷中一併捂暖。
還挺舒服的。
我沒有掙扎,沒好臉色地「哼」了一聲。
表示自己還在生氣。
「阿檸。」
樓緒緩緩摩挲著我的腳,斟酌著開口。
「你最近經常看著手機笑……」
那些喜歡他的女孩子看到他時,露出的就是那樣的笑。
可我從來沒有對他這樣笑過。
平日裡,我既不問他去哪,也不問他有沒有吃飯,聚餐是跟誰聚。
更別提約會了。
兩人之間所有的交流,似乎只在床上。
「阿檸,你……」
喜歡我嗎?
話到嘴邊,樓緒忽然不太敢問出口了。
如果回答是「不」,以他的性子也做不出糾纏的事情來。
他會把從我這「賺」到的錢一點點還清,然後體面地和我切斷聯繫。
幾秒內,樓緒想了很多。
我渾然不知,不耐煩地回答他:
「我在玩戀與某空,當然會笑啊。」
樓緒一怔:「那是什麼?」
「女性向 3D 戀愛手游啊。」
這都不知道,2g 網老古董。
等等!
「你剛剛摸我肚子,不會是懷疑我在外面偷吃吧?」
我越想越不對勁。
「樓緒,你怎麼這麼噁心?」
樓緒見我臉色越來越難看,一副吃了蒼蠅的樣子。
他知道我肯定想到更奇怪的事情上去了。
他忙否認:
「不是你想的那個。
「是因為,最近流行紋情侶紋身。
「你今天又一直摸著肚子傻……摸著肚子偷偷笑。」
樓緒停頓了一下,繼續道:
「我昨天看到你和一個男生進了紋身店。」
我脊背竄上一陣寒意。
原來我的開心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好險,差點要被發現有小孩了。
樓緒見我半天不說話,失望的唇角往下壓了壓。
他不想再問下去了。
樓緒抿緊唇,主動報備:「我今天去醫院了。」
「哦。」
我知道,和一個娃娃臉小姑娘。
樓緒捏了捏我的腳,「你不問我去幹什麼了?」
男人就是麻煩。
我順著他的話,「你去幹什麼了?」
樓緒下撇的嘴角輕輕翹起。
「我鄰居家的一個小妹妹,發生了一些事,需要家屬陪同。但是沒人管她,她只能找我陪她去檢查。」
「哦。」
樓緒彎起的嘴角又懨懨地拉平了。
我想了想,也跟著解釋:「昨天那個男生是我發小,他去紋身,我好奇,就去看看。」
樓緒耷拉的嘴角再度悄悄上揚。
我:「……」
這人什麼毛病?
8
最近幾天,我十分努力地克制著自己不要去摸肚子。
被發現會很麻煩。
萬一樓緒想要走我的小孩,就會很煩。
終於等到出國這天。
下著小雨的天在我眼裡都變得格外明媚起來。
登機前,樓緒竟然發來了小作文。
我小說看多了,差點以為他要來機場抓我了。
還好不是。
【阿檸,有件事我想跟你聊聊。】
【我剛剛在洗手間,聽到我的同事在討論我。】
【他說他有個朋友在酒店工作,知道我們一直在酒店見面,他說我騙了大家,我根本不是你的男朋友。】
【你再等我幾天,有個項目會有一筆不小的收入,到時候我買個房,我就可以帶你回家了。】
【阿檸,我們晚上去看電影吧?】
【你喜歡花嗎?女生好像都喜歡花。】
樓緒是抱著試探的心思發出的這段話。
其實那個同事的話遠比他轉述的還要難聽。
最讓他芥蒂的是,同事說他只是大小姐的玩物,怎麼會無恥地說出自己是大小姐的男朋友這種話?
樓緒心情很不好,但他也意識到了,他和我的關係有些奇怪。
或者說,我對他的態度有些不像女朋友對待男朋友的態度。
但轉瞬他就哄好了自己。
我可是親口承認過,我們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即便如此,樓緒還是無法靜下心工作。
於是才有了這篇小作文。
這密密麻麻的字落到我眼裡,就一個字:吵。
不知道橫豎撇捺在寫些什麼。
關機之前,我看到那一堆文字里有「男朋友」三個字。
男朋友?
什麼男朋友?
他唯一的用處,就是幫本小姐生一個孩子。
無聊。
我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同一片天空下。
在公司上班的樓緒無端有些心神不寧。
他抬眼望向窗外一滑而過的飛機。
不由握緊了手中的手機。
生怕一個沒握住,手機就會跟著那架飛機一樣,眨眼消失。
我似有所感,從窗口往下看著密密麻麻的小盒子一樣的建築。
不知道樓緒正在哪一個小盒子裡,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在看著手機,等我的消息。
腦海中不受控制地迴蕩起他昨晚逗弄我時那繾綣帶笑的語氣:
「你剛剛叫我什麼?老公?」
「再叫一次好不好?」
「阿檸,乖。」
飛機顛簸了一下。
我回過神,心煩地揉了揉額角。
不敢想像,樓緒那樣被追著捧著的人。
怎麼會主動跪在地上,提出要幫我……
情迷之下,我哪裡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
結果被他纏著膩歪了大半個晚上。
搞得我都沒睡好。
煩死了。
9
M 國機場。
落地之後,陰霾的心情一掃而空。
手機剛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你在哪?」
電話那頭,樓緒低沉的聲線微微有些緊張。
機場有專人接機,幫我拿行李。
我沖對方笑笑道謝,然後才回應樓緒:
「我在 F 國呀。」
這並不是撒嬌。
樓緒敏銳地察覺到,這是我應付陌生人的語氣。
「所以……」
樓緒一貫平穩的聲線有了極其細微的波動。
「是分手的意思嗎?」
「唔?」我歪歪頭,用牙齒撕開糖果的包裝,「沒有啊。」
我錯覺般地捕捉到電話那端的人輕輕呼了一口氣。
把糖果粒兒抵到臉頰一側,語調慵懶: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這怎麼能叫分手?」
樓緒呼吸變重,儘可能用平穩的語調幫我回憶:
「阿檸,我們第一天的時候,你說……」
我恍然地拖長語調「啊」了一聲。
「我說我有男朋友,又沒說我男朋友是你。
「樓先生,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電話那頭倏然變得很安靜。
在我耐心耗盡之前,聽到了樓緒極為平靜的一句:
「嗯,之前是我誤會了,抱歉。錢我會儘快還你。」
「不用啦,一點小錢,你陪我睡覺,我給你錢,應該的。」
樓緒氣息不穩:「嗯,我知道了。」
我很滿意地笑了笑。
樓緒有一個優點。
大多數情況下,他是個理性又克制的人。
我說得這麼明白,他不太可能再來糾纏我。
這個世界上好像沒有人可以讓他失控。
哪怕他那個壞得不行的父親給他留了一屁股債,他也能心平氣和地偶爾抽空去探探監,和他爸說說話。
掛斷手機前,有一對情侶和我擦肩而過。
外國男人的嗓音低啞磁性:「Tonight,I'm not letting you sleep,darling.」
我:「……」
好像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
我後知後覺地捂住肚子,輕聲道:「寶貝,非禮勿聽哦。」
手機螢幕在我說出「寶貝」兩個字後戛然熄滅。
我沒在意。
繼續和肚子裡的孩子聊天:「走吧,去看看我們的新家。」
新家的床很柔軟,旁邊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有點像我和樓緒滾了三個月床單的那家酒店布局。
晚上,我洗完澡準備睡覺時,習慣性地睡到一側,留了一個位置出來。
躺了片刻,看到窗外和國內風格迥異的建築時,才反應過來。
莫名其妙。
我嘴角一撇,無語地滾到了大床中間。
半夜樓上有動靜傳來。
我半夢半醒,煩躁地咕噥:「好吵……」
聲音越來越大,沒有消停的趨勢。
「醒醒,幫我捂耳朵啊!」
我不滿地往旁邊蹬了一腳。
然後,落空了。
我一下子從睡夢中清醒,坐起身,盯著空蕩蕩的床位發獃。
樓上的聲音還在繼續。
吵。
好吵。
心情很不爽。
10
窗外落葉飛舞,冬雪驟臨。
不到三個月,樓緒給我卡里打了五千萬。
我看到他的對話框顯示了快半小時的「對方正在輸入中」。
但是一句話都沒發過來。
他不發,本小姐更不可能發。
許月得知他打了錢給我,面露古怪和懊惱:
「檸啊,他好像沒有算計你誒。而且我們當時算錯了,忘記你還有生理期了。」
͏
我忽略心底那點異樣,摸了摸還不算顯懷的肚子。
「他應該是想抹去那段屈辱的過往,多出來的錢是給我的封口費吧?」
「……」
許月也有些不確定了。
她沒有應和,也沒有否認。
飛逝的時間讓我很快適應了國外留學的生活。
寶寶很乖,再加上我砸了足夠多的錢。
所以他的到來並沒有讓我受太多罪。
我給他取名:南聿。
南聿繼承了我和樓緒的全部優點。
每一個見過他的人都會感嘆他是造物主的傑作。
偶爾會有不知情的人問起:「孩子的爸爸呢?」
我笑笑不語。
他們就會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孩子。
後來我學聰明了,我說他爸是大總裁,忙著給孩子賺奶粉錢。
他們就會說:「你和孩子真幸福。」
嘖。
沒有父親。
我們照樣很幸福。
放假帶小孩回國見爸媽,那小嘴甜得二老都合不攏嘴。
爸媽很識趣地沒有過問我孩子的父親是誰。
反正南家養得起我,也養得起孩子。
轉眼四年過去。
大學畢業。
在我苦惱是繼續留在 M 國還是回國之際。
父親被好友背叛,南氏集團面臨破產的危機。
父親在電話那頭小心翼翼地說:「女兒,現在有兩個辦法。」
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諷刺的笑。
「聯姻是一個,還有呢?」
我想不出第二個可能了。
父親斟酌著措辭:「還有就是……孩子的爸爸。」
我知道樓緒遲早會有出息。
但我沒想過,短短几年,他已經到了能決定南氏生死的高度。
父親能知道樓緒是孩子的父親這件事,我並不意外。
南聿和樓緒長得太像了。
只要見過這對父子的人,絕對能分辨出來。
我沒有想太多,只說:
「我知道了,我會解決。」
父親老淚縱橫:「女兒長大了,知道心疼爸爸了。」
不,我只是不想失去錢罷了。
我親眼見過出軌的父親被母親抓包後,惱羞成怒又居高臨下地威脅母親:
「你要離婚嗎?跟我離婚,你不會得到一分錢!
「你能接受住著沒有廁所大的屋子,每天早出晚歸賺那不夠你買一個手機殼的幾千塊嗎?」
母親說不出話,這麼多年,她已經成了依附男人而生的一朵菟絲花。
從那天起,她把自己變成了聾子和瞎子。
聽不見、看不見,更不會管。
於是,父親誇讚她:
賢惠。
聽話。
大度。
有主母風範。
我為母親不值,希望她離婚。
她卻教導我:錢才是一切,男人的愛一文不值。
我想不出反駁的理由。
錢可以讓人過好日子。
愛又不能讓人過好日子。
尤其是男人的愛。
活著需要錢。
養孩子也需要錢。
我不能讓南家倒塌。
所以,我決定先去找樓緒。
11
原本和閨蜜許月約了畢業游。
眼下不得不放她鴿子了。
她樂呵呵地說:「沒關係,讓乾兒子陪我去玩就行。」
南聿在我臉頰親了一口:「媽咪,你去找爸爸,我跟乾媽出去玩。」
行吧。
感覺我才是被放鴿子的那個。
回到國內,我花了一周時間倒時差。
這才不急不躁地給樓緒撥去電話。
「嘟——嘟——」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我打了個哈欠,拎上車鑰匙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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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我細看,樓緒的電話就打了回來。
我接起,倦聲道:「你在哪?」
他報了一串地址。
「等著,我去找你。」
我沒多廢話,驅車前往。
到達一棟很有科技感的大廈。
在樓下被前台微笑著攔住:「您好,請問有預約嗎?」
見他還要預約?
我摩挲著手機,有一點煩躁。
前台接了個電話,立馬換上更柔和的態度:「南小姐,這邊請。」
我坐了專屬電梯上樓,直達樓緒的辦公室。
樓緒的助理為我倒上了一杯紅酒,笑容無懈可擊。
「南小姐,樓總開完會就過來,我就在門外的工位上,您有事可以按鈴叫我。」
說完,他退了出去。
還是第一次看到有公司用紅酒接待客人的。
我舉杯抿了一口。
味道有點熟悉。
好像喝過。
想不起來了。
我打量著這間整潔到令人髮指的辦公室,腦海里浮現了那個做什麼都一絲不苟的男人。
正想著,人就來了。
樓緒靜靜地佇立在門邊,俊美依舊。
漆黑的瞳孔倒映出辦公室里唯一的一抹紅。
我撥了撥紅色裙擺,沖他露出一個笑。
「好久不見呀。」
要不是知道他是活的,我會以為誰把古希臘的雕塑搬到了這裡。
闊別四年的男人比之前更加成熟內斂,還多了股說不清楚的風韻。
怎麼說呢?
就是——
看著就讓人很想扒開他的衣服,聽他壓抑的喘息,欣賞他失控的表情……
樓緒指尖微動,解著袖扣往辦公桌處的座椅走。
只是,微微錯亂的腳步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樓緒坐定,慢條斯理地問候:「南小姐。」
這是在回擊我當年在機場的那聲「樓先生」嗎?
我來到辦公桌前,在口袋裡摸出一顆糖,緩緩推過去。
「我做了美甲不方便,可以幫我剝開嗎?」
樓緒盯著粉色糖果看了片刻。
還是動手剝開了。
我半俯下身,唇口微張,理所應當般地等著他投喂。
樓緒喉結微動,但手沒有動。
他把剝開的糖果推了回來,眉眼疏離,語氣冷淡:
「南小姐找我有事?」
我看著那顆拆開的糖,頓時沒有了吃它的慾望。
「找你幫忙。」
我簡單說明來意。
樓緒淡淡抬眼,用商人的口吻陳述事實:「這是個虧本買賣。」
我認同地點點頭,「是的,但是加上我呢?」
樓緒手指緊了緊,唇線平直:
「南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我一口把紅酒悶下,笑道:「想跟你睡覺的意思。」
樓緒握著簽字筆的手骨節泛白。
「我不接受這筆交易。」
其實我早就想過會被拒絕。
但是,此刻,我很不開心。
「我以為你會念一點舊情。畢竟,當初是我幫了你。」
樓緒望向我,眼底神色不明:
「我和南小姐有舊情嗎?難不成,南小姐睡我睡出感情了?」
南小姐南小姐南小姐!
一口一個南小姐!!
真聒噪!!!
我無視他,邊打電話邊往門外走。
「喂?嗯,是我。」
「今晚?」
「行,地點?」
「OK。」
身後,樓緒突然叫住我:「你去哪兒?」
被點起的一肚子火氣沒熄。
我回過頭,語氣很差:「關你什麼事?」
樓緒啞了半晌,率先低頭:「南檸,我們還沒聊完。」
我譏諷:「還有事嗎樓先生?」
樓緒掐了掐掌心,克制地看向我。
「我可以幫你,但……我要的……你願意給嗎?」
「你要什麼?」
「你的一輩子。」
我:「?」
不愧是商人。
黑心。
「投點錢就想睡我一輩子?以後你有老婆怎麼辦?那我不就成小三了?」
樓緒皺眉:「我……」
「算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明天晚上老地方見,帶上你的體檢報告。」
我迅速說完,快步離開,生怕他後悔。
跟他睡覺總比嫁給那些要麼丑要麼老要麼花的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