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啟山是世界著名的物理學家。
他獲獎接受採訪那天,節目組順帶採訪了我。
鏡頭前,有人問他:
「關老師,你覺得師母身上哪一點最吸引你呢?」
關啟山笑得開懷:
「宋瑞瑛她能有什麼優點,這麼多年她連飯都煮不好,這不今天飯都煮糊了。」
「不過,如果有下輩子,我還是願意跟她一起過的。」
在場的所有人都笑了。
我也跟著笑了。
鏡頭轉向我:「關師母,你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吧?」
我望著面前的關啟山,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願意。」
1
關啟山告訴我,下午家裡會來人做採訪。
節目組到了之後,我才知道,我也被順帶安排進了採訪流程。
我有些手足無措。
思慮再三,還是伸手扯了扯關啟山的衣角:
「我對著鏡頭不自在,能不能不參加?」
關啟山側頭斜睨了我一眼,語氣一如既往地淡漠平靜:
「我覺得這是你鍛鍊自己的好機會,你不能一直只知道圍著我,圍著灶台轉。」
主持節目的是個年輕小伙子。
他對關啟山很敬仰,聞言立刻轉頭跟著勸我:
「關師母,你別緊張,照著稿子念就行。」
「您是他的賢內助,對您的採訪能側面表現出我們關老師平時生活的點點滴滴,也更能豐富關老師的人物形象。」
「這次訪談對關老師很重要,我想您肯定會配合我們,支持關老師的工作對麼?」
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停下了手裡的工作,目光直直朝我這邊看了過來。
他們迥異的目光里,都藏著隱晦的不滿與埋怨。
我好像成了拖慢整個節目採訪進度的罪魁禍首。
關啟山的眉峰也微微蹙了起來。
他抿了抿唇,沒有繼續開口。
但結婚五十載,我早已熟悉他的一舉一動。
我知道他開始有些不耐煩了。
他向來不喜歡我猶猶豫豫、拖拖拉拉的性子。
我垂下眼眸,鬆開了緊攥著他衣角的手,低聲開了口:「好,我試試吧。」
2
「這就對了!」
主持人一拍手,瞬間眉開眼笑。
關啟山也舒展了眉。
其他工作人員又開始忙碌起來。
在場所有人都滿意了。
卻沒人在意我願不願意,委不委屈。
我自嘲一笑。
習慣性妥協已經成為我的家常便飯。
尤其這事還跟關啟山有關。
況且這樣的日子,我已經過了整整 50 年。
我想我應該適應了。
但採訪過程中,主持人一句接一句的「關師母」還是讓我有些難受了。
「關師母,你能跟關老師這樣偉大的物理學家成為伴侶,一定很驕傲吧?」
我不自然地微微側身,避開了攝像頭。
又抬頭看了看靜坐在不遠處,已經開始投入到工作中的關啟山。
微微有些晃神。
他已年過七旬,身形依舊挺拔。
歲月流淌,卻未曾過多地在他臉上留下多少印記。
陽光透過窗戶投射進來,給他披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光環。
這是我最愛看到的關啟山。
工作中有著無窮魅力的關啟山。
也是曾經最值得我驕傲的關啟山。
夕陽漸遠,他身上的光圈慢慢褪下。
人似乎也跟著暗淡了幾分。
我眨了眨眼,從關啟山身上收回了目光。
放下準備好的稿子,慢吞吞地開了口:「曾經是。」
「呃......」
主持人對於我的回答有些驚愕,差點沒反應過來。
但他瞬間便敏銳地察覺到這個話題不能繼續了。
果斷地切換到另外一個問題。
「關師母,你能說說你們五十載婚姻中,跟關老師的一些甜蜜難忘的瞬間麼?」
3
我搖了搖頭,低笑出聲。
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哪有什麼甜蜜時光。」
「他是個工作狂,一生全部的精力都奉獻給了他最愛的物理學,哪裡還有多餘的時間給到我和這個家。」
「你不知道,跟他過日子很難過的。」
「他從不在書桌以外的地方浪費一點時間。」
「這些年,劈柴搬煤,洗衣做飯,大大小小的家務,他從未沾過手。」
「估計他連廚房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呢。」
主持人笑了。
我也跟著笑了。
但笑著笑著,我的眼角卻不自覺地沁出了淚花。
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朦朧中,我看到了關啟山慢慢停下了他那支常年在手的筆,以及越來越僵硬的肩膀。
我有些驚奇,又有些感慨。
這麼多年,他從未為我停下的筆,居然在今天停了下來。
我抬手擦去眼角的淚,繼續開口:
「再跟你說個笑話,我跟老關雖說結婚那麼多年,但我們卻是連結婚證都沒領過。」
「前幾天,我買菜路上接到民政局的傳單,說老年夫妻補領結婚證可以送一盒雞蛋,我連忙喜滋滋地回來跟老關商量,你知道他怎麼跟我說的麼?」
主持人的臉有些繃不住了。
他尷尬一笑,卻還是硬著頭皮接了我的話:「他怎麼說的呢?」
4
關啟山放下了筆站了起來。
我沒去看他,只是笑得更大聲了:
「他說,如果我閒得慌,可以多看看書,不要整天想著到處占小便宜。」
「他說,這麼多年都過下來了,有沒有那個結婚證有什麼區別?」
場面冷了下來。
所有人都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
安靜的房間,只剩我的笑聲。
半晌。
主持人舔了舔乾裂的唇,又一次生硬地轉開話題:
「你們這麼多年感情,一張紙確實難以衡量你們感情的分量。」
「關老他一生都奉獻給了國家,對於家庭多少有些忽視。」
「人都是有缺點的,能攜手五十載,我想兩人都應該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難怪關老說如果有下輩子,他還願意跟你一起共度餘生。」
「我想,關師母你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
我止住笑意。
目光隔空與關啟山對上。
五十載婚姻里的風風雨雨,如走馬燈般在眼前一一閃過。
最後定格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
我自嘲一笑,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堅定道:「我不願意。」
話音一落。
全場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關啟山猛地抬頭看我,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我坐在原地,神情倦怠,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場面陷入僵局。
主持人眼裡閃過一絲懊悔,臉上尷尬的笑再也維持不住。
他僵硬地站起身,還在努力思忖著打圓場:「關師母,你……」
我掀起眼皮,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到此為止吧,我今天說的話已經夠多了。」
「而且,我不姓關。」
「我姓宋,叫宋瑞瑛。」
5
「那,宋老師,那我們就先走了。」
他們快速退了場。
只剩下我和關啟山。
屋子瞬間感覺空蕩了不少。
關啟山還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微微皺著眉,固執地盯著我,卻一言不發。
我知道他在等我解釋。
他總是這樣。
什麼都不說
什麼都要我先主動。
照慣例,我應該主動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低聲說幾句好聽的。
他再故作不滿地抱怨幾句,再大的事情也就過去了。
聽起來是不是感覺很簡單?
是不是覺得我們夫妻感情很好?
但有沒有人想過,如果一個家裡,從頭到尾只有一個人低頭,那那個人得多委屈啊。
我向關啟山低了半輩子頭,今天卻不想再低下去了。
我太累了。
結婚五十年來,我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累過。
隔著衣服口袋,我摸了摸早上從醫院帶回來的體檢報告。
突然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委屈了半輩子,今天我也想任性一回。
我沒再理會關啟山。
硬撐著站起身,拖著沉重的步子朝臥室走去。
錯身走過關啟山身邊時,他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喊住了我:
「瑞瑛......」
我停下腳步,等他的下一句。
他停頓片刻,抬手指了指掛在客廳的時鐘:
「到點了,該做晚飯了。」
我低頭自嘲一笑。
覺得自己真是可笑至極。
我剛剛居然還心存幻想,以為關啟山喊住我,是想跟我道歉。
哪怕是說一句:「這麼多年,你辛苦了。」
事實證明。
關啟山他這種人是永遠不會覺得自己有錯的。
我垂下眼帘,平靜地交代他:
「中午的飯,糊掉的部分我已經吃掉了,剩下的都是好的,能吃,你將就著吃點吧,」
「你如果不想吃,自己出去吃也行。」
「我今晚沒胃口,不想吃,也沒心情做飯。」
這次不等他開口,我頭也不回地進屋,關門。
6
客廳寂靜無聲。
我卻沒有精力去想關啟山到底吃不吃晚飯這種小事。
進了屋,我沒開燈。
只摸索著坐到了床邊。
任由肩頸完完全全地垮了下來。
什麼也沒想,什麼也沒做。
就這樣靜靜地枯坐著。
享受難得的獨處時光。
這些年,一直圍著關啟山轉。
腦子裡時刻裝著有關他的大大小小的事。
我已經忘了腦袋空空,一身輕鬆的感覺了。
只可惜。
時光不能永久停留在這一刻。
胃部傳來的越來越頻繁的疼痛,沒一會兒就把我拉回了現實。
我深吸了幾口氣,顫著手從口袋裡拿出了體檢報告。
打開燈。
一字一句,細細看了起來。
指尖從上往下,最終停在【胃癌晚期】幾個字上。
摩挲了一遍又一遍。
很神奇。
今天聽到醫生跟我說,我的情況不太好的時候。
我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恐懼,而是平靜。
甚至還有一絲即將解脫的快感。
大抵是因為我今年已經 75 歲了,對生死早已看淡。
又或許是因為這世間也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人和事了。
本來,我是想把這事兒告訴關啟山的。
畢竟他是我的丈夫,有些事他總歸要知道的。
但他最近忙得很。
他參與研究的核反應項目有了一些新的進展。
按我的經驗判斷,在接下來的一段很長的時間裡,他都無法騰出時間和精力來。
任何人和任何事,都無法阻擋他的腳步。
我在心底把這事兒琢磨了一遍又一遍。
神情恍惚中,連今天的午飯煮糊了都沒察覺到。
我下意識地跟關啟山道了歉。
我跟關啟山都是過過苦日子的人。
一鍋飯直接倒掉未免太浪費了。
飯雖然有些糊了,但也還能吃。
我把上面一層沒糊的,盛進了他的碗里。
下面那層微微糊掉的,裝進了自己碗里。
最底下一層,有些可惜,都已經碳化,只能扔掉。
但不曾想,即便我做到這樣。
關啟山對我還有些抱怨。
他沒在意我今天的情緒的變化,也沒問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甚至還把這件事,當做了一個談資,當眾說了出來。
看著他對著鏡頭侃侃而談的樣子,我突然就清醒了。
我生病這事兒,根本沒必要告訴他。
就算告訴他,他不會也沒有能力去幫我解決任何問題。
7
屋外的一聲巨響,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皺了皺眉,第一反應是關啟山把鍋給砸了。
他從沒進過廚房,讓他做飯確實有些難為他了。
我嘆了口氣,把體檢報告仔細收好,打開門走了出去。
但,情況卻不是我想的那樣。
家裡多了個人。
隔著玻璃門,看不清是誰。
只依稀能看見,她圍著我的圍裙,在廚房忙活著。
而關啟山呢?
今天的他居然沒在書房忙他那些正事。
而是守在廚房裡,幫她打下手。
關啟山洗菜,她炒菜。
配合得很好。
抽油煙機聲音有點大。
掩蓋住了他們的談話聲。
只能偶爾聽見幾句。
說得還是我完全聽不懂的專業名詞。
哦。
他們又在談論學術相關的問題了。
哪怕此刻還沒見到正臉,我也猜到是誰了。
梁青玉。
她是關啟山帶的第一任學生,也是他教出來的最出色的學生。
現在更是他工作上最合拍的左膀右臂。
也只有她,能讓關啟山屈尊去廚房幫忙。
油煙機被關掉。
關啟山端著菜出來了。
他滿臉的笑意,在看見我的瞬間淡了幾分。
梁青玉困惑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啟山,怎麼不走?」
關啟山垂下眼眸,腳步一動,面不改色地把菜放上了飯桌。
他一移開,梁青玉就徹底暴露在了我的眼皮底下。
雖然已經猜到是她。
但看到她的剎那,我的眉心還是止不住地狠狠一跳。
我還沒開口。
梁青玉先開了口:
「哦,宋老師也在家啊。」
「臨時有個學術問題,想找啟山商討一下,打視頻的時候卻看到啟山在吃開水泡冷飯,我想這哪兒成,啟山的身體健康可是天大的事。」
「我以為你不在家,就趕了過來,自作主張用了你的廚房給啟山做了幾個菜,雖然味道比不上大廚,但總歸是熱乎的,健康的。比他吃的冷飯強,你說是吧,宋老師?」
她說話夾強帶棍。
話里話外都是在替關啟山委屈。
我沒接她的話。
只定定地看著關啟山,啞著聲音道:「關啟山,你不是答應過我,永遠不會讓她再出現在我面前的麼?」
8
我跟梁青玉有仇。
她是關啟山最優秀的學生。
原本,我作為師母就算不喜歡她,也不應該會跟她鬧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但。
我還是跟她鬧翻了。
她是我和關啟山當年下放的農村裡的一個普通姑娘。
比關啟山小 10 歲。
那時她已經 15 歲了。
那個年代,在農村,那麼大的姑娘已經開始準備嫁人了。
而且作為家裡的女孩,她壓根沒有機會繼續念書。
是關啟山發現了她的數學天賦。
他珍惜人才,不忍天才隕落。
帶著錢和糧票,多次上門。
最終得到了她父母的同意,她才得以繼續念書。
關啟山是當時鄉村學校的臨時老師。
嚴格來說,算不得她的正經老師。
勉強算她的引路人。
她還算爭氣。
我跟關啟山考上燕京大學回城之後的第 3 年,她也考上了。
跟關啟山同一個專業。
成了關啟山的師妹。
他鄉遇故知,這本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我以為我們三人會攜手共進,為祖國的核物理學添磚添瓦。
但變故來得猝不及防。
那時我剛剛得知自己懷孕,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個消息告訴關啟山。
關啟山最近很忙,忙到我已經好久沒看到他的人影了。
不過找到他也很容易。
我去了實驗室,他果然在那兒。
但下一秒看到的畫面,卻讓我大腦一片空白。
關啟山趴在桌上小憩。
一動不動,毫無知覺。
梁青玉悄悄靠近他,紅唇如蜻蜓點水般印上他的側臉。
眼裡是藏不住的愛慕與繾綣。
場面太過震撼。
以至於我呆愣在門口,半天沒反應過來。
還是梁青玉先注意到的我。
看到我,她有些許錯愕,但卻毫不慌張。
她轉頭看了看熟睡中的關啟山。
豎起食指抵在唇邊,做出讓我安靜的動作。
我卻氣得渾身發抖。
這種情況下哪裡還顧得了那麼多。
我赤紅了眼。
大步上前,照著她的臉就狠狠抽了上去。
清脆響亮的巴掌聲驚醒了關啟山。
他茫然抬頭。
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聲不吭但側臉微紅的梁青玉。
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宋瑞瑛,你怎麼隨便打人?」
「跟小梁道歉。」
我顫著手,指了指梁青玉,啞聲問道:「你知不知道......」
關啟山還沒反應過來,梁青玉截住了我的話:
「他不知道。」
「我們單獨談談吧,師母!」
9
那是梁青玉第一次叫我師母,也是最後一次。
彼時關啟山已經留校任職。
成了教授、導師。
身上還擔著重大科研項目。
我知道她是在提醒我。
如今的關啟山身上不能有污點存在。
我看了看關啟山茫然的表情,確定他是不知情的。
這才閉了閉眼,強壓下心底的怒火,跟著梁青玉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了下來。
靜默半晌。
梁青玉先開了口:「這都是我一廂情願,你不要怪他。」
我冷笑出聲:「你知道你這種行為叫什麼麼?」
她的睫毛輕顫了幾下,語氣依舊無波無瀾:
「他是我的救贖,我的光。」
「如果他願意愛我,那我肯拋下所有,就算背負罵名,也要跟他在一起。」
「可惜,我知道,他不愛我。」
「他更不會因為我,放棄他熱愛的事業。」
「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做越界的事。」
「你要打要罵,我絕不還手。只求你當今天的事從來沒發生過。你知道的,如果這事鬧得人盡皆知,對所有人都沒有好處,尤其對他。」
「你如果心理上還過不去,我可以申請調離科研組。」
我沒說話。
因為我知道她說的沒錯。
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關啟山正在事業的上升期。
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毀了他。
而且在這件事上,他壓根不知情。
錯,確實不在他。
就算我把事情捅出來,關啟山知道後,他又能做什麼呢?
他只會在往後的漫長歲月里,對梁青玉產生出其他的情愫。
不管是厭惡,還是喜歡。
一旦他對梁青玉不一樣了。
那事情的發展,便更無法控制了。
我同意了。
只是。
梁青玉並沒有調離科研組。
她現在已經是科研組不可或缺的成員。
哪怕我找關啟山又哭又鬧,她依然頑強地留了下來。
不過,她還算有點道德感。
主動遠離了關啟山。
除了工作需要,絕不與他單獨相處。
關啟山雖不知道個中緣由,但也答應我,不讓她出現在我面前。
事情似乎完美解決了。
但我與關啟山之間還是產生了一條細微的裂縫。
他嫌我整天疑神疑鬼。
我嫌他整天泡在實驗室,對這個家不聞不問。
我們的孩子就在這樣整天吵吵鬧鬧的氛圍里夭折了。
她甚至都沒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
醫生告訴我,以後的我再難懷孕。
那時,我是真的想跟關啟山分開了。
反正我們也沒領結婚證。
分開也很簡單。
可關啟山死死抱著我,哭了整整一夜。
天明時分,他赤紅著眼跟我商量:「我們不分開,有沒有孩子無所謂,我有你就夠了。」
那段時間,他請了好長的假,專心照顧我。
我看著他憔悴的模樣,又心軟了。
最終我還是沒能跟他分開。
一是不想便宜了別人。
二是到底風雨攜手這麼多年。
我的身體從那次小產之後徹底垮了。
因為無法承擔高強度工作,再加上關啟山也需要一個毫無顧慮的工作環境,我從研究所辭了職。
專心調理身體的同時,全力照顧關啟山。
這麼多年的風霜雨雪都過來了。
我以為再沒有什麼能挑起我的情緒。
直到我今天又一次看到梁青玉。
10
關啟山面上閃過一絲難堪。
到底還是顧及我的面子,轉頭讓梁青玉先走了。
「其他問題,我們回頭再討論。」
「今天不早了,你先回去了,今天辛苦你了。」
梁青玉眼底划過一絲黯然,倒也沒說什麼。
收拾完東西,直接離開。
屋子裡又只剩下我和關啟山。
關啟山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一直針對青玉。」
「就算她哪裡得罪了你,這麼多年了,也該放下來。」
看著他理所當然的模樣。
我突然就不想忍著瞞著了。
我扯出一抹譏諷的笑,反問關啟山:
「你難道不知道她愛慕你?」
「你不知道她終身未嫁是為了等你?」
「當年那個孩子沒了,她有一半的罪!」
「哪怕這樣,你也要我忍麼?」
關啟山猛地抬頭看我,滿臉錯愕,下意識開口駁斥我:
「你別胡說八道!」
「你不要隨意詆毀別人名聲!」
關啟山生氣了。
我從未見過他如此生氣。
但我卻覺得無比暢快。
他摔門而去。
去了哪裡,我沒問,也不想問。
這個家我都不想要了,我還會在意他麼。
接下來的日子裡,關啟山再沒回來過。
不過驚奇的是。
關啟山居然開始發朋友圈了。
一天一條。
條條不落。
他住進了實驗室。
他最近又開始忙項目的事了。
他要去巴黎參加會議了。
他抱怨衣衫有些單薄。
.......
11
巴黎的雨夜,冷寂而寒涼。
關啟山點開僅宋瑞瑛可見的朋友圈看了看。
沒有動靜。
沒有點贊也評論。